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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漠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伊人初见

    阿依的眼睛里一轮精光闪过,露出愤恨之色。www可是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大概是因为她此时的汉语水平,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愤怒。她咬了一下嘴唇,伸出右手摊开,掌心两颗鹅卵石。左手抬起,指了指致远,道:“榻。(他。)”又指指自己:“窝。(我。)”最后指着鹅卵石,思索了片刻,道:“势头。(石头。)”



    这下,万度归没有理解。致远刚刚被父亲警告过,不敢开口;颜华正在为自己的泄密笈笈自危;万夫人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只有致宁战战兢兢地言简意赅地解释:“小远答应教她飞蝗石。”



    万度归恍然大悟,他直起身子,点了点头,道:“唔,他是你师父。”



    致远只觉得父亲的目光再次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头低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脑门上的汗珠聚集起来,顺着额角一滴地滑落,等着父亲严厉的责骂。



    忽然,万度归竟轻笑了一声,语气更是极少见的温和,道:“教她飞蝗石之前,先教她懂得打架时咬人实在势弱,且不是什么光彩的好手段。”说完,伸手揽过仍一头雾水的万夫人,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忽又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冷冷丢下两个字:“二十。”



    待万度归夫妇走远了,兄弟二人并颜华方才松了一口气。致远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第三章飞蝗石 - 1
    尉迟秋仁的药十分有效。才刚第三天,致远便能下床了。虽然动作大些还是会疼,但寻常走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刚一下床,他便要求颜华带他去找阿依。



    阿依彼时正在跟着夫子学习汉语,偶然抬头,从窗户里看见致远正站在院子里微笑着看她,心中一暖,也回报地扯了扯嘴角。她是真喜欢致远那纯净又温暖的笑容,这些天,她常常会想起他的笑脸,然后不由自主地也想要笑一笑。她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对她笑过,她也从来没有遇到什么让她觉得值得为之一笑的事,毕竟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肮脏恶心的乞丐,人们看到她都会远远地绕开,避免蹭上她身上的污垢,或是被传染上虱子跳蚤之类的寄生虫。而她所有关心的事,不过是吃饱肚子罢了。没东西吃的时候自然是笑不出来的,即使是吃饱了,那也只是庆幸自己不至于马上被饿死,没有半分值得笑一笑的。至于她与之为群的那些野狗们,高兴了便是汪汪汪,不高兴了也是汪汪汪,更无所谓笑。于是她便也不觉地得自己需要笑。



    阿依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纠正玉丽发音的夫子,有些坐不住了。www伸手摸了摸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几块鹅卵石,有些蠢蠢欲动。



    致远似乎看出了阿依的迫不及待,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院门,最后指了指夫子。示意阿依自己会在院门口等她下课,让她安心先上完汉语课。



    结果,他刚刚在院门边站定,院中便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果然,阿依已经溜出了课堂。在她身后,玉丽吐孜居然也紧跟着溜了出来。



    一共才两个人的课堂,两个学生一起溜了,教课的夫子只能站在教室门口目瞪口呆地吹胡子。致远有些尴尬地向夫子挥了挥手。这个夫子他认得,小时候去外祖家里曾经见过。他隐约记得这个夫子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来自西域。但具体是西域哪个国家的,他记不清了。总之,这位夫子通晓西域多国语言,因此年轻的时候曾多次跟随外祖父出征西域,是外祖父军中的翻译。他和致宁小时候万度归曾让他们跟着这位夫子学过一段时间西域的语言。无奈何兄弟两个虽然都是习武的天才,但在语言方面却双双缺根筋,两个人学得非常痛苦。两个月后,宁愿天天挨打也不肯再去上外语课,万度归虽然教子严厉,但也看出一对儿子的确没有语言方面的天赋,便也不再逼他们,就此作罢。闪舞www



    夫子此时也认出了致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吹着花白的胡子道:“夫人交代,一日两课。早课辰时至巳时;晚课申时至酉时。今日便算了,下次二公子再要找她们去耍,请务必算好时辰。这两个姑娘学习语言的才智远胜于二公子当年,二公子切莫耽误了两位姑娘学习。”



    致远抓抓脑袋,呵呵干笑了两声,向夫子吐了吐舌头,赶紧带着两个女孩儿逃离了夫子的视线。



    “怎么还没下课就溜出来了”致远带着两个女孩儿快步在公爵府里七绕八绕,远离了夫子教习的小院,才放缓了脚步问道。



    “学势头,不学硕花。(学石头,不学说话。)”阿依的回答干脆明了。



    致远不禁笑了一声。可不是吗,她当时就是为了学习飞蝗石才来的大魏,



第三章飞蝗石 - 2
    “呃……”致远以手扶额,嗯,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他问得的确有些多余。闪舞www



    致远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到国公府后院,院子一角有一道五丈宽,一丈高的土墙。墙面平整,像是新抹平过。墙上用红漆画了大大小小十数个圆圈。最大的有脸盆大小,最小的不过一枚铜钱的尺寸。



    “从前我就是对着这堵墙上练习飞蝗石的。”致远指了指面前的土墙,说:“石头和箭矢不同,很难在箭靶上留下印记,有没有打中不容易看得清。土墙就比较好,石头砸上去就会留下个小坑。精准和力度都能清楚地显示出来。”



    阿依走近土墙,伸手抚摸光整的墙面。



    “这面墙原来已经被我砸的全是坑了。这两天刚刚让人重新糊平。你尽管在上面练习,砸花了再糊。很方便的,不用手软。”



    致远一面说着,一面从墙根开始向后走了大约十步,回身面对土墙站好,从随身的锦袋里摸出一枚石子,手臂轻扬,啪地一声,石子击中土墙上一个茶碗口大小的红圈,留下一个半寸深的坑。



    “等你练到能在这个距离击中那个尺寸的红圈时,打兔子就不在话下了。”



    阿依和玉丽吐孜快步走到致远身边,学着致远的姿势站好,手里握着事先准备好的石块,用力向着土墙扔出去。然而两个人都连土墙的边也没粘上。阿依的石头落在土墙前一步的距离;玉丽更近,只扔到一半的距离。



    玉丽并不以为意,吐了吐舌头跑过去捡回石块。阿依有些沮丧地回头看向致远。致远笑呵呵地拉着她向前走了五步,指着墙上最大的红圈,道:“由近及远,由大到小。不骄不躁,操练得法,勤习不怠,神技必成。”



    他从自己的锦袋里又摸出一枚石子放在阿依手里。握着她的手指,以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稳石子,无名指与小指蜷曲握在拳中。然后纠正阿依的站姿:“两脚略分开一些,与肩同宽。重心落在两脚之间。勿前倾,勿后仰,勿弯腰,勿挺胸。身端体直,勿过张,勿过弛。握石之手上举,肩胛内收,手平于耳侧。呼吸平畅,勿屏息,勿急喘。以肘为支,力发自腕。”



    阿依一开始仔细地听着,认真地依照致远的指点调整着自己的姿态。闪舞www然后听到后来,她便渐渐有些听不懂,稍一踌躇,致远已经说到更后面的一句,她来不及反应,就完全跟不上了。玉丽吐孜听懂得多一些,然而她模仿着致远的动作比划了几下,大概是觉得别扭,便放弃了。只管以自己觉得舒服的方法扔石头,虽然能在土墙上砸出坑坑洼洼,但是石头的落点却极不稳定。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嘻嘻哈哈地不停地扔,手里的石子扔光了,再跑去捡回来,继续扔。



    致远也看出了阿依的懵懂,抓了抓头,又简化了语言,放慢了语速,重新讲解了一遍。这一次阿依虽然听得还是有些吃力,但总算能跟得上,听懂了一大半。姿势调节到一个相对标准的水平,又试着掷出一块石头。本以为这一次缩短了一半的距离一定能打得中土墙,没想到因为不适应新的姿势,手上的力气没有完全使出来,石头还是没有打到土墙,落在了墙根下。&



第三章飞蝗石 - 3
    吃午饭时,阿依和玉丽开始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闪舞www她们来到平城两个月,本来已经学会了用筷子吃饭,可是此时那双竹筷竟似有千斤重,两个人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的。玉丽因为练得少,情况略好些,勉强还能夹得起菜,阿依的手却抖得筛糠一般。她一皱眉,索性丢了筷子,用手抓着饭菜吃完。到了晚上更加严重,自小臂向下,整个手腕、手掌、手指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即使放弃筷子用手抓着饭菜吃,也吃得淋淋漓漓。



    傍晚时分,阿依和玉丽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看小黑獒玩球。两人上汉语课时,夫子不许小黑獒进教室,小黑獒便自己到国公府里四处溜达着找乐子。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只藤编的小球,玩了一整天,仍是津津有味。



    玉丽吐孜抚着自己的手腕哼哼唧唧愁眉苦脸;阿依的手也疼,但她并没有露出委屈的模样,只是低着头一颗一颗地从一堆石子里挑选大小适中的放在一边。



    致远拎着一壶热水走进小院时,天色已经暗了。玉丽吐孜看见致远进来,条件反射地跳起身,一边朝屋里跑,一边摆手道:“不练了,不练了!”



    阿依听到玉丽吐孜说话,抬起头见是致远,眼眸中闪过一轮光芒。闪舞www疑惑地看着致远一手拎着一只水壶,一手拎着一只脸盆,微微眯了眯眼,猜测着这两样大概也是操练的道具,只是猜不出该怎么用。



    见玉丽跑了,致远也没去追,笑呵呵地在玉丽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问阿依:“手腕疼吗”



    阿依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致远放下手中的水壶脸盆,拉过阿依的一双手,借着屋里玉丽刚刚点起的灯光仔细瞧了瞧。“呀,还是有些肿了。”他有些懊恼:“我就是怕你第一天练习不适应,特地降低了强度。没想到还是过了。”他连忙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脸盆,拉着阿依的两只手浸在微烫的热水里。水面没过手腕,阿依顿时觉得手腕上一阵酥麻,肿胀感减轻了很多,舒服极了。



    致远时不时地用手指探试水温,水冷了,便泼了,又倒了一盆,继续让阿依浸泡。自己念念叨叨地自我批评着:“我真是蠢,怎么能以新入营兵士的训练强度来教习你呢他们虽然也是从没有学习过弓射,可再怎么说也是男人,皮糙肉厚的,多练一些不打紧。唉,我真是太蠢了,怎么拿你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阿依歪着头,看着致远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她没有完全听懂,但大概猜到致远是把她手腕疼的责任都算在了他自己的头上。看着致远懊悔的神情,阿依在心里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笑起来好看,懊恼的样子也很可爱。



    盆里的水凉了,致远替阿依擦干手上的水珠。又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玉盒,拧开盖子,盒子里莹白色的膏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他用手指挑了一小块药膏,替阿依抹在手腕上。



    “明天休息一天,等手腕消了肿再练习吧。”致远一边念叨着,一边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



    阿依愣了一下,猛地将手从致远手中抽出来。



    致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拉着个女子的手又揉又搓,实在是太轻浮,太无礼了。脸噌地红了起来,紧张得不知道该把一双手放在哪里。



    阿依其实并不太明白致远这奇怪的表情和动作是什么意思。她只自顾自地思考了一



第三章飞蝗石 - 4
    忽然,他的目光瞥见自己腰带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当时以军功抵罪,皇上给的一切封赏都被没收了。回到平城后,致宁悄悄地把自己得的这块和田玉佩送给了他以示安慰。他拿起玉佩,试探着指着玉佩下缀着的一簇秋香色的丝绦问:“是这个吗”



    阿依盯着玉佩看了几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缨穗”致远恍然大悟。“你是说,玉丽吐孜去找嫂嫂学习打缨穗了”



    阿依眼中光华璀璨,重重地点头。



    “阿依,你可真厉害!”致远大笑着拍手,道:“你只用了七个字就交代了玉丽吐孜的去向。而我……”他低头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得用十四个字才能把意思讲完全了。你的汉语进步真大!”



    虽然明知道致远这样说是在鼓励安慰她,但是看着致远亲切真诚的笑脸,阿依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开口了。她大胆地说:“我,说不好,还要学!”



    “阿依,你学得已经很好了!你来平城也才一个多月,至少已经能听懂我说话了。我小时候跟着夫子学西域的话,学了两三个月,还是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不会说。闪舞www”



    阿依伸手摸了摸玉佩下的丝绦,自言自语地说:“缨……”



    “缨——穗。”致远缓慢而清晰地重新示范了一遍。



    “缨穗。”阿依这次的发音已有分的标准了。她自己也有所感觉,眉梢眼角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缨穗,就是用丝线结成的穗子。缀在玉佩、扇子或者剑柄上,做装饰用的。”致远耐心地解释,“玉丽吐孜去找嫂嫂也打缨穗可真是找对人了。嫂嫂可是打缨穗的能手,全平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有她的手艺了,连宫里最手巧的绣娘都比不上嫂嫂。当今皇后和诸位高品阶的妃嫔,都要向嫂嫂求取缨穗呢。玉丽吐孜要是真能学得这门手艺,将来开一家小绣坊,绝对吃穿不愁了。”



    阿依又摸了摸致远玉佩下的缨穗,轻声说:“好看。”



    致远低头看阿依,看见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地跳动,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见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水润的亮泽,吹弹可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精美的缨穗,爱惜与羡慕之意溢于言表。致远突然觉得,自从在西域遇见她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阿依是个女孩子,她是一个和普通女孩一样,又不太一样的普通女孩。



    他从腰带上解下缨穗,连同玉佩一起递给阿依:“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阿依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致远。



    “玉是和田玉,皇上赏的;缨穗是嫂嫂亲手打的,都是好东西。”致远温和地笑着,把玉佩塞进阿依的手里。



    阿依连连摇头,又把玉佩塞还给致远。“不能要。”



    致远还要再给,不远处突然响起小黑獒警告的吠叫声。两人一惊,一齐向着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小黑獒站在河滩的一块大石头上,炸着毛,对着石头的另一边不听地吼叫,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阿依立刻跳起来,朝着小黑的方向跑去,致远随即也站起来,随手把玉佩往腰带里一塞,也跟着跑了过去。



    石头另一侧的



第三章飞蝗石 - 5
    昙曜躺在榻上,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他的目光在致远脸上逡巡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国公府的二公子。好久不见你陪国公夫人来寺里进香了,听说你也随成周公去征战沙场了”



    见昙曜神智恢复正常,致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正是!出去了大半年,前几天才刚刚回京。”又问:“法师怎么会在河边被蛇咬了”



    昙曜道:“寺中弟子患疾,没有钱去药房抓药,贫僧记得河边有所需的草药,便去河边采摘。没想到遇上了毒蛇。”说着挣扎着要起身,口中接连道:“还未谢过二公子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在榻上向致远行礼。吓得致远连连摆手:“昙曜法师这样可真是折煞致远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娘要是知道我为这点小事受法师您的谢,肯定要骂我了!法师如果非要谢,应当谢谢佛祖。是佛祖在冥冥中指点致远去河边巧遇了法师。”



    昙曜微微一愣,忙又说:“佛祖的指引自然是要谢的,二公子的救命之恩却也不是小事。于二公子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于贫僧而言却是恩同再造,绝不敢轻视。只是这就医的诊金……”昙曜一面抬手为稽,一面脸上露出为难尴尬之色



    致远急忙侧身躲过昙曜的一稽,解释道:“这间医馆的大夫也是信奉佛法之人,一向敬仰法师,并没有收诊金。”又怕昙曜再谢,便强行扶着昙曜躺下,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对了昙曜法师,您可认得昙影法师吗”



    “昙影法师”昙曜略一思索,道:“四十多年前,贫僧在凉州金光寺修习禅业时,师父座下最小的弟子法名便唤作昙影。不知二公子所说的昙影法师可是我这位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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