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欢,我们谈谈。”他说。
慕时欢唇角仍噙着笑,只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反而薄凉无情的很。
“谈离婚么?可以。”她挑衅回应。
言外之意,其他免谈。
厉憬衍何尝不知。
厚重阴霾覆上他眼眸,心脏被攥紧无法呼吸,他克制着,再开腔,嗓音终究是沉哑了几分:“没有出轨,没有白月光。”
空气仿佛静滞了两秒。
而后,慕时欢恣意地笑了,直直地望着他笑的。
“厉总,”她故作幽幽叹息,语气似乎格外轻慢,“我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出轨,也不想知道你是否有白月光,这些,与我无关。”
她顿了下:“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啊厉总,你是不是忘了呢,我被你利用算计是真,差点因你而死也是真啊,还有
,你厌恶我也是真。”
记忆有短暂两秒的恍惚,似是想到了从前。
可从前,只会提醒她有多愚蠢。
“厉总是想告诉我,你爱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她眸中笑意加深,“你以为,我会再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
她的笑容越是璀璨,那温度便是越薄凉。
直到,她的下一句落下——
“厉憬衍,你分明……是没有心的男人。”
“时欢!”
同一时间,门被推开,黎烟担忧发颤的声音传来。
慕时欢收回了落在厉憬衍身上的视线。
“烟烟。”她看向门口,本想问她怎么会知道她住院,然而在瞥见她通红的双眸时,她到底没办法用轻快的语气再说下去。
末了,她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烟烟,我没事啊。”她望着她柔声细语地安慰。
黎烟站在原地,没动。
她分明在隐忍着什么。
慕时欢侧眸,要笑不笑地看了眼站在那的厉憬衍:“怎么,厉总还不走是打算留下来听听女孩子间说什么?”
四目相对。
她浅笑宴宴,他眸色幽沉,眸底暗潮翻涌。
她越是笑,刺在他心上的那把军刀便深一分。
最终,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外,容修寒和唐遇的脸映入眼帘。
……
病房内。
慕时欢故作叹息:“再哭就不漂亮啦,妆已经花了,我不会哄你的哦。”
她的语气轻快愉悦,丝毫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但越是这样,黎烟心中越是难受,她知道的,时欢是在安慰她,不想让她心里负担过重。
“还不过来啊?难道要我来请你?”慕时欢扬了扬唇,再开口语气幽怨了不少,“可我现在是个病人啊,烟烟你怎么忍心呢?”
黎烟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慕时欢朝她伸手。
黎烟吸了吸鼻子,没伸手。
“噗嗤”一声,慕时欢笑出了声。
“啧,”她打趣,“我们黎大小姐怎么啦?从昨晚见面到现在都掉了多少次眼泪了,嗯?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还是说,你太爱我了?”
见她还有开玩笑的心情,脸色虽然难看并不是太过分,黎烟那颗吊了一路的心终于回归了原处。
可终究,她还是自责的。
“既然不能吃辣,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没忍住,她没好气地说,“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么?哪有你这样折腾自己身体的?你不想康复了么?”
没人知道当她一觉醒来打她的电话无法接通,赶到酒店却被告知昨晚救护车将她带走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一刻她有多害怕,没人知道。
这世上,如今她只有时欢了,再没有其他亲人,其他在意的人。
如果时欢出了事……
一股强烈的酸意忽的涌上了她的眼眶,刹那间,她的双眸更红了。
“好啦,我保证没有下次,绝对没有。”慕时欢握住她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又轻抚了下,最后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医院顶楼天台。
今年江城
的冬天极冷,寒风凛冽,像是刀剐在脸上一样。
风吹过,青白烟雾随之飘散在其中。
无人说话。
厉憬衍和唐遇沉默地抽着烟,容修寒则看着前方。
良久,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慕时欢……她怎么样?”
话音落下,气氛似乎变了变。
唐遇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眼眸变得幽深,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男人。
指间猩红忽明忽灭,厉憬衍淡漠地抽完最后一口,而后又点了一根。
烟雾徐徐,衬得他的面容更加模糊看不透。
就在容修寒以为他会一直如此不说话时,他听到了他极哑极沉,紧绷到无法形容的声音——
“她说,她现在和废人差不多。”
细听之下,是前所未有的轻颤。
容修寒喉咙口忽的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唐遇更是如此。
天台上安静。
厉憬衍又抽了口烟,英挺的身形格外的紧绷,他的双眸则是极端的森冷,而再开腔时,他的嗓音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到可怖——
“她说在医院躺了几个月,醒不来,医生的意思……是她随时有可能再也醒不来,她的身体醒不来,大脑却一遍遍地回放着出事的点点滴滴。”
尼古丁的刺激侵入五脏六腑,他的神色愈发的冷静。
“她说她怕冷,怕疼,可那一天……全都经历了。”他浅吸了口烟,继续,“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和我离婚,哪怕医生说她要躺着好好休养,她仍要回来,和我……离婚。”
厉憬衍从来就不是会敞开心扉的人,哪怕是面对最好最值得信任的兄弟,从小的经历和后来执行任务生涯更让他不会表达。
他向来认为,没什么好说。
但这一刻,第一次,他竟有了强烈的倾诉**,而内心深处,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竟然是在害怕。
“她说,”烟仍平静地抽着,他继续的每个字似乎仍然波澜不惊,“她不爱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唐遇指间燃到尽头的烟倏地烫到了他的肌肤。
但,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有的只是后悔和煎熬。
他想转头看厉憬衍,却是怎么也没有力气和勇气。
僵着身体,他一动不动,全身的神经似乎都紧绷了起来,而后猝不及防地被削尖。
他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容修寒看了他一眼,心中无声叹息,跟着,他伸手搭上了厉憬衍的肩膀,低声问:“有没有和她解释?她有心结,需要你解开,心病还需心药医,她……”
剩下的话,不知怎么,堵在了喉咙口。
容修寒后知后觉地想,怕是就算解释了也是徒劳无功,慕时欢是打定了注意要离婚,而他们之间又岂是一句简单的误会能形容的。
毕竟……
忽的,容修寒想到了另一件事。
“或许,你和慕时欢的过去能……”
“她没有想起来。”冷冷的一句。
容修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厉憬衍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圈,不知是自嘲还是自我厌弃,他说:“她没有想起我们初见的记忆,她不记得我们有过孩子,她把我……忘了。”
第265章 要我原谅?我长了张圣母的脸么
他恢复了所有记忆,记起了他深爱的女人就是她,从头到尾只有她,而她却仍然没有想起他。
她把他忘了。
或者说,她的潜意识里,压根不愿意想起他。
厉憬衍抽了口烟。
容修寒看着他晦暗如深的脸色,到底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和她……你们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她所有真相,不告诉她……”
“她说的没错,我欺骗利用她是真,”厉憬衍将他打断,“哪怕犹豫过,可那些却真实存在,她因我差点没命,这事也是真,我无法推脱。”
他们曾问过他,说一旦慕时欢知晓了真相,他如何收场?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对了,他说,鱼和熊掌他都要,他信誓旦旦地说,慕时欢不会知道,而那时潜意识里他也相信,他不会让她知道,就算知晓了他也有办法解决。
可现在……
正因为曾经那些都是真的,所谓的解释才那么苍白无力。
如今,她恨他。
至于他和她的过往……
厉憬衍不是没想过告诉她,或者试探她究竟是真的没有想起,还是只是假装折磨他陪他玩,但看着她的眼神,他又清楚,她是真的忘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敢肯定,当年初识过往一旦想起,以她的性格慕时欢只会更恨他,断然不会再爱他。
毕竟当年……
“没有解释的必要。”最终,他淡漠地说,仿佛浑不在意。
可越是如此,容修寒越能感觉到他心底的那股无力,他从未见过厉憬衍如此模样,和一年前慕时欢出事一样,也不一样。
谁也无法安慰,无法解开他的心结。
除了……
慕时欢。
慕时欢有心结,憬衍又何尝不是。
皆是因为彼此,那就只能彼此解开,旁人谁也无法帮忙。
“给她点时间……”最后,容修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厉憬衍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抽着烟。
寒风吹过带来冷意,孤绝冷寂笼罩在他周身,好似无人能靠近。
一旁,唐遇的烟已经燃到了点,烫到了肌肤。
他恍然间清醒。
“老厉,”他开腔,嗓音浸透着难以忽视的沙哑和紧绷,“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慕时欢,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容修寒看向他。
唐遇没有回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厉憬衍。
“老厉……”
“不用。”淡漠的两字,是拒绝。
唐遇一点也不意外。
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仍是不好受,或者说,从出事到如今,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折磨中。
他也需要救赎。
虽然清楚或许是奢望,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老厉,这是我和慕时欢之间的事,总归要解决,”他再说,“就算今天你不让我见她,日后我也会见她,而我相信,慕时欢愿意见我。无论是过去的了断,还是……黎烟。”
……
唐遇最终还是见到了慕时欢,而慕时欢似乎早有预料,提前支开了黎烟,借
口想吃东西撒娇让她去买。
她前脚刚走,唐遇就进来了。
慕时欢背靠着枕头,看着唐遇面无表情的脸,忽地就扯唇笑了:“我还记得被绑架救下住院那次,你也是这样出现,嘲讽我曾经手染鲜血的慕时欢怎么闻到血腥味就吐了呢,你还要我转过烟烟,让她尽早出现。”
她顿了下:“现在呢,你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指责我是祸害?还是再用我威胁烟烟回到你身边,亦或是……为厉憬衍而来。”
恍若没有察觉她的嘲讽,唐遇平静但声音微哑地问:“恢复记忆了?”
慕时欢笑:“是啊。”
唐遇喉结滚动了下,他盯着她:“既然恢复了记忆,那次你被姓黄的绑架是谁救了你,想起来了吗?”
慕时欢何等聪明。
“你是想告诉我,救我的是厉憬衍?”她饶有兴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