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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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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范宰
    将沧海归交到莫稻手上的时候,欧阳泽来隐约觉得自己铸了个大错。

    但眼前的少年一袭黑衣,眼神温和,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击败了这座江湖的第一刀客。

    欧阳泽来隐隐又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错得那么离谱。

    “多谢先生。”莫稻礼貌地点了下头。

    欧阳泽来摇头以示无妨,不紧不慢道:“韩家主与胡不喜均已离场,这雄刀百会本来应该决出的天下第一刀,该由我来宣布他们中的一人。不过你既然击败了胡不喜,这把刀和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按理说都是你的。”

    莫稻连忙摆首道:“不必了,莫稻也自知这名号来得胜之不武。”

    “饶是如此,却仍要拿这柄沧海归”

    莫稻认真地点了点头。?“唯独这把刀不能让给别人。柳家的七把家传宝刀,莫稻势在必得。”

    欧阳泽来笑了笑。

    “我知道了,拿去吧。等你离开,这届雄刀百会便算落幕了。虽然比预计的晚了那么一点儿。”

    莫稻将沧海归束好背在身上,再拜而去。

    暖阳之下,离去的少年比来时背上多了一把刀,除此之外,别无二致。

    欧阳泽来一人草草替这场大会收了场,说完谢幕词,台下看客们便少去一大半。

    此后又是少不得要指挥擂台的拆除,与那些留下来想要寻觅一丝入居门下的刀客们寒暄一番。所幸韩阔虽走,韩家的下人却留了下来,欧阳泽来身上的担子倒也不是太重。

    身为一品高手,欧阳泽来别的说不上精通,倒是把混在人群之中不引人注目的本事练到了炉火纯青。这散场的看客还没走完,他倒先从繁杂事务中脱开了身子。

    又回到怀星阁后头的那座乌篷巷,诸南盏正双手交握身前,静候其间。

    方一打照面,诸南盏便道:“你我都猜错了,真是有点可惜。”

    “算不上吧。”欧阳泽来踌躇道,“那个莫稻,年纪轻轻,境界却高得可怕,不像是真龙。”

    “我也没有说他是真龙。”诸南盏转过身,“从下注到现在,胡不喜和赵无安,我都已各测过了两次。”

    “赵无安体内分明就有真龙之气。”欧阳泽来笃定道,“这可是我在怀星阁顶亲自试出来的。胡不喜引斗牛之辉时,身上亦有紫气升腾。”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欧阳家为朝廷守这归寂阵已四十余年,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惹得朝中半数官员陪我一起掉脑袋。”欧阳泽来似乎有些气恼。

    “因为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诸南盏道。

    欧阳泽来一下子哑口无言。

    诸南盏转过身去,“这些年来,你们为困住韩祝酒,平白折耗了多少修为他又不是傻子,岂能不怀恨在心”

    欧阳泽来默然道:“待到天地只剩下一条真龙的时候,他恨不恨,都没意义了。”

    诸南盏轻蔑哼了一声,话锋一转,“赵无安被人暗算了。否则,不至于输给莫稻。”

    “我看见了。”欧阳泽来道。

    “那你为何不出手阻止”

    “规则并未写明这一点。再说,闹剧也该早点结束了。你不回寺么”

    “……蒋濂来找我了。”

    “你那个二十年前的邻居”

    “他问了些事情,我如实相告了。刚才他来这里,把赵无安和胡不喜领走了,我猜是回了大相国寺。”诸南盏一字一句。

    欧阳泽来有些不明所以:“你说这些……”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巷口,便骤然闪过几道身影。

    欧阳泽来眸色一厉,顺时转身,文圣笔已蓄势待发。

    但那几道麻衣人影并未进入巷子,而是自前一闪而过,成群结队般向某处进发。

    “范宰手下的麻衣人倾巢而出了。”诸南盏道,“剩下的,不必我多说了吧”

    “你……去通知了范宰”欧阳泽来只觉得难以置信。

    “今天早上,有人匹马进宫,冲撞圣驾。偏偏下午,蒋濂就来问我那件事情。”诸南盏叹了口气,“欧阳泽来,我虽为大内御用的观气师,可也没这个神通,分身乏术啊。”

    ————————

    “我见过那个佩囊。”

    短短七个字,却好似耗尽了赵无安全身的力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瘫软在桌子上

    胡不喜与蒋濂面面相觑。

    “在……在杀死伽蓝……的那人的……腰间……挂着。”

    仿佛从水底浮起一般,赵无安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记得。”

    何止是记得。

    那一幕,无数年来,一直是缠绕在他心头的梦魇。

    造叶皇室生性谨慎,即使伽蓝安煦烈已抛弃一切皇族权力只身赴宋,随行的车驾中,也准备了一座与他所乘的一模一样的座驾。

    赵无安与伽蓝安煦烈明明坐在一模一样的车驾之中,然而那要挂春意扣的蛮子却如生了双能透视的眼睛一般,直直驾马朝着伽蓝安煦烈所在的地方冲去。

    仪仗大乱,鲜红的血溅上车辕。

    赵无安从未忘记过那一幕。

    从始至终,他都将它铭刻在心底,只等待着为伽蓝安煦烈复仇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这一刻,注定永远无法到来了。

    春意扣,是大宋先帝的信物。

    正如他建了一座久达寺,将瓦兰王暗杀再调包一样,对于最有可能威胁到大宋统治的造叶二皇子,当然是斩草除根来得更快些。

    “如若这春意扣,真的是先帝给予的信物,如若袭击你们的契丹铁骑,也真的佩戴着这枚春意扣的话……”

    蒋濂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下去,“赵居士,你又要怎么雪恨,向谁雪恨”

    难道要拿着洛神赋,闯下那先帝长眠的陵墓,敲开棺材板,让他坐起身子说一声对不起

    还是要执剑逼宫,挟当今天子,令他昭告天下,当年先帝的所作所为

    无论哪一点,都绝不可能达成。

    “……春意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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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遗忘
    赵无安半信半疑:“前辈认识我”

    “我和宇文孤悬很熟。”老者和蔼地笑了笑。

    赵无安皱起眉头,疑问渐渐在心底堆积。

    眼前的老人无疑是大宋朝堂之上大权在握之人。这点从蒋濂的反应就不难看出来。

    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百忙之中拨冗与赵无安对话,实在是件怪事。

    “现在,我麾下那群学艺不精的暗卫们,已经包围了整座大相国寺。”

    老人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赵无安及身后的胡不喜却在那一刻警觉了起来。

    前几日在大相国寺中被麻衣人包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虽然上一次受袭,那些人并无恶意,不过凡事总无绝对,何况对方是老谋深算的朝上权臣。

    “赵无安,老身亲自来见你,是想最后与你确认一次。从苗疆到这汴梁,你屡违皇命,更是无视我的警告,参加雄刀百会,按说已死了四五次,早不该再站在这大雄宝殿内。”

    赵无安默不作声。

    “杀伽蓝安煦烈,确是先帝之命;枷罗木所制的春意扣,也就藏在你面前的蒲团里。”

    老人以浑浊的眼眸注视着赵无安,声音低沉。

    赵无安垂下眼睛,凝视着安放在功德箱前的老旧蒲团。

    “现在,回答我,你仍要替伽蓝安煦烈正名吗”

    没有任何犹豫。

    赵无安的回答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

    “为何不要”

    老人闻言一愣,深深地一愣。

    “你若执迷不悟,可就是在与圣上作对。即使是老身,也保不住你,休说那远在天边的宇文孤悬。”他一字一句地告诫。

    赵无安无谓地一笑,而后俯身行了一礼。

    “多谢范宰关照了。可惜,无安独身行走这天下二十余年来,倒真从未希望宇文孤悬助我一二。与其寄望于他,倒不如寄望自己背上这几把飞剑。”

    朝堂之上几言便可掀起腥风血雨的老宰相,此时眼中却透露出了不解之情。

    “这是何必”

    纵横朝堂四十余载,这老宰相与人斗智斗勇的时间,可比赵无安活得日子还长。

    饶是如此,范宰也想不明白,赵无安何以坚持到这个地步。

    “对大宋或造叶而言,伽蓝安煦烈,或许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难得一见的贤君。”

    对那位在多年前就已英年早逝的皇子,眼前的老人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可这又与你何干你不过是生长在两朝边界的遗腹子,只因长相想象而当了伽蓝安煦烈十年的奴隶。光是这一点知遇之恩,便能让你将其后二十年的人生都拱手奉送”

    看透世事繁杂的深邃眼眸,久违地透露出了疑惑。

    赵无安肃容道:“范先生此言差矣。”

    “伽蓝他……于我而言确实只是主上,但我愿意为他牺牲至此,并不仅仅因为那一份知遇之恩。或许最开始是如此,可随着我独自一人的调查越来越深入,我便越发能够猜想到,他的死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他怀着如何的心念去赴死,又为何除了一死了之之外不做别的尝试。他的心中究竟藏了什么,他的肩上又背负着什么……我知道得越多,为他正名的念头,就越难以扼制。”

    说到此处,赵无安竟像是难以克制内心的感情,身体开始微微颤动。

    “曾经,你们忘记了洛剑七。整座江湖用了六十年的时间彻底抹去了那位剑神,等我醒悟的时候已于事无补。而伽蓝,他就死在我的面前。我错过了洛前辈,但我不想再让伽蓝,也被你们遗忘。”

    世上最残忍的感情并非痛恨,而是遗忘。

    痛恨的另一个角度往往是矢志至深,而遗忘却是空无一物。

    在痛苦追寻的生命尽头,被遗忘的人什么也获得不了。

    背负着洛神剑匣的赵无安深深地了解这种情感。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让这座江湖、这两朝江山,彻底遗忘伽蓝安煦烈。

    他若是活着,或许可成一代贤君,最不济也能是汴梁城中雅望远扬的一位翩翩公子。

    可他却死于塞外,死在胡马刀下,霜草掩白骨。

    他被两朝指为叛逆,尸骨未寒却已受尽屈辱,千古道德文章,却寻不到一字是为伽蓝安煦烈说的公道话。

    范宰悠悠叹了口气。

    “值得称道的仁心。”他点评道。

    说至动情处,赵无安难以自抑,连忙低下了头,“是在下失态了。”

    “但可惜,你的愿望注定无处可去。”范宰话锋一转,“先帝已然不再,杀死伽蓝安煦烈的那名契丹铁骑也早已去世。如今,唯一见证过一切的只有你面前蒲团中的那枚春意扣而已,一件死物,又能说明什么呢”

    赵无安沉默了好一阵。

    走过无数困境,自绝望中涅槃重生, 带着唯一的心愿来到此处,才发现前方早已无路可走。

    他伏下身子,在面前的蒲团上扒拉了好一会,小心地破开一个洞,伸手进去,掏出了一块古旧的佩囊。

    佩囊比他童年印象中的微微大了一些,即使是陈年旧物,重见天日之时依然散发着淡淡清香,浑然不似旧物。赵无安轻轻捏了捏,感觉得到佩囊里头一块核桃大小的硬物,似乎就是这异香的来源。然而,再精美奢华、再独一无二,这都只是一块普通的佩囊罢了。

    “只是一件死物罢了。”他重复了一遍范宰的话。

    赵无安默默地站起身子,把佩囊丢掉了站在身后的胡不喜手里,看也不看,便扯过剑匣,径自出向大门。

    其实并非什么令人绝望的结局。赵无安早就准备好面对这样的结果,如今只不过是最糟糕的预感应验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毫无办法。”范宰在身后道。

    赵无安停住了脚步。

    “若是如实禀告当今圣上,圣上下谕旨为其平反,一样能为伽蓝安煦烈正名。”

    赵无安苦笑一声:“若是能那么做,我还不想跑这四千里呢。”

     



第四十八章 拦门
    大雄宝殿内剑拔弩张的时候,赵无安却完全不知情,赌气似的顺着寺庙的中轴道一路直走,打算干脆直接离开这座大相国寺。

    二十年辛酸苦楚,无数不眠之夜,赵无安无一刻不在想着如何能够替伽蓝安煦烈正名。

    一切的真相都在汴梁,而在抵达这座城市之前,其实他心中仍没有一丝底气。

    若是一直这样毫无进展下去,他倒也不会如此难受。只是事物偏偏在出现曙光的那一刹停滞,而后再直直落入黑暗,饶是赵无安也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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