壶中酒杯中缘

    “去，少拿我开涮！你就是蠢，动不动请人免费喝两杯，有些人来了好几回，我都没见他们付过一分钱。你能不破产已是万幸，哪里还能挣多少钱呢！”老太太直言不讳，点出了老余的死穴。

    老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哪里知道！”

    “得了吧，你会不知道，少在我跟前装憨。谁不知道你精着呢！我为了你，付出不少，你装的跟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一般，装聋作哑的，呵呵，那个傻劲儿还真像那么回事！”老太太盯着老余的眼，有些不满地指责道。

    老余宽厚地摇摇头，“你不是不了解我，做不到的事，我可不愿意轻易作假。我不能白白哄你呀，毕竟这么相处也不错。你有事了，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忙；我有了事，你怎会旁观”

    “你很享受这种邻里感情，在外人眼里，你成了一个颇懂分寸的人，你感觉十分舒服。可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仅仅只是你的邻居吗”老太太委屈地说，眼中有那么一点子幽怨。

    老余举起酒杯，“来，我们先喝了它，然后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来，喝吧！”老太太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干！”

    喝完杯中酒，两人暂时没有说话，静默着。

    三分钟后，老余轻声说：“花儿，你想想，咱俩认识五十年了，你的脾气、我的脾气，彼此十分了解，你对我珍惜，我也在心里感激，要说我忽视你，你觉得可能吗外人很难理解我俩之间的情谊，我们既是兄妹，也是知心朋友，需要过分去表达么”

    老太太哼道：“什么兄妹，什么朋友，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么”

    老余赶紧反驳：“我说的没错，是你越界了，我每每提醒你，你就是不愿意听，哎，叫我怎么说你好”

    “够了，我不爱听！”老太太请老余闭嘴，她不想听这些话，一听头就疼。

    老余不说，专门吃菜，有滋有味的。

    老太太憋不住，急着说道：“你吃我做的饭，不知道夸夸我”

    “好，很好，你最好！”老余笑嘻嘻，望着老太太，“你做的菜都是你的真心，我吃着感到温暖，好吃的很，我想天天吃！”

    老太太一听，立马阻止老余继续说话，“夸我菜好，我听得舒服。但你想天天吃，明明有办法，可惜你畏畏缩缩的，怎么能够经常吃到”

    老余赶忙道歉：“我要求过分，您老担待点，好吧”

    老太太拍着老余胳膊，“要死要死，就知道弄些好话哄人，真正的有用行动，一点点都看不到！你呀，除了会贫嘴，没有看得上的地方！”

    “难得我会贫嘴，不然哪里能吃到今天的美食。”老余带着满足的神情，痴痴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得意地笑着：“这句话讲的好，当然主要还是我够意思，不与你计较，要不你到我这里只能喝西北风！”

    两人大笑，这顿饭吃着就更有味了。

    “我好想我们就这样死掉，那有多好！”

    老余跳起来，“我呸，你这个可恶的老太婆，讲什么呢！你愿意死掉，我可不会陪着，拉我垫背，没门！”

    老太太冷冷地说：“你坐下吧，看得我就烦！谁要和你一起死掉，你有何资格你以为你是钻石王老五哟，自己稀罕自己，我正眼懒得瞧你！”

    老余笑着坐下来，老太太骂着反倒舒服多了。

    聊着、笑着，一顿饭下去，硬是花了三个钟头零十八分钟。

    老余帮老太太一起收拾碗筷，“谢谢我光临你的生日吧，没有我参加，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呀，这点我这真没想到，谢谢大哥，你是个好心人。祝你子嗣兴旺，老婆健康哦！”

    老余摇着头，忍不住大笑：“你呀，年纪大了，还不肯饶人。少女时代那么温柔，如今越发不守规矩，胡乱咬人了！”

    “他人我不咬，专门要你这个负心郎！”

    老余皱皱眉，“这些年，我确实对不住你！行，往后我对你好点。我来洗碗吧，你今天累的不轻，我替你一会儿。”

    “跟我客气什么，我的命便这样，辛苦给人看，你心里稍微有我，我满足喽！你呆一边凉快去，莫要影响我干活。”

    老余无事可做，静静地看老太太洗碗、刷锅，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睁大了眼，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察着。

    洗刷完毕，老余还在呆呆观看。

    “老家伙，我有什么好看的！不年轻了，你还动心不成当年不入你法眼，如今你更瞧不上了吧”老太太自言自语，若有所思，茫然若失。

    老余依然静静地看着，并不言语。

    老太太沉重地叹息，“看吧，看吧，说不定哪天我们都不在了，恩怨也好，情仇也好，都会慢慢消失的。老余，你今天的表现我给你一百分！”

    老余离开老太太店面，时间已过去五个多小时，这一刻老太太领略了幸福的内涵，老余也微叹着回到酒馆，无心营业。




第一百零一章 感叹
    回到小酒馆后，老余感到好笑，爱的人没有影子，有人要爱自己，他又不敢轻易答应，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竟然熬过来了！

    呵呵，是什么让他矢志不渝，坚定地只爱落霞一个他自个也解释不了个中原因，有魔力吸引着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么

    哈哈一笑，摇摇头，他对自己能几十年如一日痴痴等待落霞，感到不可思议，修为不低呀。

    想着刚刚同老太婆过的五个多小时，他不禁慨叹道：“老啦，都老啦！”

    花儿许多年来始终对自己保持着不变的感情，而自己却屡屡装作看不见，是不是过分了呢可是人不是机器，到底想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最清楚。他明白自己的眼里只能容得下落霞一个爱人，其他的人实在装不下啦！

    揉揉酸疼的眼睛，望着窗外的云，他黯然神伤。

    落霞，你在哪里我一直在循着你的足迹，就是跟不上你的脚步，想不到找到了又会失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落霞，若是你知道我的辛苦，赶紧来找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想什么呢还不快点招呼客人去！”

    抬头看了看，没人啊，老余自嘲地笑了，“本能哟，做生意的人最现实，别人没嚷你，你自己找忙了，忙碌命，闲不下来呀！”

    兀自叹息不止，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穿着休闲服的女孩儿，大咧咧叫着：“老板，给我上一瓶啤酒，好喝点的！”

    老余仔细一瞅，还挺熟悉的一个女孩，“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就在这里读书，这地方就一个大学，我以前来过你这儿，你对我有印象很正常。您可不要认为我是坏女孩，我一个人很闷、很烦，想喝点酒，找找清静的感觉。”

    “欢迎欢迎，我这里对所有愿意喝酒的人，一律开放，至于是男是女，年龄是大是小，我不关心的。你来照顾我生意，我不会对你有看法的！”

    女孩笑了，“老大爷您真可爱，说的话也直接，不像一个生意人，明明要挣钱，还有点臭不要脸，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模样，我很不喜欢！”

    老余觉着眼前的女孩十分坦诚，但她一个人来喝酒，总让他不大放心。

    “一瓶啤酒不多，但也要量力而行，不可喝醉哟！”

    女孩心里一阵感动，“我知道了，放心吧，老大爷，我酒量挺好的，最多能喝七八瓶呢！别人叫我啤酒大王，我一向颇为自得。”

    老余想劝她，女孩子喜欢喝酒不是好事，考虑到不熟，便忍住没说，点点头：“你自控力很好，那么能喝，却只喝一瓶。好，这样子很好！”

    女孩惊讶地问：“老大爷，你不会想推销你的啤酒吧”

    老余说：“误会了，我不会向年轻人随意推销的，适可而止，不喝没关系，喝多总是不大好的。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哟！”

    女孩笑着：“老大爷，您一看就是个好人，我怎么可能误会您您为我好，想叫我不喝酒，又找不到好的借口，所以说话饶了个圈子！”

    老余微笑，忙着去开啤酒，“能理解就好。我当然希望酒卖出去越多越好，但我也要为顾客身体着想啊。”

    “嗯，像您这么实诚的生意人不多。遇上了，作为一个顾客，我感觉挺幸运的！”

    老余坐在一旁，看着女孩喝啤酒，女孩自然得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冲老余喊道：“您也喝一杯，好不好”

    “喝够啦，不想喝了。今天陪一个老朋友中午喝了点红酒，只想好好休息下！”

    “哦，”女孩听了，自斟自饮，表情有些飘忽不定。

    老余看在眼里，这女孩有心事不然的话，不会一个人跑到酒馆喝酒。

    “你注意到我酒馆的招牌没有”老余亲切问道。

    女孩露出甜甜笑容，“老早注意到了，忘忧酒馆嘛。我跟许多同学讲过，有一天若我感到烦恼了，就一个人上那个酒馆喝点酒，解解我的忧愁。谁知很快便应景了！”

    “哦有这回事”老余轻声问着，“那么方便说说你的忧愁吗忘忧酒馆不是浪得虚名，我能替别人解忧，若信得过我，你说说无妨！”

    女孩警惕地问道：“确定不是为了窥探，不会有其他的企图”

    “又不勉强的，我不过随便说一下，你自己愿意，可以说说；若是不乐意，自然什么也用不着说。你不要有顾虑。”

    女孩更加警惕，不要有顾虑，怎么可能你要是真的对别人说我的，将来我还要不要在大学里呆下去

    转念一想，一个老头子对年轻女孩的，不该有多大的兴趣，说不定他就是要替迷茫的年轻人解忧呢

    “您喜欢替别人解忧，所以开了个酒馆，取名叫忘忧”女孩好奇地问，“我对您突然产生了特别的兴趣！”

    老余平静地说：“对我感兴趣的人不少，也许因为我有一个值得大家咀嚼的故事。”

    他抬头看着墙上照片，缓慢说着：“瞧见上面的人了吧那是我的爱人，爱了几十年了！”

    女孩看了看，“哎，她在天堂里知道你这么爱她，一定会激动得大哭！”

    “呵呵，你说错了，我几十年没见她了，她的下落我根本不清楚。”

    “对不起，老大爷，我以为她去世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张嘴乱说话，您不会生气吧”

    “不会，怎么会呢好多人第一反应和你差不多，毕竟容易那么联想嘛！我思念她几十年，终身未娶，你相信吗”

    女孩震惊了，几十年守着一张相片过日子，这还了得！

    “您这是何苦呢活在当下，比活在虚幻里更好啊！”

    “不是的，真实中我的爱人还在呀。”老余微微笑了一下，看照片的眼神愈加着迷。

    女孩心里暗想：为了套出我的心思好像没任何必要吧嗯，自己的事儿能不能跟这位老大爷说呢

    老余静静地看着照片，痴痴地看着，全然忘却了女孩的存在。

    过了好半天，女孩惊奇地问：“老大爷，这个女子真是你的最爱”

    “嗯。”

    “你爱了她几十年，活得累不累”

    “不累，我正常地生活，不过就是一直在思念她，这种思念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它给你是生活下去，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你觉得不好吗”老余满足地咧开嘴，沉浸在快乐中。

    “老大爷，我准备说说我的事，您愿意听吗”

    “好啊，你愿意说，我就认真听，这是我们忘忧酒馆的传统。”



第一百零二章 秦燕有话说
    女孩姓秦，单名一个字燕。

    “好名字，简洁大气。”

    秦燕奇怪道：“我感觉这名字太过普通，正想着换掉呢！”

    “没必要，不过一个代号而已，费脑子去更换有什么意义”

    秦燕笑道：“那您刚才还说名字简洁大气，岂不是虚言哄人”

    老余脸不红、心不跳，呵呵一笑：“嗯，是有哄人的味道。不过，你想想吧，秦容易让人想到秦始皇，如何不大气一个字燕，莫非不算简洁”

    “您这是诡辩！您这么说，有点不地道哟。随便一个评价，然后去找个理由，是不是显得有些敷衍呢但是我佩服您，居然讲的有道理，而且表现得极其沉稳。”

    “我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沉稳至于诡辩，我不敢接受，我确实很看好你的名字。”

    女孩不想与老年人争执，觉得老大爷和蔼可亲，便一笑置之：“好，我同意您的看法。你得替我解解忧，不然我今天便不走了！”

    漂亮、年轻的女孩子撒娇起来，自是更加可爱，老余满意地说：“乐意效劳，刚才我已经表明态度了，绝不会随便哄人的。”

    女孩子眉心微皱，两手在桌上使劲儿摁了两下，下定决心似的说道：“这事困扰我一年多，我始终看不透他的想法，总觉得处境堪忧，因此我经常焦虑，偶尔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当然，从你的表情来看，应该没到这一步，不过困扰已久，也是情到深处的样子。这个男孩子估计很优秀，若非如此，你肯定看不上。我说的还算对路吧”

    “对极了，他是政史系的学生会主席，一个标准的学霸，又是一个好学长。可是他对我的态度说不好，忽冷忽热的，好像喜欢我，又好像在敷衍我，因此我非常担心，正考虑着要不要结束这一段恋情。”

    秦燕说话特别坦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余，“您说他是不是心中有了别人，但又不想放弃我，故而有意拖延着，这样有意思吗”

    老余的脸变得很严肃，一点也不笑，问道：“你觉得有意思吗你有没有问过他对你的真实看法，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啊，您怀疑他对我的感情不真，或者是他有他的苦衷”

    “苦衷免了吧，这样优秀的学长，目标都是十分明确，能有多少苦衷不要怀疑你自己的直觉，连你都认为他在敷衍，你想想看，他的感情能有多真”

    秦燕瞪大眼睛，委屈地说：“您误会我意思了，我是看不明白，想问问您，其实他为人挺不错的，对谁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