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乔安

    奥黛丽的叹息在耳畔回荡，乔安欲言又止。

    他不否认公主殿下的设想的确对原角龙族群更有利，但是换个角度来想，将受伤虚弱的同伴丢弃给掠食者，同样有助于族群中其它健康的个体平安逃生。

    这种生存方式或许有些残酷，却也是智慧的体现，并且早已被证明是有效的——否则湖畔的原角龙族群也无法历经无数个世纪的漫长岁月繁衍至今。

    至于“自私”之类社会道德层面的评价，对恐龙这种没有善恶观念的野生动物而言毫无意义。

    只有当一种智慧生物形成高度协作的社会性群落之后，才会产生道德和法规之类的群体意识，而这种意识之所以能够推行下去，往往建立在推己及人的同理心之上。

    就像奥黛丽刚才所说，如果原角龙具有更发达的想象力，能够设身处地的替受伤落单的同伴着想，换位思考自己处在对方的困境该怎么生存，自然就会产生援助的念头——如果自己处在那种困境下，同样渴望其它同类的帮助。

    可惜原角龙似乎不具备如此发达的思维能力，况且即便是在人类社会里，也不见得所有个体都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私者往往能够在生存博弈中获利。

    倘使用人类社会的标准去评价这群野生恐龙，诚然怀有怒其不争的善意，又何尝不是一种基于自身优越感的偏见。

    目送两头恐兽追着受伤的原角龙跑远，乔安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同伴说:“我过去看看，你们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大家一起跟上去看热闹吧，我很想知道恐兽那种畸形的嘴巴要怎么进食。”海拉尔兴冲冲地说。

    平克顿等人也有同样的打算。众人便离开藏身的草丛，追踪原角龙与恐兽渐行渐远的身影。

    乔安变成蜂人腾空飞起，露比变成半蚊半人的混种形态，霍尔顿则展开龙翼，跟着他低空飞行。

    奥黛丽召唤出她的专属坐骑“拉法叶”，骑乘这匹天界飞马腾空而起。

    平克顿、海拉尔和卡尔都不具备飞行能力，又不想浪费法术位，就在地面飞奔。

    好在他们都是超凡职业者，奔跑速度并不比恐龙和恐兽差多少，充沛的体能也足以支撑长途越野追踪。

    乔安飞在团队最前头，跟踪了大约半个钟头，远远看见那头受伤的原角龙终于支撑不住，哀鸣着侧翻倒地，躺在湖畔草地上发出绝望的呻吟。

    跟在猎物身后的两只恐兽，警惕地包抄上去，似乎担心原角龙在装死，相距六十尺外低头喷射酸液。

    两股强劲的液流射在原角龙脸上，发出嗤嗤声响，这垂死的野兽却是无力挣扎，浸透酸液的脸孔迅速溶蚀变形，脓血顺着骨板淋漓低落在草地上，遭到腐蚀的野草迅速泛黄枯萎。

    看到这情景，恐兽们确信猎物已经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便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埋头以管状口器抵住原角龙面目全非的头部，舐吸被腐蚀成糊状的血肉。

    乔安展翅悬浮在湖岸上空，俯瞰恐兽进食的场面，之前的那个猜测得以验证。

    这种口腔构造奇特的魔法兽，的确是像苍蝇那样只能吮吸流质食物，而它们自颅孔当中喷射出的酸液则能将猎物坚韧的肌肉溶蚀成一滩脓血，确保它们得以顺利进食。

    由此可见，恐兽的酸液与其特化的口腔存在密切的相关性，只不过乔安目前还无法断言，两者何为因，何为果。

    趁着恐兽们专注于进食，乔安发出一道精神指令，遥控血蚊密探悄悄降落在一头恐兽颈部，以口器吸血。

    普通蚊虫的口器无法刺穿恐兽坚韧的鳞片，乔安以魔法创造出的血蚊密探则不同——口器相当于一件微型魔法武器，锋利程度足以穿透鳞片，深深扎进恐兽皮肤，贪婪吮吸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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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湖畔的食物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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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血蚊叮咬的雄性恐兽，觉察到颈部微微刺痒，有点不太舒服，就扭了扭脖子，试图用短小的前肢抓挠被蚊子叮咬的部位，可惜血蚊密探恰好处在它够不着的位置。

    恐兽郁闷地低声咆哮，抬头望向远处树林。

    往常遇到皮肤瘙痒的状况，它总会找一颗大树，在粗糙的树皮上蹭几下止痒。

    然而此时它正饿着肚子，相比享用眼前这顿丰盛的大餐，颈部些许瘙痒就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考虑到这片区域并不安全，随时可能有肉食性恐龙游荡过来，抢夺自己好不容易猎获的原角龙，这只恐兽最后做出合乎理性的选择——不再理睬趴在自己颈部吸血的蚊虫，继续埋头进食。

    恐兽吸食原角龙血肉的同时，自身也在被血蚊吸血。

    血蚊吸取的血液，并非为了满足自身生存需要，而是在执行乔安的命令，为主人采集用于研究的血液样本。

    当乔安意识到这一食物链条，心头不由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奇妙感触……

    血蚊在恐兽身上吸饱了血，飞回乔安身边，发出嘤嘤低鸣。

    乔安摸了摸储物袋，取出一支拇指大的玻璃试剂瓶，拧开瓶塞，让血蚊降落在瓶沿上，将采集的血样挤入瓶中。

    当血蚊鼓胀的肚皮恢复平坦，试剂瓶中积存的血液刚好过半。

    乔安身在野外，不便进行复杂的实验操作，就抽取一道“神话之力”，直接对瓶中血样施加“神话解析术”。

    柔和的红光自瓶口逸散出来，当中显现出一组魔力印记。

    乔安稍加观察就发现这组魔力印记的构型很眼熟，与他之前由黑龙李锡尼的血液样本当中解析出来的“酸蚀龙息”有六七分相似。

    由此可见，恐兽由“脑洞”中喷发酸液的超自然能力，与黑龙的“酸蚀龙息”在生成原理上有相近之处。

    经过进一步解析，乔安发现恐兽的酸液有两种喷射模式。

    第一种模式呈锥形散射，最大射程30尺，对攻击范围内所有受到喷溅的生物，平均造成6个能级腐蚀伤害——这就是之前雄性恐兽惊散大群原角龙时采用的喷射模式。

    第二种模式是“集束喷射”，酸液呈射线状激发，最大射程约为60尺，由于大量酸液集中在一个目标身上，命中后造成的酸蚀伤害比“散射模式”更高，平均约为10个能级——这也就是雌性恐兽刚才伏击落单的原角龙时采用的攻击模式。

    恐兽无法频繁使用这种超自然能力，每次喷射酸液过后，至少要经过半个钟头的积累，体内才能合成出足够维持新一轮喷射的酸液。

    在此期间，恐兽还必须吃饱肚子，毕竟合成酸液关系到一系列耗能颇大的生物炼金反应，需要恐兽由外界摄取营养，为合成酸液提供必备的原料和能量。

    如果不考虑这些限制条件，只看恐兽喷射酸液造成的杀伤力，甚至不逊于成年黑龙，也就难怪一头体格强壮的原角龙，面部要害遭受两次酸液喷射过后，逃出没多远便伤发倒地不起，遭受酸液喷溅的肌体很快就被腐蚀成了一滩脓血。

    ……

    乔安悬在空中，不方便抄录魔力印记，就压制“神话解析术”，盖上瓶塞，将采血瓶收回储物袋。

    接下来，他取出“留影镜”，在空中选了一个最佳角度，给正在埋头吸食原角龙溶蚀血肉的恐兽们拍了张特写，留存在镜面上。

    等抽出空来再把镜面上的图画转印在纸上，作为存档资料。将来撰写与奥斯塔湖周边地区生态相关的论文时，这张图可以作为插画。

    乔安拍下一张满意的特写，正打算收敛蜂翅降落下去，与同伴会合，北边山坡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隆隆轰鸣，听起来像是沉重的足音。

    乔安被这异常动静勾起好奇心，振翅拉升飞行高度，视线越过山丘，远远看见一头巨兽正迈开大步，朝湖畔这边奔行而来。

    乔安稍加观察就认出那是一头成年暴龙，背部光滑坚硬的墨绿色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头到尾足有40尺长，以一双桥墩般粗壮的下肢直立行走，如同一座正在快速移动的绿色山丘。

    这庞然巨兽每向前踏出一步，总会伴随着地震般的足音，超过10万磅的体重，于身后留下一串深深陷入泥土的巨大脚印。

    相对于这头暴龙庞大的体积，它的一双前爪则显得太过小巧，似乎只是无甚用处的装饰品。

    这不是乔安第一次亲眼目睹暴龙。

    一个多月前在故乡德林镇，乔安曾协助蜥蜴人一族伏击大地精兵团。大地精领主勒图之所以号称“恐龙征服者”，就是因为他驯服了一头暴龙充当坐骑。

    不过与眼前这头暴龙相比，勒图的坐骑明显要小上一圈，给人的威慑感也逊色一筹。

    乔安放出一道精神波动，吩咐血蚊密探飞到暴龙跟前，以便自己能够借用血蚊的眼睛，近距离观察那头凶恶的巨兽。

    微小的血蚊，在这庞大如山的巨兽面前反而很安全，遵循乔安的指令迎面飞向暴龙，最终降落在对方头顶。

    暴龙根本没有留意到这只小昆虫，依旧大步前行，绕过山丘，趟过低矮稀疏的灌木丛，时而垂下巨大的头颅，在树丛中嗅探猎物残留的气味。

    事实上，除了极少数体型更为庞大的超巨型兽脚亚目恐龙，暴龙几乎就是奥斯塔湖区最顶级的掠食者，高居于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霸王，凡是进入他视野的活物，基本上都是可供捕食的猎物。

    此时暴龙已经绕过山丘，出现在湖畔的开阔地带，与乔安所在的位置还有一里多远，但是庞大的躯体和沉重的足音已经引起附近栖息的鸟兽警觉，纷纷逃散躲避。

    那两头还在埋头进食的恐兽，也被暴龙的足音惊动，扭头望向那尊穿林而来的庞大身影，流露出迟疑的神态。

    求生本能警告它们应该赶紧溜走，然而它们还没有吃饱，舍不得放弃面前这顿大餐，怀着侥幸心理，期望暴龙不会朝它们这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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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狂暴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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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先给同伴发了一道“传讯术”，提醒大家躲进草丛深处，不要出声，免得被暴龙发觉。

    至于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暴龙又不会飞，自己可以毫无风险的悬在空中观察这巨兽。

    透过血蚊密探的眼睛，乔安注意到这头暴龙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充血的眼眸透出一股狂躁的意味。

    联想到平克顿的讲述，乔安怀疑这头暴龙正处于发狂状态，但是暴龙这种生物本身就有极强的攻击性，很难从外表判断它是否精神失常。

    想要核实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用“高等内视术”看一下就行了。

    “高等内视术”有点特殊，施法过后可以维持生效24小时。

    但是每次观察一个目标内在属性的时候都必须维持专注状态，内视期间无法施展别的法术，而且长时间维持专注也会对施法者的精神造成很大负担。

    所以包括乔安在内，施法者们通常不会一直维持内视状态，查看过当前的目标就退出内视状态，需要观察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再重新启动“高等内视术”——这种操作不同于重新施法，也不会额外消耗法术位。

    怀着追根寻底的心思，乔安重启“高等内视术”，进入施法专注状态，凝神查看暴龙的身体状况。

    ……

    侦查目标:暴龙（巨型肉食性动物，蜥形纲，蜥臀目）

    健康状况:精神异常（被寄生）

    属性:力量32，敏捷13，体质28，智力2，感知15，魅力10

    ……

    “果然不正常！”

    乔安心中暗道。

    从内视结果来看，这头暴龙之所以陷入疯狂，很可能是体内的某种神秘“寄生虫”在作祟。

    当然，“寄生虫”只是一个代称，也有可能是某种超自然病毒。比如乔安当初感染“虫化症”的时候，受到外界刺激也会表现出发狂的症状。

    “高等内视术”毕竟只是一个2环法术，无法为乔安提供更多的信息，想要彻底搞清楚暴龙患病的根源，还得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发狂的暴龙显然不会乖乖接受体检，乔安便发出一道精神指令，遥控血蚊密探叮咬暴龙，采集血液样本以供化验。

    暴龙周身覆盖着厚厚的鳞片，皮肤之坚韧远超恐兽。血蚊先尝试叮咬暴龙的脖颈，却无法穿透鳞甲，反而险些崩断纤细的口器，只得在暴龙庞大如山的身上飞来窜去，试图找寻一处更容易下嘴的薄弱地带。

    就在同一时间，暴龙已经冲出低矮稀疏的灌木丛，远远看见那两只守在原角龙尸体跟前的恐兽，红着眼睛厉声咆哮，甩开大步冲了上去。

    恐兽见此情景，只得打消侥幸心理，丢下猎物撒腿狂奔，指望暴龙夺下原角龙的尸体，获得足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就不会再追赶它们。

    然而那头感染怪病的暴龙却做出违背野兽天性的举动，根本不理近在眼前的食物，大步跨过原角龙尸体，继续追赶那两头狂奔的恐兽，似乎要通过发泄怒火来缓解病痛。

    平克顿等人此时正躲在山坡附近的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的关注着湖畔那出生死追逐的戏码。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之前是恐兽追杀原角龙，此刻恐兽则变成了被暴龙追杀的猎物。

    在奥斯塔湖畔，在这片远离文明的洪荒世界里，这种猎杀与被猎杀的场面总是在不断重复上演，舞台上的角色也总是不断调换，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由文明世界闯入这片洪荒世界的人类，同样无法摆脱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平克顿等人很快就意识到事态正在朝着不妙的方向演变。

    两头恐兽飞奔的同时频频回头，发觉暴龙越追越近，深知继续沿着直线逃跑，注定会被身后那头巨兽追上，于危急关头展现出“魔法兽”的求生智慧，突然转向，分头逃亡。

    雌性恐兽朝西侧飞奔，雄性恐兽则奔东边而来——恰好就是平克顿等人藏身的地方。

    侦探先生发觉恐兽直奔自己藏身的草丛奔过来，唯恐它把暴龙引过来，连连挥手呵斥。

    “走开！你这傻头傻脑的怪物！那么多路不选，干嘛非得往这儿钻？快滚开！离我们远点儿！”

    猎犬卡尔也发出怒吼，警告恐兽不得靠近。

    慌不择路的恐兽被躲在草丛中的人类与猎犬吓得直发愣，然而身后迅速迫近过来的沉重足音，还有暴龙的怒吼，都在提醒它想逃命就得赶紧行动起来。

    恐兽回头瞅了一眼狰狞的暴龙，又瞅瞅冲自己大呼小叫的侦探和猎犬，短暂的权衡过后便作出决定，如同一阵疾风从平克顿等人身旁飞奔而过，头也不回地钻进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