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双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镇糯米粥
任云舒胸口涨的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摇了下来。任云舒努力低着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以直线型坠落到地上,免得把妆容弄花了,被不知什么人牵引着,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因着他并没有亲生哥哥,便由族中的堂兄背负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晃动,任云舒知道是起程了,才忙不迭的从袖里抽出条细棉帕子,拈起一角小心的吸干眼角的泪水。
八人抬扛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任云舒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大红的花轿后面,跟着长长一串抬嫁妆的人,这些人穿着艳丽的红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地笑容。十里红妆。
这一场婚礼,足以让整个京城的女人都羡慕,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字画古玩,珠宝首饰,绸缎摆件,用金银制成的稻谷与小麦,金花生,宝石树,传言中已经遗失的古董,哪一样都能让人啧啧赞叹。
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中扎堆着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英国公府和黔国公府都是勋贵,所以两家并不很远,任云舒大约在轿子里晃悠了两顿饭的功夫,就落了轿。
一只手搭着芷卉的腕子,一只手牵着再次被塞进手中的大红绸子,稀里糊涂的朝前走着,一脚踏进黔国公府,任云舒立刻觉着耳边喧嚣的鞭炮贺喜声,地上铺着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任云舒脚踩着喜毯缓缓前行,直到看见雕绘浮彩的门槛,才知道是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任云舒犹如一个木偶,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好像木偶娃娃一样被牵走了;谁知那洞房里居然比外头还吵闹,任云舒被按坐在喜床上,听着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相比任云舒的窘迫,沐昕倒很熟门熟路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洞房(上)
“晚上温度低,你从小身子就弱,一直坐着怎么受得了”沐昕确定自己把被子压严实,不会让寒气窜进被子后,又从丫鬟手里取了暖手炉放到任云舒手里,“门口守着的都是你带来的下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叫他们进来伺候,别委屈了自己。”
任云舒总算是醒过神来,心中不自觉流过一阵暖意,那双尤其好看的眼睛看着沐昕,终于也开口说道:“你等下少喝酒。”
“好。”沐昕笑了笑,“我不会让你久等。”
任云舒听到这话,脸颊又是忍不住一阵烧红,再不敢去看沐昕的脸,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任云舒侧耳听着,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以后,她便靠着软枕,眯眼睡了过去。今天一大早被叫了起来,她现在困得不行,只能这么靠着养养神了。
屋中的那些太太奶奶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不好再留下来继续闹新娘子了,其中一个穿着八宝蝙蝠纹紫色褙子的妇人对着众人道:“咱们也赶紧去前头吧,一大群来客,总不好主人家的扎堆儿在这取笑新娘子好玩。”
众女眷微笑着应声,一行人鱼贯着出去了。那妇人又转身,对着任云舒轻道:“三弟妹,我是你三嫂子,你莫怕,以后你来了我们家,便都是自己人了!今儿你也累了,我已叫置办了几个吃食,回头送来你且填填肚子。”说完后,微微一笑,待任云舒谢过,便也出去了。
为了应景,一众太太们今天大都穿着紫色裙衫,她们也是时常参加婚礼的,上一次沐昕娶常宁公主的时候,她们也大多在场,却与今日当真是天壤之别,可不曾见沐昕对前头那位新娘子这般做派。
“沐小子毕竟父母早亡,有些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圆脸太太说道,“这些旧规矩,信则灵,不信则啥都不是,不用太放在心上。”
另一位年纪更大一些的太太也是笑道:“我们今儿也只是来观礼,她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我们也无干。”几人相视而笑,竟是极有默契的决定把这件事忘在心头。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芷卉芷巧,和另两个小丫头服侍了。芷卉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低声询问:“姑娘,你可饿了,要不要喝口茶”
“不用。”任云舒扶了扶头上的凤冠,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僵了,便对芷卉道,“先帮我把这凤冠给取下来,还有,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这一脸粉墙般的粉末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了。
芷卉应声离去。芷巧看任云舒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后腰,便过去轻轻替她捏起来,芷巧于推拿很有天分,力道不轻不重,任云忍不住舒坦的呻吟一声。
芷卉很快便端着个脸盆子进来了,后头随着另两个丫头,分别拿着大水壶香胰子毛巾子等物事。
芷巧立刻起身,接过巾子和帕子,把其中一条长的围在任云舒胸前,然后从自己随身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玳瑁抿子,把她的鬓发抿起,然后把另一条巾子投湿;芷卉则把她手上的戒指手钏还有七八只龙凤金镯都一一取下,收好。
任云舒微微低头,让她们给自己洗脸净手,足足换过三盆水,才将她脸上那层白粉洗干净,芷卉又打开随行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好几只精致的小瓷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洞房(下)
“四爷回屋了!”外头有丫鬟传报的声音,本还因为刚吃了东西有了些睡意的任云舒立即清醒了过来,猛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沐昕掀开厚厚的棉毡进屋,顿时一股寒气夹杂着一股酒气便冲进了房内。
任云舒与几个丫鬟赶紧迎上前,任云舒亲自帮沐昕褪下了身上的外袍,却被一股子酒气熏地皱了皱眉头。
沐昕的精神却似乎还好,并没有喝醉的意思,他准确地抓住了任云舒正在动作的手,声音很是温柔地说道:“我先去沐浴,你也换衣服吧。”
任云舒听了这话,脸颊顿时有些发烫,她抬头偷覻了沐昕一眼,虽知晓他看不见,但心中仍有些羞窘,微微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轻声应了一声。
芷卉和芷巧早就已经窜到隔间预备浴盆热水去了,沐昕拉了一会儿任云舒的手才过去。而任云舒则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高嬷嬷可不会像任云舒似的发呆,立即指挥着另几个小丫鬟帮她卸下钗环簪翠,把大红的喜服挂起,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细棉亵衣,然后便带着屋中的其他丫鬟都出去了。
任云舒坐在床上,屁股底下却仿佛有针扎一般,很是坐立难安,那大红的棉被也仿佛会灼伤人的眼,让她不敢将视线放在上头。
过不一会儿,沐昕已是沐昕更衣后,独自回来了,此时他身上穿了一身雪白的绫缎中衣,头发还有些微湿,他高大的身影来到床边,顿时便把任云舒面前的光都遮挡住了,此时他眼睛上的那条白布已经不见了,那双眼睛仿佛从来没受伤一般,幽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任云舒,也不说话。
任云舒微微愣了愣,忍不住起身,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疑惑地开口问道:“你的眼睛”
沐昕又是动作极快地抓住了任云舒的手,唇角微微扬起,语气有些慵懒地回道:“不过就是睁眼瞎罢了,大夫说了不能见强光,所以平日里才都覆着布条。
任云舒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是不敢再去看那双幽深的眼睛,那只握着她的手烫得吓人,像是一簇沾上油的火苗,越烧越旺盛。
任云舒觉得自己浑身冒烟,嗓门发干,她干咳两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才我用了些宵夜,我,我……我想再去漱下口。”然后手便开始用力,想要从沐昕的手中抽回来。
沐昕歪了歪头,倒也放开了手,然后便感受到身前的那抹馨香快速地离去,唇间不由自主地又是溢出一声轻笑。
任云舒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隔间。在槅扇后面,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又连着漱了好几遍口,做了不知多少次心理建设,想着昨晚上母亲在床榻上与自己说的那些夫妻床底之间的似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终究是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踏出脚步,回到了卧房。但等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沐昕已是靠在床头,闭着眼,似乎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任云舒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顿时一阵轻松,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便准备越过沐昕,爬到床里面去,她尽量让自己不碰触到沐昕的身体,可惜因为太过紧张,动作难免就跟不上所想,一只脚不小心地就踩到
第三百六十七章 祭祖
守在屋外的丫鬟们听到了屋里头的动静,隔着门帘轻轻叫了起来:“四老爷,四夫人,该起了。”
任云舒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连忙要起,可一旁的沐昕还在低声闷笑,任云舒顿时就气恼了,挥着拳头,用力捶在他厚实宽阔的肩胛上,低喝道:“不许笑了!有人来了……你还笑还笑……在笑,在笑我就……”
任云舒两颊憋得通红,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沐昕却是笑的愈发厉害,趴在被褥间直闷闷发抖,任云舒伏在锦绣被褥间,被他高大的躯体遮盖在阴影中,恼羞成怒的想要用脚去踢他,可惜手脚都是酸软无力,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性,倒惹人喜爱;闹了好半响,沐昕才算够,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高嬷嬷早有准备,领着芷巧芷卉先进去,拿宽大的袍子裹着任云舒入隔间沐浴梳洗,才叫外头的丫鬟婆子捧着盆桶水帕等物鱼贯入内,一拨人服侍沐昕,一拨人服侍任云舒。
待任云舒完事,穿好里裳还有中衣后出来,只见沐昕也是洗漱一新,正叫一个他原先的丫鬟服侍着梳头结髻,待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进来,从里屋找出那条白绫喜帕,看了看,微笑着把它收进雕花红漆描金的木匣子里去。
任云舒眼角余光看见那嬷嬷拿走了白绫喜帕,脸颊顿时有烧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转到一边,心中又是痛骂了某人好几声。
头朝的喜服需得隆重,任云舒身上便穿了一件正红牡丹掐金锦绣的华服,头上戴着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耳坠子是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的,胸前更是垂挂着一个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腕子又套了十七八个龙凤金镯,这一身行头几乎把她给压趴下了,偏偏她昨夜奋战过度,浑身肌肉酸痛,一伸手是痛,一抬脚也是痛,高嬷嬷心疼,想起方才看到任云舒身上一片片的青红淤痕,看向沐昕的目光便未免有些不善。
沐昕也是一身猩红喜庆袍服,自双肩往下织锦绣纹的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正站在全身大镜前让丫鬟整理衣角。
任云舒侧脸看去,忍不住暗赞一声,不得不说沐昕这身皮相着实是生的好,这样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总带有几分阴柔,偏他穿在身上却一丝不显,生生被他撑开了气势,一股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按照正常程序,新婚第一天的流程如下,先给直系的亲长磕头,然后认旁系亲戚,接着开宗祠入族谱,中间有空吃饭;因为黔国公府情况特殊,任云舒曾事先暗暗问过,沐昕只答了一句:“到时兄嫂自会上京。便先拜兄嫂。”
两人穿戴妥当,门外便来了一位身着暗褐色素纹锦缎褙子的管事嬷嬷,站在门旁掀帘子的丫鬟轻轻福了福:“丁摸摸好。”
丁嬷嬷面孔白皙,眉目和善,进门朝沐昕和任云舒福了福,微笑道:“四老爷,四夫人,二夫人说了,请您二位先去宗祠祭拜老公爷和林太夫人,她和二老爷先去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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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亲戚
任云舒知晓这是沐昕的二嫂秦氏,立即躬身与她行了一礼,然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沐昕身旁,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焚香祷告,最后将线香放入鼎炉,方才礼毕。
两人起身之后,祠堂中的其他几人才纷纷上前来。沐昕的二嫂秦氏仍是在最前头,她虽是如今的黔国公夫人,但却长年陪夫君在云南驻守,除长子在京城之外,其余旁的子女均也是在云南,今次沐昕成婚,沐晟没有皇帝的征召,自然也并没有过来,只秦氏带着一个大女儿一起到了京城,帮沐昕主持婚礼。
“行了,祖宗拜过了,咱们先去东侧厢房用饭,我已经让老三媳妇去准备饭菜了,等用完了饭,咱们再来认人。”秦氏笑容和蔼,很是亲热地拉起了任云舒的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便往东侧厢房去了。
待进到厢房里面,只见里头正摆放着一满桌的饭菜,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忙碌的张罗着。这妇人生的一张芙蓉瓜子脸,身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一副端庄可亲的模样。
她一见众人都来了,一双大眼睛弯弯笑起来,道:“二嫂,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若饿的狠了就自己个儿先吃了!”
这话一说,秦氏面上便是一嗔,笑了出来,嘴上很是不客气地道:“你这做长辈的,怎的这般没规矩,没得让四弟妹看了笑话,行了,开席吧,大伙儿都饿了。”
秦氏拉过那妇人,与任云舒介绍道:“这是你三嫂子,他三哥的媳妇,娘家是承平伯刘家,她平日里最是热忱的,你以后日常若闷了,便去与她说话,她定是求之不得的。”
任云舒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妇人是昨日在洞房里与她说话的那位,立即福身行了礼,口中唤道:“三嫂好。”
刘氏却也是即刻将任云舒扶起,满脸笑容地说道:“要见礼也等一会儿用过饭再说。”
待摆好了饭,众人一一入席,秦氏便与沐昕说道,“你去外厢间吧,你三哥他们都等着呢,你们哥儿俩多少日子不曾相聚了,这便好好聊聊,回头用过早饭,咱们再认亲。”
沐昕躬身允诺,走到任云舒身边,低声道:“我先过去了,你好好在这陪嫂子们吃饭。”他脸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但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秦氏转头吩咐着身后丫鬟什么事,似未瞧见,刘氏却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笑道:“四弟,咱们不会吃了四弟妹的!你就放心走吧。”
沐昕似是无奈笑了笑,这才朝众女眷们一抱拳,含笑出门而去。
任云舒红着脸低头坐在椅子上,似是有些手足无措,但心中却早就思量开了,她轻抬眼睑,偷眼溜了一圈众女眷,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好,二嫂端庄贤惠,三嫂活泼亲和,亲戚间的气氛亦是十分和谐温馨,沐家人丁并不兴旺,但兄弟间感情似乎很好,看来她的运气着实不错,进到了这样一个家族来,恐怕不用担心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圆圆的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的大桌上摆放了好些吃食,正中是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周围团团摆着红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新婚二三事
刘氏闻言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任云舒会发问,任云舒这才又开口道:“我与婉卿有些交情,曾经在玄武湖……也是一起共患难过的。”
刘氏这才想起自家这个新进的四弟妹同二侄女儿还真是有些交集的,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婉卿从去年过年之后,就一直病着,已是让好几个太医看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只说是忧思过重,要好好将养着,这一养就是大半年,一直时好时坏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痊愈,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病,连婚事都耽搁了,眼看着就要十八了,哎……”
刘氏以一声叹息结束了叙说,顿时饭桌上的气氛更是低落了一些。
“行了,这大喜的日子莫要说这些了,赶紧吃饭,一会儿吃完了还要介绍家中其他人给四弟妹认识呢。”秦氏开口说话了,似是觉得这时候说那丧气的话题不好,立即转了话头。
众人这便开始用饭了,黔国公府因着人口少,规矩也不大,但秦氏和刘氏都是世家女子,所以很好地执行了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丫鬟们端着水盆盂盅帕子鱼贯进入,任云舒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一旁的刘氏侧眼旁观,心中很是赞叹:果然不愧是英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嫡女,不论是显赫富贵的喧嚣排场,还是肃穆严正的礼数规制,她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始终是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站也笑意盈盈,坐也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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