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将水搅浑的目的,自然是用来更多的分散南朝军方的注意力,好让她和那些更重要的北魏修行者和军队离开眉山,逃出南天院布置的杀局。
黑色瘴气笼罩的山林很快就在视线之中出现。
然而当浓郁的黑色笼罩在跟随在林意等人身后的五名宁州兵脸上时,这五名宁州军的面容反而显得无比惨白。
他们和林意等人的前方,沿着平坦的山坡,折断的树木和荒草,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通道。
林意缓缓的弯下腰。
要一手拄着狼牙棍一边完成这样的动作,有些显得艰难。
他看着折断的树木中尚且在滴出汁液,便知道这支北魏军队应该刚刚从这里通过不久。
在这些树木和荒草的青涩气味中,他嗅到了一些血腥气。
这支北魏军队之中也有不少人负伤。
只是这些宁州兵的同僚,洒在那片黑瘴林中的鲜血,应该已经渐渐冷了。
林意抬起身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异常简单的说出两个字,再追。
听着这两个字之中坚韧而肃杀的意味,他身后的五名宁州兵全部一呆。
我们追去天蜈岭。
林意对着身侧的元燕和容意点了点头,接着对身后这五名宁州兵轻声道:你们若是跟不上,便慢些过来。
天蜈岭。
一场战斗已经揭开了序幕。
数百枝羽箭划出凄厉的弧线,从山林中抛射而至,撕裂山中的薄雾,落向下方林地里的宁州军。
在林地中穿行的宁州军有千数,且在此之前,就已经有斥候发觉前方岭上有大量敌军活动的迹象,所以此时骤然面对这样的突袭,即便是在元燕看来战力很稀松寻常的地方镇戊军,也依旧保持了绝对的冷静。
随着一声军令,除了羽箭刺穿树叶发出的嗤嗤声和落地时的闷响之外,响起的都是扎入盾牌或是树干的沉闷响声。
这一轮羽箭的抛射,几乎没有对这支宁州军形成有效的杀伤。
宁州军以雁形列阵,中军之中,一名身穿青色獠牙铠的将领目光沉冷的看着北魏军队盘踞的天蜈岭,他的目力远超寻常的军士,所以清晰的看到,在这一轮箭射之后,有至少两百余名身穿黑色皮甲的北魏军沉默的出现,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身后的长刀。
这些长刀整齐划一的出鞘的刹那,使得那片山林都显得格外的寒冷。
只是这些北魏军自然不在这名将领的眼中,他獠牙面罩下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冷笑。
然而在下一刹那,这名南朝将领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一排青铜色的弩车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身后出现。
这些弩车看上去并不大,但是造型很独特,弩车两侧就像是生着两片翅膀。
洛阳鸟翼弩车!
这名将领迅速的伸手,做出一个军令的同时,心中也生出觉得无比荒谬的感觉,这鸟翼弩车虽然可以拆解,然而整车依旧分量极重,再加上沉重的弩箭,将之运到这眉山之中,而且来对付宁州军,这简直是疯了。
(接下来还有两更,就是时间要略晚)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另一端(第二更)
这什么军队,行军如此迅捷?
林意手撑狼牙棍前行,手脚配合得越发熟练,竟真是将身后那五名原本都已经体力有所不支的宁州兵远远甩在身后不见人影。
然而他越追这支从黑瘴林中杀出的北魏军,便越是吃惊。
眉山之中应该不存在骑军,然而连追了数里,竟然依旧还未追上。
这支北魏军的行军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听着林意这样的声音,元燕在心中却是自傲的笑了笑,心说这是你孤陋寡闻。
北魏有三分之一的军队是西北军。
在南方王朝的一贯思维之中,北方王朝都是些游牧的蛮子,游牧当然是骑马,然而北魏的西北部多是荒山地带,其中有些部落常年都依靠脚力翻山越岭。
便在前数十年,北魏西北还有两个部族首领称帝,当然最后是被北魏大军给平了。但其中有些部族一直归顺于北魏,那些部族出身的军士在山地之中都是如履平地,是天生的精锐步军。
是魏昆的军队,还是胡福子的军队?
元燕心中满意,决定回到北魏之后,必定要给丰厚嘉奖。
什么声音?
陡然之间,一阵阵如山崩般的声音从远处滚滚而来,令她都吃了一惊。
林意猛然停下,他听着这样不绝于耳的声音,这声音显然就是从天蜈岭传来,天蜈岭中,北魏军队和宁州军显然已经开始交战。而这声音仔细听来,是某种沉闷的撞击声,而这撞击声中,有种当当的声响,就像是巨锤在砸铁。
重铠!
元燕的感知比他要弱得多,然而这样的声音她比林意要听得多,所以她马上就判断出了这是什么声音。
这支北魏军居然有如此多的重铠?
林意也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
那声音连绵不断,听上去至少有上百具重铠在厮杀。
按先前那五名宁州兵所说,此时途径天蜈岭的是宁州军主力,对于一方镇戊军主力而言,有数十具重铠并不算意外,但这北魏军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重铠,这样的军队之前在眉山之中穿行,怎么可能不被发觉,会有如此埋伏宁州军的机会?
元燕眼中震惊和惊异的光芒比他更盛。
按理而言,她是眉山之中最熟悉北魏各军的最高阶将领,然而她方才判断的那两名将领管辖之下的军队,却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重铠。
其余她所知拥有如此多重铠的北魏军队,按理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那这是谁统领的军队?
如许多铁匠铺子倒塌般的轰鸣声不断的在山间回荡,在天蜈岭的另外一端,王平央抬起了头,望向了天蜈岭的方向。
他醒觉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当然并非之前他杀死的那头母犀。
在杀死那头母犀,按照北魏那名神秘的魔宗大人的功法汲取了死亡带来的精纯灵气之后,他的脑海之中一直有许多不同的念头在战斗。
以至于他在这带的山林之中有些浑浑噩噩的漫无目的的行走了许久。
这是一种硬生生被人塞入一个全新的世界,然而却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去面对的感觉。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附近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他此时听到的重铠战斗时的声音比林意等人听到的还要清晰,因为严格说来,他此时就在天蜈岭一侧,几乎和天蜈岭并行的一道山岭之中。
此时那淡淡的血腥味,也是从天蜈岭的方位传来。
然而即便他此时心境不稳,但一瞬间的警觉,也可以让他断定并非是从那片战场上传来,而是来自和自己距离更近的地方。
不知为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用那神秘的魔宗大人的功法汲取了一次死亡带来的精纯灵气之后,他对鲜血的气息已经更加敏锐,而且此时他的嗅吸之中,对这种新鲜的血液,似乎带着一种由心的贪婪。
这种贪婪甚至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和林意等人一样去思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重铠在战斗,而是让他第一时间下意识去发现那血腥气的来源。
他朝着山上高出疾掠而去,不出十数个呼吸,山崖上便已经传出些异样的响动,有一片风声在他的感知里清晰的响起。
他抿起双唇,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啸鸣。
飞翔在上空的那只青色苍鹰在高空中疾冲落下,顺着那只苍鹰落下的方位,他的身影骤疾,跃上一株树木,再落下的刹那,他的一只手已经握住鹰爪,和这青色苍鹰一起滑翔而落。
他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了一名北魏修行者的身影。
这名北魏修行者原本就藏匿在这片山崖上某个洞窟之中,此时感觉被他察觉,想要逃往另外一侧的山后,然而这名北魏修行者受伤很重,还未翻过这座山岭高处,在接近山巅的位置,便已经颓然跌倒在地。
更令王平央料想不到的是,这名北魏修行者,是一名少女。
她是一名年纪看上去比他还略小一些的宫装侍女。
她长得并不能用很美丽来形容,但足以用小巧精致来形容。
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小巧精致,小家碧玉型的少女,反而更容易惹人怜爱。
这名少女的腹部受了一处不知是剑创还是刀伤,伤口应该很长,鲜血渗出了包扎的布料,应该是疗伤的原因,她身穿的端庄宫装在腰腹间也切开了,露出了内里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看着随着巨鹰落下的王平央,如同看见狼群的小白兔一样的惊恐和慌张。
王平央落在这名少女身前不远处。
即便这名少女看似全无威胁,然而无数血的经验教训让他明白,看似再无害的北魏修行者,都可以是最危险的刺客。
此时站在他的位置,也正巧可以看到天蜈岭发生的战斗。
战斗很激烈,至少有两千余人在厮杀,其中甚至有百具以上的重铠。
只是他此时绝大多数的注意力,依旧在面前这名北魏少女身上。
你是什么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名尽可能的扭转身去,不让他看到身上暴露的肌肤的少女,问道。
(下面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将死(第三更)
少女没有回应。
一声清脆的利器出鞘声在他的耳中甚至盖过了对面山岭间的杀声。
王平央的呼吸骤顿。
这名少女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就像是一柄还没有炼制完成的剑胎,就像是一片薄薄的黑色铁皮,然而黑色的剑身上,却是布满着黑色的繁花。
随着少女视死如归的目光一齐落来的,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王平央原本就是南朝修行最快的年轻修行者之一,他是天监五年的巡狩猎,在眉山之中也有奇遇,此时的修为也已经越过如意境中阶,然而这名少女此时散发出来的真元波动,却是让他感到比他还要强大。
这种气息,甚至让他感觉到这名少女手中的这柄短剑有振翅欲飞的味道。
只是在下一刹那,他清晰的感知到,少女体内真元的波动而产生的气息里,充满了艰涩的意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的胸肺之中,充满了许多小石头。
所以这名少女,之前应该是比他更强的修行者,应该已经到了如意境的巅峰,然而她的确受了很严重的伤势,除了腹部那一道重创之外,她体内的经络也应该断裂多处,否则在她体内流动的强大真元,不会流动得如此艰难,不会如此断续。
王平央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他的剑柄上嵌着很纯的天青色的翡翠,这是南朝的一柄名剑,此时藏匿在剑鞘之中,未抽出的剑身也是天青色的,这柄剑名为春晓。
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心念所至,真元流转,手握住剑柄虽然还未拔剑,但剑意已生,自然也足以让这名少女感知出他的修为。
这名少女心中有决死意,然而被他这样的气势所逼,握住手中短剑的手微微颤抖,体内真元运行略微不稳,她的嘴唇便已经无法紧抿,瞬间漫出一口鲜血。
我不一定要杀你。
王平央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惕,他看着这名少女说道。
这句话他出自真心,虽然对北魏的人都没有好感,但是在他的一切想象之中,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一名对手。
对方是一名太过年轻的少女。
而且受伤太重,让他都觉得不忍再出手。
不想杀我,那你会放我离开么?
这名少女惨淡的一笑,她看着王平央,带着一种很古怪的神气,我不能落入你们北魏军方的手中。
你应该不是那名北魏长公主,你是她身边的侍女?王平央的眉头跳了跳,他此时敏锐的感知到,这名少女的气息变得越来越不稳。
这唯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名少女正在酝酿出手,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名少女真元流淌之下,她体内伤势极重,此时更加恶化。
听着王平央的这句话,这名少女的身体猛然一颤。
她毕竟不是她侍奉的那名主人,像她这样的少女,不可能做到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包括面对自己的死亡。
我不想死
这名少女开口说了这一句。
她口中的鲜血再度涌出。
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王平央一愣,他有些束手无策。
我快要死了。
这名少女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王平央,然而她自己十分清楚,即便这名南朝年轻修行者再怎么帮她,她体内的伤势都已经无法收拾,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包括我是谁,但你若是真能见到北魏长公主,能不能替我告诉她,我并不是死在南朝修行者手中,我是死在都溢的手中。
都溢,他是什么人?
王平央有些无法理解的看着这名少女,他心中越发确定这名少女应该便是那名北魏长公主的侍女,然而对方却说并非死在南朝修行者手中,难道北魏之中有什么人想对北魏长公主不利?
不知是不想告诉,还是已经无力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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