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但他一定是提防着他们所有人,因为在沈念很小,刚刚感气之后不久,他就让那名僧人带着沈念出海,既是寻找那他都没有找到的九幽冥王剑,又是生怕有人对付沈念,从沈念的身上获得他所修功法的秘密,或者抓住沈念要挟他。
那名僧人足够强大,尤其是在海上,在那艘贝船上,除了沈约自己和后来的魔宗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人能够在海上战胜那名僧人。
只是沈约已经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若是沈念再成长起来,成为像他那样的修行者,那哪怕宇文家和贺氏联合所有人反对沈约,也不会是这一对父子的对手。
在宇文猎看来,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或许沈约就不会再用那么怀柔的手段对付宇文家和贺氏。
只是越是明白沈约的强大和行事缜密,他便也越加不敢轻易站出来想要对付沈念。
但至少他和贺氏很快达成了应该有的默契。
让魔宗带着天命血盒逃离光明圣宗,只是他为了将来准备的一枚兵器。
在那时他绝对不会想到魔宗竟然能够强大到摆脱天命血盒和他的控制,在他当时想来,只要魔宗成长起来,成长的足够强大,他便可以控制魔宗,让魔宗成为他的兵器。
而促成贺氏配合他做这件事的,便是南方出现了一名隐隐可以和沈约抗衡的修行者何修行。
何修行是异数。
在判断出沈约即将和何修行一战,而确定何修行的实力也并非沈约轻易便能击败之后,他便和贺氏完成了这件交易。贺氏默许和帮助他让魔宗带走天命血盒,而他便倾尽手中拥有的力量,和贺氏这些年暗中积累的力量,准备对付沈约。
在他看来,当年沈约和何修行一战,沈约最想要的结果是和收伏那名白衣僧人一样,想要让何修行为他所用。
然而何修行和他的剑阁,却远远超出了沈约的想象。
何修行宁愿在战败之后,在巅峰时期和修行最快的阶段自囚荒园,也不愿意改变他的态度。
而那一战双方付出的代价,也超出了沈约的想象。
沈约受伤很重,他和贺氏便等到了这个机会,将多年暗中积累的力量砸了下去。
这些计划,最终的结果便是光明圣宗覆灭,魔宗逃离到了漠北,而他和贺氏隐藏的力量损失殆尽,沈约重伤难愈,最后油尽灯枯,不得不拉着何修行一起离开这世间。
在这桩世间人根本不知的隐秘旧事里,当时再怎么看都是他获益最大。
因为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魔宗这件不断成长的兵器,而且最终也逼得沈约这个可怕的对手提早离开了人间,并没有出现他最担心的那种父子联手镇压所有人的局面。
反观贺氏,他们似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他们在光明圣宗修行多年的那些修行者比他积累的那些力量强大,他们的损失比宇文家大得多,但换取到的,也不过就是沈约提早离开了世间。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占了很大的便宜,但贺氏也并未表现出特别的不满,所以他甚至觉得贺氏是很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伙伴。
他和贺氏甚至也派过修行者出海想要寻觅沈念的下落,但毕竟海域太过辽阔,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那名白衣僧人,所以他们最终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他们尽可能的控制人间,等到沈念回归时,哪怕沈念已经变得十分强大,但他们也应该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力量,可以重演当年的事情,让沈念也提早离开这个世间。
哪怕贺拔度在北魏皇宫里死去,哪怕贺拔度对他隐瞒了幽冥神蚕的事实,他当时也并没有产生更多的联想。
谁都有私心。
贺拔度过去谋划了很久,甚至让宇文家得了不少好处,是一心想要谋夺幽冥神蚕,这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还败在了皇宫里那名老妇人的手中,死在了那里,他对贺拔度也恨不起来,倒是有些同情。
然而当贺拔度死后,贺拔岳很自然的成为关陇贺氏的掌控者,他突然开始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魔宗在摆脱了他的控制之后,很快开始杀人,甚至很快进入了海外追踪到了沈念。
哪怕是在其余那些巡王和神将看来,魔宗能够很快找出那些人,只是因为魔宗的修为太过强大,只是因为魔宗利用天命血盒感应到了那些人的气机。
但他觉得太过巧合。
因为他当年仔细研究过沈约,他很清楚当年那些修行者之中,谁最感激沈约,谁最忠诚于沈约。
那些第一时间被魔宗找出来和杀死的人,便就是那些最忠于沈约的人。
换句话而言,若是沈念从海外归来,返回人间,这些人也是应该第一时间迎接,第一时间会和那名白衣僧人一样守护沈约的人。
然而这些人逐一的被魔宗杀死,接着魔宗便去了海外,很快就又锁定了沈约的所在。
人世间哪里来那么多巧合。
他再次嗅到了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些事情的气息。
在这种事情面前,最大的得利方自然最值得怀疑。
贺拔岳便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人。
严格意义而言,贺氏和他便是真正谋杀了沈约的凶手,沈念回归,若是得知真相,那他和贺氏便是沈念最大的敌人,这些极为忠诚于沈约,必定会站在沈念一边的人,自然是贺氏的敌人。
贺拔岳不仅借助魔宗之手除去了这些人,而且他甚至利用其余剩下的那些人的恐慌,迅速将那些不太可能团结在一起听从一个人号令的巡王和神将们迅速的召集在了一起,然后便发动了关陇大战。
北魏皇室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力量,即便之前在他看来,关陇的这场战争他们应该能够取得胜利,但肯定双方都会死掉不少强大的修行者。
这恐怕也是贺拔岳喜欢见到的结果。
最令他觉得不寒而栗的,是贺拔岳凭借什么能够借刀杀人?
他凭借什么,能够让魔宗逐一的感知那些人的存在,然后让魔宗去除掉那些人,甚至很快追踪到沈念?
等他到了这小镇上之后,他隐约想明白了,他自己恐怕也是贺拔岳想要除去的人之一,只是或许他手中有克制魔宗天命血盒的那件法器,他不想这件法器直接又落入魔宗的手中,再加上宇文家拥有独特的隐匿气息的法门,或许让魔宗发现他的所在也有些困难,所以他才没有在那些被魔宗杀死的人里面。
无论是和他们的气机感应,还是挑拨出一些可以让魔宗感知到的气息,这种手段,贺家怎么可能会有。
他可以肯定的是,恐怕沈念都不会有这种手段。
如果说这世间曾经有人有这种手段,那近千年之前便是幽帝,而近千年之后,便是也已经离开世间的沈约。
沈约不可能将这种手段传给贺氏,否则他将沈念安排在海外修行全无意义。
贺氏也不可能自己领悟出这种手段,因为当年的幽帝也不可能给人留下这种机会。
有些法门之所以成为至高,便是根本不可能逾越,除非能够超过当时幽帝的境界。
这种种的巧合和不可思议,却让他推断出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当年的贺氏在谋杀沈念的那场阴谋里,并非一无所获。
或者说贺拔度有可能一无所获,但隐藏得极深的贺拔岳,却并非一无所获。
他或许便利用了某种手段,从沈约的身上得到了这种手段。
而这样的可能让他不寒而栗的同时,也让他真正明白,若真是如此,那不只是他,不只是关陇的那些人,不只是魔宗,就连贺拔度都被贺拔岳所利用。
他隐约便觉得,沈念会落在贺拔岳的手中,而魔宗不管如何强大,或许贺拔岳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对付和利用魔宗的手段。
…….
小册子已经翻到尽头,最后只剩下了几行字。
倪云珊冷静而耐心看着。
但即便不看,她也已经猜出了恍然大悟的宇文猎最后想要说的是什么。
若真的是贺拔岳带着沈念来。
那他猜测的恐怕便是事实。
此时和这个小册子在一起的那个铅盒之中,应该便是可以克制天命血盒力量的法器,或许在贺拔岳的计划里,这件法器对于对付魔宗也很重要。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虎父犬子
小镇外的道上,原本通往镇口的道路就像是被一颗巨大的流星击毁,地面深深的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巨坑,无数剑齿状的泥土却被强大的元气力量压得极为紧实,就像是一片片的页岩一般望天空刺去。
这些如页岩一般的坚硬泥土长约两丈有余,而地面凹陷的最深处也足有两丈。
小镇里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村口,他们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事情。
巨坑的中心,贺拔岳沉默的看着宇文猎的尸身,他的面色渐渐从冷漠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沈念此时的心情却和他全然不同。
和宇文猎的这场战斗,他并没有和高欢的那场战斗时的紧张和胆怯,他很顺利的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自觉自己很有进步,尤其当他将宇文猎重创,当贺拔岳再次打开宇文猎和他气机沟通的通道,当宇文猎的真元也涌入他的体内时,他隐隐感觉自己的修为就将突破,于是心中就充满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满足感和愉悦感。
这种因为强大而带来的美妙感觉让他根本没有从宇文猎的死亡和他之前说过的很多话之中嗅到任何值得他警醒的味道,此时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贺拔岳的不悦和失落。
直到此时他满心欣喜的转过头去,看到贺拔岳脸上不断堆积的阴霾,他才微微一怔,道:“那件法器真的不在他身上?”
贺拔岳摇了摇头,声音微寒道:“你应该第一时间关心这点….杀死他并不是目的,击败和杀死他,最为关键的目的,是从他身上得到那件重要的法器和知道一些以往的秘密。”
看着他严厉的面容,沈念满心的欣喜瞬间化为乌有,他心中顿时生出强烈的羞愧感,他微垂下头,道:“是我考虑不周,太过容易骄傲满足。”
贺拔岳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面容平静下来,然后叹息道:“或许也是我对你期望太高,因为时间不多,所以对你太过苛刻了些,但我始终觉得,以你的天赋和才能,你应该能够做得更好。你应该明白,真正的天子骄子,都并非只拥有纯粹的力量,他们的思绪,也一定很缜密,一定可以让他们有条不紊的解决任何来临的危险。”
听到贺拔岳这些声音,沈念的心中顿时生出温暖,他对贺拔岳的依赖便无形之中又多了几分。
贺拔岳看着垂着头的他,语气越发温和道:“即便你和魔宗修到同等的修为,他毕竟也是你的前辈,战斗经验永远会比你多一些,所以那件能够制约他的法器便显得极为重要。”
沈念道:“不在他身上,会不会在这个集镇里,会不会在他的住所之中?”
“应该不会。”
贺拔岳的目光再次落在宇文猎的尸身上,道:“你之前也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他预感到我们的到来却依旧在这里等死,想必早有所准备,像他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惜命,一定会将这件法器和他所知晓的秘密和盘托出,来换取你留他一命,但既然他死意已决,他之前说法器不在他身上,虽然肯定不是和他说的一样去了建康,但那件法器肯定也不会留在这个小镇里,不会在这里等着我们找到了。”
“这人真是可恶至极!”
沈念看着宇文猎的尸身,呼吸又骤然沉重起来,先前杀死高欢时,他很少杀人经验,心中还充满不忍,但此时他看着宇文猎的尸身,却已经是满眼愤怒和憎恶,根本就没有丝毫不忍,他寒声道:“这人该不会想讨好魔宗,已经设法将那法器直接去交给魔宗?”
“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贺拔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声道:“只可恨我父亲暗中和他勾结,就连我都不知幽冥神蚕就在北魏皇宫里,否则之前他用魔宗引开北魏皇宫那些人时,我一定也会去抢夺幽冥神蚕。”
沈念倒是没有想到他突然如此一说,顿时微微一愣。
“若是有幽冥神蚕在手,以你的至高功法配合,便是相得益彰,哪怕不用这件法器,应该面对魔宗时只要修为相差无几,你也一定能够稳居上风。”
贺拔岳看着宇文猎的尸身,又冷笑起来,道:“不过此人也是自作自受,我父亲死在北魏皇宫之后,我捉住了帮他做事的几名心腹,逐一审问,倒是问出来,我父亲就连这宇文猎也一起骗过了。或许你父亲也和你说过,幽冥神蚕和可以彻底激发和融合幽冥神蚕的功法,这两样加起来,便是当年幽帝的九死蚕,但我父亲却欺骗宇文猎,让宇文猎以为九死蚕只是一门纯粹的修行法门,一门典籍而已。如此一来,这宇文猎应该是想既然是一门法门,那我父亲得了,一时也不可能瞬间领悟到高深,也不可能突然就修行到某一境界,而且若是都可以修行的法门,我父亲应该也会信守承诺,也将那法门让他修行。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幽冥神蚕却是独一份,我父亲得了幽冥神蚕,便修得真正的九死蚕,他想要九死蚕,可能也只是自寻死路了。”
“呸,这人左右是自寻死路!”
沈念憎恶的朝着宇文猎唾了一口唾沫,不过他这次倒是迅速回过神来,看着贺拔岳道:“那我们此次没有得到他那件可以克制魔宗天命血盒的法器,那件法器即便不落在魔宗的手中,恐怕即便我们全力去寻,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又未必一定能寻得回来,听你方才的意思,若是我能得到幽冥神蚕,那不用这件法器,或许也可以稳稳压制得住魔宗?”
贺拔岳淡淡的笑了笑,道:“幽冥神蚕本身便是幽帝的至高法器,即便是我们贺氏的功法和幽冥神蚕配合,便已经能够形成九死蚕的妙用,我们贺氏的功法源自你的那门功法,只是你功法的一部分,你的这门至高功法若是和幽冥神蚕两者合一,便不知道还能激发幽冥神蚕的什么妙用。但你要明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物极也必反,幽帝当年得天独厚,还是遭遇了厄运。你既得幽帝的至高法门,若是又得到幽冥神蚕,那便真的是独特天下气运,福缘太厚,也要有足够的命数才能承受。而且最关键在于,我之所以带你来找这宇文猎夺他身上的法器,是因为夺取他身上的法器,远比夺取幽冥神蚕要简单和安全得多。现在幽冥神蚕露在贺兰黑云手中,她虽然和你年纪相差不大,但却也是极难对付的对手。关陇大战,宇文珆带着那么多人都没有能够从她的手中夺得幽冥神蚕,你要去夺,便真的很危险,我并不想你太过冒险。”
“我知道贺师你是为我好。”
沈念听得越发感激,他的语气越来越尊敬,甚至直接用上了贺师这样的称呼,他看着贺拔岳,认真道:“但目前看来,也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担忧魔宗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之前来时你也和我说过,关陇虽然西方巡王他们败亡,但北魏那些人似乎也伤的伤死的死,他们此时也是元气大伤,我们设法去夺幽冥神蚕,也未必没有机会。”
贺拔岳并未马上回应。
他认真的看了沈念一眼,眼中却是渐渐出现赞许的神色,道:“我倒是有些小看了你,虎父无犬子,你到了此时,却是显出了气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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