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花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昨夜星辰今梦
阿宽的话,说得格外轻松。仿佛坐在他身边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上海来的法国商人,不过是他生意场上常常遇到的那些个滑头老板。
虽说此时在林梦桐看来,他那身西洋外套多少还有些不太合体,不过,却完全是适合这样镇定谈话的场合了。
“这位掌柜如何称呼”克劳德先生好像有些意识到,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乍看之下,不太洋派的年轻男子,话说得有些举重若轻的意味。便也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有礼地问道。
“克劳德先生,这位是我们铺子里二掌柜,陈先生。我们羞花堂生意上往来事项,多是陈先生操办的。”林梦桐急忙解释道,她怕阿宽会因为顾念面子,一时不好意思说起自己当下身份,便主动替他解释。
“原来是二掌柜,陈先生,这样吧,你不如把你想要的价格写下,我来中国做生意,最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谈得拢就可以继续坐下细说,若是你我意愿相差甚多,那也无必要浪费时间坐在这里喝咖啡了。”克劳德先生有此幽默地说道,看得出来,他是有意在调和,这当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说完这些,克劳德也从随身的牛皮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从茶几上轻轻推到阿宽面前。
林梦桐见他这样,虽说不太了解这位法国人素日谈生意的习性,但也明白。他定然是觉得国人向来做事含蓄有加,不好意思主动报出心中想要的价格。所以采用了这
第95章 初次交锋
见克劳德先生这样说了,阿宽和林梦桐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接下来,自然一切都谈得顺理成章了。这时,林梦桐方才知道,阿宽写的那个报价,竟然是比克劳德之前供给嘉利达洋行的还要低几成了。难怪这位法国商人方才面露难色了。
不过,最终让林梦桐却没有料到的是,原来让这位精明的克劳德先生下了决心的原因,竟然是取决于他夫人上次的光顾。如此看来,这一切却归要到底还是卢新宇的作用最大了。林梦桐起到这,不禁觉得,难道他真的是上天注定好,安排在这个陌生年代里的“福星”了
正当林梦桐心下有些浮想联翩时,阿宽的声音随即打破了她的思索“大小姐,那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们先和克劳德先生立个简单的合同吧。”
“阿宽,这个你决定。”林梦桐想了一下,又主动问到:“克劳德先生,我们首次订的这批白玉香皂,因为也要试下反响如何,暂时也主伍佰件,如果反响不错的话,下次我们羞花堂订的,应该就不止这款香皂了。”说完,她却也把目光默默投向一脸笑意的阿宽。
机敏的阿宽自然是会意的,他知道林梦桐虽然见克劳德先生,已经应下了价格的事。但是毕竟林梦桐是第一次和这西洋人打交道,虽说是熟人介绍。但是心下总归不能全然放心。所以首批的订量方才在初谈时,说的也不过是较多。其实也只是少批拿货,先试下如何。
阿宽在大上海时,早就知道这种热销的新奇货品,市场上早就已经出现了许多有意仿冒的类似货。
加上民国初年,商品的品牌意识,维权方面都远不及现代社会。所以,阿宽自然心下也明白林梦桐担心的是什么。她怕的是拿到了不正宗的水货,无端地毁了自家招牌。
“月中仙”的那个西洋雪花膏引起的麻烦,已经让林梦桐深引为戒了。她是不同于江家的,为了利润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在林梦桐甚至在深谙生意经的阿宽看来,都是放不上台面的事了。
克劳德先生听到林梦桐这样说,却依然是不太在意的表情。好像早就洞穿了她的心思。
他慢悠悠地端起了那精巧的咖啡杯,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才说道:“林小姐,陈先生。我知道二位担心的是什么。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明人不做暗事’。我可以非常自信地告诉两位,从我克劳德这里,可以买到贵货,也可以买到比较便宜的平价西洋货。不过,唯一买不到的,就是冒牌货了。这个,我想多说无益,等你们交了订金,拿到货品自然便知道了。”
见克劳德先生说得如此举重若轻,仿佛已经习惯了做生意过程中,对方这种略持怀疑的保留态度。这让林梦桐也安下心来,连见惯了世面的阿宽也松了口气。不过,到底他还是有些分寸的。
片刻之后,阿宽便有礼地问道:“克劳德先生,那这样最好。只是,我们行内的规矩是在货品到了铺子,验收之前先付三成的货款,等下货确定无误之后,剩余钱款在三日之内,便可完全付到克劳德先生手里了。”
“陈先生,你的意思就是首付只有三成了”克劳德的口气,听得出来有些不甚满意。不过,让林梦桐和阿宽两人没有想到却是,他却并未推翻阿宽的提议,却是用那种西方人略显客套的笑,对林梦桐言道:“林小姐,你请的这位年轻先生,是太会谈生意了。价格已经被他压到了微利,首付款还只付我三
第96章 行云流水
“林小姐说的是执照这没问题。我做生意谈事情,这些个都是随身带着的,我这就让人送进来。”说完,克劳德就准备起身出门,去叫那位在一楼坐着等他的车夫了。
“克劳德先生。不用烦你出去了。我正好要下去,顺便说下让那位师傅送上来吧。”阿宽眼光灵活,便主动开口说道。克劳德见阿宽如此说,便也依了。
只是此时林梦桐却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她直接起身对阿宽说道:“算了,阿宽还是你陪在这里,我去下账房,顺便下楼说下,”
阿宽想了下,便点了下头,依然回到原处坐下,他瞬间也明白了,林梦桐应该是怕自己离开之后,一人独自面对那位克劳德先生,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毕竟,这还是民国初年,让她这样的大家小姐一人与这西洋人独处,自然是有些不便了。阿宽也不由有些自责了,才刚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
林梦桐下到一楼,便一眼看到上次陪同克劳德夫人来时,那位口里说着洋泾浜英文的中年车夫了。此时的他,正有些百般无聊地坐在特意给顾客安排的休息椅子上。面前的茶水估计已经早就见底了。细心的林梦桐觉察到了,便主动对一位伙计开口说到:“快给这位师傅加些茶水。”
林梦桐的话语,惊动了那位低头有些昏昏欲睡之态的车夫了。他抬起眼来,看到她,便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小姐,谢谢你。请问克劳德先生他谈好了么”
“这位师傅,正是为这个找你。克劳德先生现在在二楼办公间里,让你把他随身带的执照印章之类,现在送过去。我们准备要签字了。”林梦桐语气平静地说着,不过,即便是面前这位车夫,也分明感觉到了她眼底里的那份欣喜了。
“那好,我这就上去。有劳大小姐你亲自过来了。”这位中年车夫听到主人这样吩咐,便匆匆上楼了。林梦桐便又走到了一楼里间尽头的账房里了。
比起外面伙计们,时不时地没人时彼此打趣些什么,这间羞花堂里比较亮堂宽敞的账房,却显得此时格外宁静。林梦桐叩门也放低了声响,开门的自然是卢新宇。
但见他今天依然是穿着店里普通伙计那种长衫,看起来总有些斯文气浓重的他,即便是眼下这般热的天气里,也是断然不会穿得太过随意的。一袭浅灰的长衫依然是洗得泛白得那种干净整洁,配着他那格外清秀文弱的腼腆面容,却益发显得和这铺子里,上上下下的青年男子们不尽相同了。
见到门外是林梦桐,卢新宇显得是一脸的意外,不过,他自然知道此时,认真的陈老先生还在手不停地拨打着算盘核对帐目。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有礼地对林梦桐说了声:“大小姐,你过来有事么”一边有意地说着,像是提醒着陈老先生留意下。一边便请林梦桐进来坐下。
见卢新宇这般从容说话,好似昨日那和自己一起回来时,那句意犹未尽的温存言语,都已经不好意思再提及一般。林梦桐也不由有些脸颊微热,卢新宇的苦心她怎么会不解呢身世的不同,加上地位和双方门第的差别,就算他再有心表白。现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两人也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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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月中仙里的新花样
片刻之后,只见卢新宇就已经放下笔,把那张写好的合同初稿交到了林梦桐手上。她也迅速地浏览了下,行文却是相当流利熟练。看得出来应该是对这种文案已经颇为熟练了。
字迹更不消多说,清秀中透出几分隐隐的笔力。那些开始时阿宽特意嘱咐到的细节问题,全然是没有一处拉下。却没有什么其它多余的文字,用词简洁而准确。尤其是在那些特意交待过的付款细节上,更可以说是相当精确了。
“阿宽,你也看下。”林梦桐看完,心下自然是非常满意了。看来,陈老先生不愧是在账房里做了这么多年来,对卢新宇的真实水平是也是相当了解的。难怪今天这样放心地把订立合同的事全然交给卢新宇来做。
其实,从行文的文字流利处来看,林梦桐甚至觉得,卢新宇分明已经超过了一惯负责这方面的陈老先生了。
“写得很好,大小姐,我们这边要注意到的都没拉下,那我就再给克劳德先生过目了。”阿宽识文断字水平也有限,不过是因为经验使然,所以在在这羞花堂的大小伙计里还算是粗通些文墨了。
日常做些外出生意上的事时,也经常需要提笔写字。只是,他心下比谁都知道,那些不过是些皮毛,今天看到了这位一向在铺子里沉默内敛的卢新宇,不过是片刻时间内,就这般准确无误地写下了合同的初稿。不说内容,就是这字迹也完全是自己没法相比的,就算是换做自己父亲陈老先生,只怕也要逊色三分。
“也好。克劳德先生,烦请你了看下,没有问题,我就让卢先生再誊写一份,我们就签订盖章吧。”林梦桐见阿宽了无异议,心下也觉得更加宽慰了。本来,她还觉得自己对卢新宇的这份赏识之情是不是带了几分滤镜。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了。阿宽素来见多识广。他都能不带成见地肯定下来,应该是卢新宇的确写得相当不错了。
克劳德先生接过了阿宽递到手里的合同底稿,也不多说,便拿起来相当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次,他却是看得极慢,一脸极为认真的模样。林梦桐此时却不由和阿宽的目光触到,却都是轻松地相视一笑了。
他们知道,这位精明的法国商人对这份触到自己收益的合同明细,定然是会格外细心了。
待克劳德先生轻轻放下合同之后,他却并未急着表态。只是又用探询的口气问道:“林小姐,你请来订立合同的这位先生,有没有再次确定下我在上海那家洋行的执照。我知道,你们有些中国生意人,总是万事小心。可能心里还对我存有怀疑,那还可以趁现在没订立时后悔也来得及。”
说到这,克劳德先生似乎更加不着急着签字盖章的事了。林梦桐也只好把目光有些不定地移到了此时,正坐着低头抄写执照的卢新宇身上。“卢先生,你也看这了,觉得有无问题”
“林小姐,我其实对生意上这些不算多熟,不过,就事而言,这份执照是没有问题了。克劳德先生的经营范围涵盖的,最主要便是进口货物销售这块。我只能说,以我在洋行了解的,是可以放心的。”卢新宇的声音不紧不慢。本来,这样的话也是应该阿宽决定的。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签订合同的账房先生而已。所以,他说的话,也自然要纡回婉约些。也只针对了他了解的范围。
“梦桐,我也看过了。和那些我在上海谈生意的其它商行差不多,执照是没问题的。”这时,阿宽也补充了下,他似乎也觉得林梦桐的确有些格外
第98章 别样的她
“秀凤,别这样大惊小怪的。我早就说过,就算是以后江家把宣传纸再发到我们铺子里,我也不在乎。”林梦桐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柔声安慰着秀凤。她又缓了下语速,这才说到:“我们过些天就要上新货,是目前在大上海最为风靡的白玉香皂。虽说这也不是我们自家产的,不过,多少也会带动起铺子里的人气。秀凤,你不用多担心。”
“小姐,我可做不了你这样。都什么时候了,那天还能对那个江家小姐笑得出来。”秀凤语气里是满满的不乐意,现在她脸上的皮肤已经逐步恢复了原有的光洁,不过。提及“月中仙”和那位江家小姐,她看得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一楼伙计说,他们也才知道,自从‘月中仙’主动要求退回部分西洋雪花膏的款项后,生意反倒好了起来。那些光顾的客人都说他们家有诚信,供不上货了还能想到再给之前的顾客补偿。还有,我听说,好多客人都并未真正去拿那补偿的款,反倒是再次买了他家新进的洋货。什么法国香粉,香水。这些高档的自然有那帮有钱的太太小姐买。”秀凤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
“不过,好像这两天卖得最火的,是个什么东洋货,是日本的什么‘美丽’香水皂。对了,就是这个东西。”秀凤一边说着,一边似乎生怕林梦桐听得不甚明白。便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张宣传纸,那粉红的颜色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月中仙’的特色之一了。
“这不会又是你从门口拿到的吧。”林梦桐见秀凤如此心细,也不免有些感动。她跟着自己,也知道为自己分担些顾虑。知道自己表面看来是平静无波,心里还是顾念着“月中仙”是如何继续宣传的。
“没有,江小姐这点上还真做到了,自从她上次来过这后,‘月中仙’的伙计就再没来过我们这条街发单子,这可是我特意经过他们家铺子那边,领过来给小姐你看的。”
“秀凤,难得你这么费心。”林梦桐心头一热,原来秀凤做这些,全然是为了自己,看来人心的确是可以感受到暖意的。
上次秀凤脸上出疹子,自己那般悉心相对。她虽不会说些好听的话,但是也记在心上。
林梦桐一边想着,一边却也接过了这张粉色的宣传纸。这民国初年到底在林梦桐看来,还是东西做得粗糙,而这纸上印得却是有些让林梦桐都有些面红了,原来这民初年间,这广告打得,远非自己以为的那样保守。
这纸上印的却是个在泳池边的民国美女,穿的却是那种西洋最为开放的,显得身材轮廓毕现的泳装。虽然由于纸质原因,印得有些粗糙,但还是看得出来,是根据真人体态描绘来的,可以说是相当写实了。
自然美女的手上缺少不了的,是一块香皂了。而美女手上也满是香皂的泡沫,配着一脸的娇笑。果然是极有煽动购买力了。
那旁边配的广告词也分外露骨。“美丽香皂,美丽全身。东洋正宗,别无分售。”林梦桐看完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一会才开口问道:“秀凤,如果换做你是普通顾客,拿到这纸单子,会觉得如何”
“小姐,你不知道。这东洋产的‘美丽香皂’根本不是我能买得起的,据说一个大洋一块呢”秀凤见林梦桐没问她些别的,
第99章 想法初备
“小姐,我哪里行”秀凤见林梦桐用了“清秀”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心下自然是开心的。年轻女孩最在意的是什么,她当然也不例外。
看着面前秀凤此时微红的脸色,眉眼间也益发温柔有加。林梦桐心里,便蓦地冒出一个念头,与其在宣传纸上印制那些表情夸张,衣着暴露的美女。羞花堂下一步要宣传这个“白玉香皂”时,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采用亲民路线,以秀凤这样婉约模样的民国普通女孩做为宣传模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这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的想法,却让林梦桐兴奋起来。或许因为自己从入主羞花堂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依例而行,只要不出差错即可。现在难得可以有机会展开自己的独特想法,更何况还要暗地里同“月中仙”一决高下,林梦桐瞬间就觉得久违的活力又顷刻间回来。
林梦桐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她随即就安下心来,想着下一步关于宣传“白玉香皂”的事了。片刻功夫,便已经写好了大体的方案,她落笔这后,却又想起了,这还是需要再请人看下为好。
阿宽哥他业务上的事还尚可,不过文字功底就有些粗浅。卢新宇自然他是铺子里最合适的了。在洋行做过,且又思想新派,文字底蕴方面甚至还在自己之上。只是林梦桐想着,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得去烦劳他,会不会给人落下什么难听的口实
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有些细节不消秀凤提示,她也是极为明白了林太太一直没放弃过对自己的紧盯不放,那个所谓的小舅舅汪怀远,也一直铺子里像她的眼线一般,默默关注着自己。
现在的羞花堂里,应该是无人不知自己对卢新宇的重视,几乎是可以比肩阿宽哥了。于公而言,林梦桐觉得自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能者自然值得重用。
只是于私而言。她也未免能完全说服自己的却是,内心那对卢新宇的微妙情愫。尤其是在昨天,他那句半是像说给自己听,又半是像在吐露心声的话语表露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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