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六决

    德康赞普说话含混不清，但白衣少年听得出他在欢迎自己回来。

    见过德康赞普后，白衣少年和永丹王子分手，他要回去看望将他抚养大的舅父、舅母。

    白衣少年走后，永丹王子问龙将军:“兵器采购得怎么样了”

    龙将军回答道:“已采购了大半，剩下的待开春之后会陆续送来。”

    “没有惊动西夏那边吧”永丹王子问道。

    “请王子放心，我们到回鹘采购的时候，打的是宋国的旗号；到宋国采购的时候，又打得是回鹘的旗号。而且那宋国的官兵见钱眼开，只要肯出钱，连军营都可以卖给我们。”龙将军笑道。

    “好！”永丹王子道，“战马呢战马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采购两千匹战马，全是回鹘的高头大马，加上我们自有的马匹，应该够用了。”龙将军道。

    “好，带我去看看吧。”永丹王子道。

    于是龙将军带着永丹王子来到一个帐篷，帐篷外四人手持利刃，机警地把守着。见永丹王子过来，四人立刻跪地行礼。

    永丹王子步入帐篷，看到满满一帐篷的盔甲和兵刃，他随手抄起一口刀，比划了几下，满意地将其放回原处。

    不一会来到另一个帐篷，见里面全是弓和箭。箭矢一捆一捆的，堆放得十分整齐。永丹王子十分满意，满脸笑容。

    两人又来到后山坡下的草场，见几百名武士正在训练。他们策马疾驰，挥刀对攻，哼哈之声，响彻山谷。

    话说白衣少年回到舅父家的帐篷。舅父和舅母看到他，都是喜极而泣。舅父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好，我们的小达昂终于长大了！”

    舅母也摸索着他的脸蛋说道:“这一去就是一年，你看你都瘦了。”

    白衣少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和舅父舅母拉了半天家长。白衣少年出门拜会朋友，行到一处帐篷的时候，见一群小孩正在空旷地玩射箭。其中一名小孩连续三箭都正中红心，引得旁边的小孩不住地鼓掌、欢呼。

    晚上，永丹王子、白衣少年还有一些多年未见的好友围坐在帐篷里，大家吃着烤羊肉、喝着青稞酒，聊着儿时的往事，不亦乐乎。

    喝到兴起之时，众人起身，手挽手，围着火堆又跳又唱。

    直到半夜时分，众人散去，白衣少年也回到舅父家。永丹王子到帐外呼吸了几口冷空气，顿时清醒了不少。

    满天繁星，草原上一片寂静。永丹王子缓步来到父亲的帐篷。守卫掀开门帘，将永丹王子让了进去。

    两名婢女赶紧拿来坐垫，置于床边。永丹王子跪坐在坐垫之上，见父亲还睁着眼睛，连忙问道:“父王为何还不安歇，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德康赞普深吸了一口气道:“曾经那么辉煌的王朝，到我手里只剩十三分之一，可我竟连这十三分之一都守不住，我是吐蕃的罪人。我一闭眼，那些枉死的父老乡亲就满脸血污的来找我，你叫我如何敢




第十四章 此地一为别
    不知不觉间，已是腊月初七。这几日艳阳高照、冰雪消融。草原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只是河流涨水了，河道比以前宽了许多，远远望去，像一条蓝色的玉带，镶嵌在草原这张大地毯中。

    白衣少年向永丹王子辞行，永丹王子道:“我知道你复仇心切，而且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不留你。但明日就是腊八佳节，何不过完节再走呢”

    白衣少年点头应允。两人在草原上信步而行，边走边交谈。远处的雪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高耸入云的雪峰和蓝天白云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山。

    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有些累了，便席地而坐。永丹王子信手将一丛枯草连根拔起，去掉上面枯萎的部分，捋掉根茎上的泥土，又在衣襟上擦了擦，递给白衣少年几根。

    两人各捏起一根送到嘴里，嚼了几下，甘甜清香的汁液流入口中，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达昂，有件事我要问你，希望你实话实说。”永丹王子说道。

    “王子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衣少年道。

    “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宋人，我们要复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宋国，到时候两国交战，不知道你何以自处”永丹王子道。

    白衣少年明白永丹王子的意思，思索了片刻，答道:“我虽是宋人，却在这片草原长大，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如果有人要侵犯这里，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抵抗到底。至于宋国，与我无关，只希望王子为天下苍生考虑，少造杀孽。”

    白衣少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好想劝永丹王子不要复国了，像这样安居乐业不是挺好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达昂，你这样说我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本来我还担心你会站在宋国那一边。今生今世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就是与你为敌。”永丹王子深情地望着白衣少年说道，“达昂，你可以放心，我志在复国，绝不会滥杀无辜。不过若有人挡我的路，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永丹王子眼中满是杀气，让人不敢多看。

    过了片刻，白衣少年道:“此番回去，我还会尽可能的帮你筹集银两。只是……”白衣少年欲言又止。

    “达昂有话直言，咱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讲的。”永丹王子道。

    “银两可以买来战马，买来盔甲和武器，可是战士又从哪里来呢即便将所有的男子征集起来，不分老幼，也不过万人啊。”白衣少年道。

    永丹王子神色暗淡，惨然说道:“三十年前的那场惨败，几乎带来灭族之祸。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人口还是提不上去。”顿了一下，永丹王子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络了散布在各地的吐蕃部落，他们都答应了到时候共同发兵，一起复国。”

    白衣少年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对那些部落一点都不放心。他们散漫惯了，根本就不会服从管理；而且他们鼠目寸光，只看重眼前的利益，立场极不坚定。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不忍心给永丹王子泼冷水。

    永丹王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有事也可以去找江汉帮的钱帮主，他会尽全力帮你的。”

    “好。”白衣少年道，“钱帮主那人感觉靠不住，王子还是小心防范的好。”

    “我知道。”永丹王子笑道，“此时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待我复国后便不会和他往来。”

    过了一会，两人站起身来，准备往回走。白衣少年忽然说道:“这次参加武林大会，我学会了一招剑法，可以轻松破解昆仑十三剑，也能破解你的霸刀。”

    “哦”永丹王子不敢相信，问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剑法”

    白衣少年笑道:“来吧，一试便知。”

    永丹王子拔出佩刀，以刀当剑，使出了昆仑十三剑，剑气一分为三，向白衣少年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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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腊八佳节
    翌日，一年一度的腊八佳节再次来临。人们都是早早起来，忙着准备麦仁饭和祭祀用品。

    天公作美，艳阳高照，为节日增添了几分喜庆。孩子们可高兴了，他们在草原上奔跑、打闹，偶尔还在草地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

    相传佛祖释伽牟尼成佛之前，绝欲苦行，饿昏倒地。一牧羊女以杂粮掺以野果，用清泉煮粥将其救醒。后来释伽牟尼在菩提树下苦思，终在十二月八日得道成佛。从此佛门定此日为“佛成道日”，诵经纪念，相沿成节。

    在吐蕃，腊八佳节不但要礼佛，而且还要祭祀，祭天祭地祭先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水草丰茂、人丁兴旺。

    午时左右，众人祭祀完毕，在一片空地上玩起了摔跤比赛。阿里骨老汉当场宣布，谁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就将女儿邓珠许配给他。邓珠是草原上的一枝花，一枝最美的花。多少人对她是梦寐以求，提亲的将阿里骨老汉门前踏得寸草不生。但阿里骨老汉一直没有答应任何人，今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当场选一名女婿。

    一众年轻的男子闻得此言，都大声欢呼，他们摩拳擦掌，急着挤到场地中间去比试。

    邓珠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高原红的脸蛋此刻更是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像天上的火烧云。

    永丹王子和白衣少年从远方散步回来，见到如此热闹的摔跤场面，永丹王子笑道:“达昂，要不咱们也去玩玩”

    “王子内力天下无双，我又哪是你的对手”白衣少年道。

    “诶。”永丹王子道，“今日我们不用内力，也不用什么武功，就像小时候一样，来一场纯粹的摔跤。”

    白衣少年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

    得知白衣少年和永丹王子要比试，众人纷纷退后，给他们腾出地方来。

    永丹王子用刀鞘在草地上画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圆圈，对白衣少年说:“谁先出此圈，就算谁输。”

    “好！”白衣少年说着，稳步踏入圈内。

    永丹王子先发制人，他用铁钳般的双手抓住了白衣少年双臂，奋力往右一扭，同时右腿前伸，准备给白衣少年来一招腿绊。眼看着就要被永丹王子绊倒，白衣少年双足猛地发力，他旋转着跃起，躲开了永丹王子的腿绊，同时带着永丹王子也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永丹王子在空中被迫松开了手，两人都是稳稳落地。

    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邓珠更是激动得直喘粗气，俏脸红得发烫。

    永丹王子、达昂都是她心仪的人，不管谁胜出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

    永丹王子一招没得手，立马又出一招。他拦腰将白衣少年搂住，准备来一招抱摔。

    白衣少年急中生智，双手急挠永丹王子腋下，永丹王子吃痒，手上劲力松了。白衣少年乘机反攻，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搂住永丹王子的腰，将其朝右甩出，准备将其掷出圈外。

    好一个永丹王子，空中一个急转身，背靠着白衣少年的背，翻到了白衣少年的左侧。双足还未落地，铁钳般的右手已经抓住白衣少年的手臂，双脚落地后，立马躬身，将白衣少年一把抓过来，扛在了肩头。

    白衣少年双腿如千年老藤，紧紧缠住了永丹王子的脖子，不然早就被摔出圈外了。

    这一回合算是打了个平手，两人互相松开，重新开始。

    白衣少年反守为攻，他双手钳住永丹王子双臂，右腿作势踢向永丹王子左腿。永丹王子抬起左腿闪避，不想白衣少年这一招却是虚招。他右腿落地，左腿伸到永丹王子右腿边一绊，同时双手用力一甩，将永丹王子摔将出去。

    永丹王子眼看着就要倒地，他急忙用手撑了



第十六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两人挤出人群，往永丹王子那边的帐篷走去。永丹王子道:“达昂，你刚才为何要害我”

    “害你”白衣少年笑道，“我是你和邓珠姑娘的红娘，替你们牵线搭桥，又怎么会害你呢”

    “唉。”永丹王子叹道，“你明知道我此时只想着复国，哪顾得上儿女私情。”

    “王子天天号召臣民多生孩子，可你自己也该带头啊。”白衣少年笑道。

    永丹王子说不过他，叹道:“要是甲子在就好了。”

    白衣少年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就算甲子在，他也会故意输给王子，成人之美。”

    甲子何许人也在这片草原上，若伦武功，永丹王子也许是第一；但要是论摔跤，甲子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甲子天生神力，五岁便能抱起成年的绵羊，十岁能拉开两百斤的硬弓。加上他天资聪颖，学什么像什么，十五岁那边，甲子已是摔遍草原无敌手的摔跤高手。后来他习得六诀，功力倍增，草原上便再也没人敢向他挑战。没有敌手的甲子另辟蹊径，以狼练武。他只身入狼群，用刀在胸前划出血口，群狼扑起咬他。甲子徒手相搏，顷刻间群狼毙命。

    后来草原上的狼群越来越少，甲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大黑熊。他将黑熊关起来饿上一阵，然后将其放出，同样用刀在胸前划出血口。饥饿的黑熊见了血，疯狂地扑向甲子。甲子用双手抵住黑熊的双爪，用头顶住黑熊的脖子，将它摔得晕头转向。如此数次之后，那黑熊见了甲子便如同老鼠见了猫，逃得飞快。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永丹王子的帐篷，守卫连忙掀开帐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帐篷不大，收拾得干净利索。正对着帐门的方位，摆着一张很大的几案，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兵书。几案后方的帐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虎头，那还是当年白衣少年和永丹王子一起打猎的收获。

    四周的帐壁上挂着各种弓弩，靠着帐壁的地上，竖着摆放着各种兵器，有刀有剑、有枪有戟、有斧有锤，总之是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白衣少年可以想象永丹王子每天是多么辛苦地钻研兵法，勤练武艺。他望了一眼永丹王子，见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竟已染上寒霜。白衣少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即为永丹王子，也为自己。

    如果不是国恨家仇，永丹王子和自己此刻只怕早已成家立业，过着令人生羡的幸福生活。

    “达昂，坐啊！”永丹王子招呼白衣少年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所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本该畅饮一番替你践行的，但我帐中一向无酒，只好以茶代酒，祝达昂一路顺风！”

    “王子何须客气。”白衣少年道，“昨日你已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了。”

    “哦”永丹王子道，“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草根。”白衣少年道，“我们都是这片草原养大的，草根就是最好的东西了。”

    王丹王子点了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忽然感觉眼中一热，怕有泪水涌出来，于是他连忙端起茶杯喝水，掩饰了过去。

    永丹王子喝了口茶道:“有个东西，我替你保管了十多年了，如今也该完璧归赵了。”

    白衣少年诧异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永丹王子也不答话，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来一块玉佩，交到白衣少年手中。

    白衣少年望着手中温热的玉佩，依稀记得的童年往事涌上心头，不禁泪如雨下。

    “达昂，之前一直没还给你，是怕你暴露了身份。如今你的复仇计划即将实现，这个玉佩也该还给你了。看纹理这个玉佩应该是一对，拥有另一半的将是你最亲的人。”永丹王子说道。

    白衣少年摸着玉佩边缘锯齿般的纹理，想起小时候父亲将玉佩交给自己的情形。

    那一天是自己四岁的生日。父亲从脖子上取下这个玉佩送给自己，说道:“这个玉佩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你娘脖子上也有一块。今日父亲的传给你，他日你讨了媳妇，你娘的那块再传给你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