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倪凤辰
虽说地位水涨船高了,但是身上的草莽气息从来没有消减过,稍有不顺心就亮出手中的斩马刀。
曹赋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这件事涉及到我一位密友,原本不足为外人道,合州军统领袁仁甫你可知道”
合州军驻扎京师附近,直接受命于天子,有保卫京师的重任,是当今天子手中为数不多的利剑。袁仁甫是合州军创立后第三位统领,也是任期最长的统领,合州军地位非比寻常,在京师这种地方做起事来步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辫子,前两位的下场别提有多凄惨了。
林尘点头道:“听说这位袁统领行事谨慎,也不是个粗人,否则也不足以统帅合州军。”
曹赋在林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尘略微吃了一惊,道:“你说这位袁统领只是因为酒后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胡言,就被安了个里通外国,颠覆朝政的罪名我记得西厂可是亡了呐”
曹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嘿,只要白小萍还在,谁敢说西厂真正的亡了,看最近的风声,陛下未必没有要重建西厂的意思。”
林尘问道:“你要纳的妾是”
曹赋脸色紧张地点点头,道:“袁仁甫与我算是故交,这回突遭大难,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把。袁兄的独女已经被我派人秘密接送往青州,这里山高水远,京中未必真能查到,何况到时候又有官眷的身份,保下来应该不难。”
林尘赞道:“曹大人假纳妾真救难,真乃仁士风范。曹大人放心,只要到青州境内,潜龙帮保证袁姑娘不会少半根寒毛。”
曹赋客气地摆摆手,道:“看着方向是去城南李家吃寿宴听说因为你的关系,大大小小的人物来了不少,连公孙家都派人来了,公孙德沛那件事要我替你当和事佬”
林尘一把将炭炉塞到曹赋手里,揉了揉酸楚的双臂笑道:“曹大人放心,这件事潜龙帮自己会解决,曹大人只管放心吃喝就是。”
曹赋摸了摸手里滚烫的炭炉,忙不迭递还给林尘,道:“可别惹出大事来,到时候又要我帮你擦屁股。”
看着曹赋略带深意的眼神,林尘嘿嘿一笑,将炭炉抱在怀里,没有继续接话。
往日门可罗雀的李家被送礼的车队挤得水泄不通,谁都知道李德生这回寿宴办的风光,有潜龙帮和公孙家的出席,李家这回翻身指日可待了。
前来送礼的大多是家里的管事和小厮,送完礼纳上礼单之后就被领到后院入座了,中午这一顿是李家为了摆阔气,专门招待下人的,就算是没有送礼只要说几句吉祥话都放进来坐了,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吃顿饭李家还是请的起的。
真正的大人物要到晚上才出席,那个时候可就不是谁都有资格出席了。
林尘和曹赋下了马车,打发车夫自己回府之后两个人就挤进送礼的人群里,一老一少好不容易才进了府,迎客的管事忙的一个头两个大,看见两人双手空空以为是来混吃混喝的,指了指进院的路,没给好脸色。
李家也算是有些家底,大宅的后院里足足摆了将近五十桌,每一桌上都坐满了人,林尘和曹赋好不容易找了到空位坐下,瞬间又来了一大帮人坐的满满当当的。
林尘打量了一番同桌的人,前来送礼的人鱼龙混杂,一桌上居然有四五个帮派,还有几个看穿着竟然是四海帮的伙计,四海帮是青州城为数不多敢跟潜龙帮叫板的帮派,虽然这些年在林尘的打压下连连败退尽显颓势,但是毕竟家底厚实,尤其是四海帮主邵东海做起事来果决阴狠,从栽害公孙德沛一事上就能看出来此人决不甘心屈居潜龙帮之下。
林尘眯起眼,看来李德生野心不小,这回自己给他安排了一场鸿门宴,没想到这个老头也不客气,晚上要是邵东海出席寿宴,保不定李德生就要卖着老脸拉拢两家,到时候李家两边生意都做,闭着眼睛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只不过想要同时拉拢潜龙帮和四海帮,他李德生也配
林尘嘴角不由冷笑,李德生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会知道公孙德沛的死是四海帮一手策划的,他顶到天也就知道因为这件事潜龙帮和公孙家可能交恶,到时候如果能在其中做个和事佬,又有利可图,反正那张老脸又不值钱。
不过看
第八章 有眼不识
李家大院深处藏着一处僻静的后花园,一座精致的二层小阁楼背靠高墙,坐北朝南。这里静谧优雅,只有零星几个丫鬟进出,脚步也格外小心,唯恐惊扰到阁楼里的人。
阁楼前种的芭蕉翠的几乎滴水,石板小径上长满了青苔,阁楼的主人格外喜欢这些青绿的东西,丫鬟们走路的时候只能掂着脚,唯恐踩坏了景致。
一个丫鬟在热闹的后院张望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溜回后花园,敲了敲二楼的窗沿,一个身着素衣画了淡妆的女子伸出头来,看见是自己贴身的丫鬟,赶紧伸手将丫鬟拉进屋内,再严严实实地堵上屋门,连窗户缝都不放过,塞满了棉絮。
看见那丫鬟额头上的汗,女子咬着嘴唇问道:“绿鸢,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可做了燕大哥他们接到信之后可有说什么”
叫做绿鸢的丫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女子见状跺着脚急道:“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没人来救我,晚上我就要被爷爷许配给那个潜龙帮的少东家了。”
李德生膝下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这个女子就是李德生最为宠爱的孙女李月,又取了个小名叫做李枣枣,只不过这个院子里能叫她枣枣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李月银牙暗咬,赌气道:“既然燕大哥他们都不来救我,刚好这屋子挂着的白绫派上用处,到时候我死了,我看谁还要我嫁人。”
绿鸢连忙拉住李月慌道:“小姐不要啊,家主让你做一出假戏给人家看,没让你真寻短见呐。”
“想起这事就来气!”李月挣脱绿鸢,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双脚踢开绣鞋,恼道:“那个潜龙帮的少东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爷爷为了巴结他连脸面都不要了,还要做孙女的连带着一起出丑。不过是一帮泼皮无赖的头头,在青州作威作福真以为没人怕他们了不成!大不了我就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李月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响马刀来,两面开锋,白光渗人,吓得绿鸢倒退几步,哆嗦道:“小姐快把刀收起来,要是被家主知道你每天偷偷翻墙出去,跟燕大哥他们当山贼,一定会打死绿鸢的。”
李月瞪了绿鸢一眼,道:“什么山贼,明明是惩奸除恶的侠士。”
绿鸢吐吐舌头:“没听过偷羊的侠士。”
李月挥舞着拳头道:“那怎么能叫偷,那个汉子欺负自家的表亲,付了三个钱子就掏了三只羊羔,我们偷了他的羊是替天行道,正义之举。”
绿鸢微微叹了口气,自家小姐这几年出门游学,还是仗着李老爷子的独宠,本来以为能改掉恣意妄为的性子,做半个读书人也好,琴棋书画不求精通入门也行,没想到出去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反而越发爱起舞刀弄剑来。好在还知道怕,只敢偷偷溜出去,表面上还装的像模像样,要是真叫李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孙女在做这些事,自己作为贴身丫鬟,知情不报的罪责必定是逃不过的。
可她跟小姐从小长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真降罪下来,绿鸢也只有一声不吭地受着。
绿鸢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说道:“小姐的信我送到了,方才我在后院里看到了燕大哥他们几个人坐在席中,看起来是来救小姐的。”
李月跳下床,不顾赤脚踩在地砖上,惊喜道:“当真!”
绿鸢低头道:“小姐不肯嫁,要是那个少东家也不肯娶就好了,那就两全其美,绿鸢以后还能服侍在小姐身旁。”
到时候要是小姐拒婚,拍拍屁股跟着燕大哥一帮人跑了,自己以后可怎么办想起这些,绿鸢忍不住泫然欲泣,李月见状连忙抱住绿鸢安慰道:“我的好姐妹,你放心,只要爷爷不逼我,不到最后时刻,我绝不会弃这个家而去。”
接近黄昏的时候,后院的酒席才渐渐散去,林尘将喝的七荤八素的曹赋驮回马车,将炭炉塞在曹赋怀里,说道:“晚上还有一场,曹大人您可要悠着点呐。”
曹赋嘿嘿一笑,道:“老哥晓得。”
接着便打起呼噜,一边说着“娘子饶命”之类的梦话。
林尘嘱咐车夫好生照料曹赋,自己骑上马沿着李家大院的高墙缓缓走着,一边打量着这座颇具匠气的大宅。
相比起林益正在胭脂街的那座府宅,李德生的宅子更显得威严一些,大概是因为李德生出身低微,这座高墙耸立的宅院似乎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众人宅子主人的身份不凡。
天色有些暗沉,李家的仆人们支起梯子,成串地点亮灯笼,整座府宅灯火通明。而在高墙之外,相隔几十步是一条内河,河边建着几座寒酸的吊脚楼,有些连门窗都没有,挂着些破旧的衣物遮挡,楼前的竹竿上挂着些晒干的咸鱼。
林尘勒住缰绳,没有下马,一个脸上有着两道刀疤的男子从吊楼里走出来,林尘瞥了一眼男子腰间的佩刀,问道:“方才在宴上,你塞的纸条”
林尘摊开手掌中的纸条,道:“邀我来这里相见,想必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方才在李家后院,林尘也注意到过这个男子,脸上两条刀疤给人印象深刻,尤其是走路时两腿偏向外,分明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
刀疤男子站在林尘三步外,恭敬道:“在下燕北游,前几日在胭脂街上见过少东家一面。”
林尘哦了一声,冷淡道:“你说有价值千两的消息给我,若是空口瞎编就想从我这里讨点好处,是什么下场你该懂的吧我想州府衙门不会介意抓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响马。”
燕北游环顾四周,只觉得昏暗中人影晃动,分明是潜伏了不少高手,不自主咽了口唾沫,暗骂自己窝囊,今日明明是想借机大发一笔然后带着一帮兄弟借机退隐,怎么临来了面对这个年轻人反而有些腿软了。
察觉林尘神色不虞,燕北游连忙解释道:“小的虽然落草为寇,但是从没有在青州境内劫过道,这些年走南闯北跟兄弟们讨生活……”
林尘冷哼了一声,燕北游连忙打住,切入重点道:“前段时间小的结识了一位小妹,不但性格豪爽,而且腰包鼓实,只要我们带着她小打小闹行侠仗义,就每天给我们一帮兄弟每人十两银子,本来我寻思着这生意做个一年半载就能赚够老婆本了,但是昨天清晨有个丫鬟替我那小妹送来一封信。”
林尘从燕北游手里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面容古怪道:“你那小妹就是李家小姐,她要你们带她逃婚”
燕北游挠挠头,尴尬道:“小的虽然只有一身蛮力,但是也知道青州城谁不好惹,平日里带着她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就算了,真要带着她逃婚只怕连青州城都出不了,刚巧今日在李家碰见了少东家,小的就寻思着能为少东家解忧,顺带赚些赏钱。”
林尘收起李月的信,躬身拍拍燕北游:“这个消息还算让我满意,自己滚去林府找管事的领赏去。”
燕北游咧嘴一笑,向身后
第九章 公孙羽
李家管事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扒拉着车轱辘尖声叫道:“混账东西,怎么敢直呼公孙家主的名讳。”
年轻人瞥了李家管事一眼,触及到冰冷的目光,李家管事不由松开手,倒退了一步。
杀气霸气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似乎只有在家主发怒的时候感受过。
身旁的李家仆从小心的碰了碰管事的手臂,提醒道:“管事的,您看这年轻人是不是,有那么些像家主给我们看过的那人的画像”
管事再斜眼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的长相,摇晃的灯火下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管事忽然想起来似乎中午的时候有这么个年轻人带着个老头来蹭过饭
虽然只看过林尘的画像,但是真切站在面前的时候,管事的还是有些犹豫,再看那眼睛鼻子的模样,记忆越来越清晰,这不是潜龙帮的少东家又是谁。
“噗通”一声,李家管事哭丧着脸双膝跪地,脖颈跟肚子上的肥肉猛地一颤,这是造了什么孽,最重要的贵客还没迎进门,就先给得罪个彻彻底底,自己刚才似乎还骂了他一句混账东西管事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公孙家主的步撵里倒是没什么动静,被林尘直呼大名后,也没有流露出不喜,反而客气地出声道:“林东家,久见了。”
林尘一边安抚着惊动的马匹,一边说道:“公孙家主客气了,不小心伤了你的车夫,真是抱歉呐。”
一只手挑开车帘,出来的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公孙家主到底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人至中年还有几分少年模样,给人一种细腻的感觉。
这位青州唯一的皇家亲戚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车夫,而是客气拱手道:“是我该向林东家赔罪才是,这个奴才平日里狂纵惯了,正该有人教训教训。”
林尘忍不住心道没有你一个区区车夫也敢这么狂脸上却是满带笑容道:“能有公孙家主出席,今夜这场酒席分量可就重了不少啊。”
公孙羽摇摇头,道:“盛情难却啊。”
两人一来二去,倒是只字不提今晚吃的是李老爷子的寿宴。
看见那年轻人与公孙家主谈笑风生,李家管事哪还有半点怀疑,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赔罪,心里暗自埋怨这位少东家锦衣夜行,也不安排辆配的上身份的座驾,就这破烂马车谁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这辆刚被李家管事贬的一文不值的马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来,曹赋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一看四面八方都是看热闹的百姓,饶有兴致道:“哟,乡亲们好呐。”
“是曹赋曹大人!”
“曹大人好呐!”
“曹大人什么时候再来村里坐坐!”
曹赋点着头向四周挥手致意,有眼熟的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小声道:“这位曹大人跟中午坐在我们边上那个老头很是相似啊。”
同伴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曹大人是什么身份,能跟你坐到一块去”
那人摸着脑袋道:“说的也是,中午那老头的吃相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读书人。”
李家管事几乎吐出一口血来,他全想起来了,中午就是这个年轻人带着这老头来蹭饭的,看见两人穷酸模样,自己还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正眼都没细瞧就差人领着进去坐了。
管事的摸摸自己缠在腰间的两个青橘,想起当时那个年轻人一边说着什么寿比南山之类的好话,一边塞给自己两个大青橘子,算是贺礼了,自己顺手塞在腰间的缠带上。
李家管事把两个青橘拿出来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在李家种在院子里的那株橘树上摘得么,院墙那么高,也亏这一老一少够的着。
管事的藏起青橘,决定把中午这件事藏在心里,要是让李老爷子知道潜龙帮少东家跟知州大人溜进后院蹭饭,管事的却一无所知,还用不用活了
公孙羽看见曹赋,立刻收起稍显伪善的面孔,对步撵内喊道:“两个逆子,还不快出来拜见知州大人!”
公孙家的五乘步撵宽的出奇,坐下五人都不在话下,公孙羽说完,两个年轻人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齐齐对曹赋行礼道:“先生好。”
体态稍胖些的叫做公孙武隆,稍微瘦长些的叫做公孙昌运,再加上被郎中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公孙德沛,公孙家算是凑齐‘武运德’了。
身为皇戚,公孙家的子嗣都曾经在州府里受过学,理当称呼曹赋一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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