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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后看了妹妹一眼，然后随着棺木的覆盖，妹妹那张苍白中透着铁青的脸庞最终消失在了眼前。

    白石沙希那冰冷僵硬的躯体被白色厚重的棺椁所包围。

    丧礼最终决定在家中举行，按照日本的丧事传统，一共两天，分为通夜和告别式。

    一切准备和流程有殡仪公司的专人和亲戚朋友负责处理，在这种悲伤的时刻，谁也无法打起精神去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

    父母的神情悲痛而克制，眼睛都是红肿的，特别是妈妈，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几岁，由父亲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

    姐姐白石丽奈也是一反常态的保持沉默，神情漠然。

    棺材运送到家里之后，一切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附近的亲戚朋友都赶过来帮忙或者安慰，但白石麻衣的心头还是说不出的沉重。

    思绪漂流在那团浓稠湿粘的迷雾中，妹妹是如何认识的叶萧，又是如何的去了东京，又是如何的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包括......那个孩子。

    一幕幕都是如此的清晰。

    孩子此时还放在医院的温室，要留院观察一周才能出院。

    父母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女儿是因为未婚怀孕生子而不幸亡故的。

    这成了白石家的一桩丑事，无法宣之于口。

    白石麻衣还没来得及去医院看望那个孩子，听姐姐说是一个男孩。

    那个孩子......是老师的吗？

    想到此处，白石麻衣的内心无比的自责和后悔。

    年初的时候，妈妈生病住院，老师陪着她回了家，也就在那个时候，妹妹才与叶萧产生了联结。

    如果那个时候，她拒绝了老师，没有让老师送自己回家，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妹妹。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先别哭了，我们到后面说说。”白石丽奈不耐的看了一眼嘤嘤啜泣的妹妹。

    真是没用的家伙！在东京混了几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白石麻衣头昏脑沉的跟着姐姐来到后院。

    “叶萧人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打电话给你怎么说的？沙希是怎么死的？是被叶萧给害死的！”白石丽奈愤怒的质问道。

    “我......没有和他说。”白石麻衣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光要面对妹妹突然去世这件事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暂时，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老师，如何和老师谈起这件事，如何去追究老师的罪责。

    “我就知道你一点用都没有，亲妹妹被人害死了你却只会哭，真是丢我们白石家的脸。”

    白石丽奈看着妹妹这张楚楚可怜的脸真是讨厌死了。

    “我这就给老师打电话。”白石麻衣没有办法，姐姐的话都说到这里了，她总得做点什么。

    只是心头依旧茫然无措。

    “不必了，我刚刚已经通知了叶萧，让他过来守夜。”

    “他又不是亲属，哪里用得着他来守夜？”

    “呵，你还替他说话？麻衣，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护着他？”白石丽奈一脸无语的看着妹妹，“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他了吧？有你这么笨的吗？妹妹都被人害死了，你还要保护杀人凶手？”

    “老师......他不是凶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白石麻衣低着头，无比痛苦的说道。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替妹妹讨回公道，爸妈那边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也暂时保密，看情况再说。”白石丽奈冷笑着摇了摇头，像妹妹这种老实软弱的性子，将来是注定要吃亏的了，白瞎了这张完美的皮囊。

    简单的吃过晚餐之后，就进入了通夜，该通知的亲戚朋友都已经通知到了。

    通夜原来只是由亲属和邻居出席的仪式。一般从晚上6点左右开始举行。近年来一般亲友也在通夜那一天来烧香。这样第二天的告别仪式可以不来。一般人不论哪一天去都要带烧香钱“香典“。左邻右舍因为要帮忙，钱可以少出。一般人一次大概出五千至一万日元左右。通夜和告别仪式那一天专门有人负责收钱记账。

    在和尚的敲鼓诵经声中，白石麻衣不停地对着前来烧香吊唁的亲戚朋友行礼致谢。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过，在那袅娜上升的青烟中，在那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中。

    在这满目的黑色和白色中间。

    叶萧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亲戚朋友已经陆续走得差不多的，还留着这里守夜的基本上都是至亲之人。

    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神情肃穆。

    作为一个全国知名的人物，他的出现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让人送上花圈之后，叶萧恭谨的步入灵堂，认真的上香过后，与白石家的人慰问。

    白石父母的神情悲痛，言语间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看情况，应该是不知道女儿临死前生下的那个孩子是自己的。

    叶萧多少松了口气。

    这倒不是他不愿负责任，只是这责任太沉重。

    谁都无法承担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

    可以不用面对的话，他也想选择逃避。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终于，他来到白石麻衣身前，想说出一些关怀的话，但终究嗫嚅了一下嘴唇，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女孩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不带有一丝情感。

    “到后面，我们谈谈。”白石丽奈丢下一句话，然后和父母打了声招呼。

    叶萧便跟着她走到了后院某个角落。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既然你说孩子是我的，那么沙希的死自然也与我有关。”

    这件事叶萧是无法抵赖的，他也从没有想过抵赖，该负的责任他都会负，只是......现在人已经去世，无论如何弥补其实都已经晚了。

    “既然你承认是你的错，那么这赔偿你是跑不了的。”白石丽奈冷声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呢。”

    “十亿元，就当做你对我妹妹的忏悔和赔偿，你也看到了，目前我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

    “可以，不过孩子必须由我来抚养。”

    如果把孩子留在白石家，叶萧相信白石丽奈一定会用这个孩子时不时要挟自己的。

    “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当然是由你来抚养。”白石丽奈讽刺道。

    叶萧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心头还是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早些拿掉？”

    “这个就不关你的事了，反正呢，沙希已经死了，你要是不想声名丧尽最好在明天24点之前把10亿元打到我的账户上。”

    “我会派律师来和你谈的。”叶萧沉声说。

    “随你，我只要钱。”白石丽奈推开拉门，转身就走。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一个人挡在她的身前，正是不放心所以前来的白石麻衣，刚好听到了她们的那一段对话。

    “姐姐，为什么不劝沙希打掉那个孩子，那样的话，沙希或许就不会———”

    “沙希离开东京的时候就已经抑郁了，那个时候谁敢劝她打掉孩子？还有你身为姐姐，却没有保护妹妹，你还有脸来怪我？”白石丽奈恼羞成怒的手指叶萧。

    “十亿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瞒着爸妈？”

    “这本来就应该是他补偿的一部分。”

    白石丽奈说着没好气的推了妹妹一把，趾高气扬的离去。

    白石麻衣跌坐于地，呜呜的大哭起来。

    原来，妹妹的死......还和姐姐有关。

    按照常理来说，妹妹应该会主动打掉那个孩子，或者去找她商量。

    可是......妹妹却一直保持沉默，不仅瞒着父母，什么也没有对她说。

    只是后面肚子大了瞒不下去了，家里人才知道这件事。

    可是看姐姐的神情，她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对不起，是我害了沙希。”叶萧低头致歉。

    “然后你再用十亿元封我姐姐的嘴？”

    被白石用那种极端讽刺和尖锐的目光看着，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我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做一点补偿。”

    “那我要是说出去呢？堂堂芥川、直木奖得主，人人称颂的叶萧老师，原来是一名玩弄女性情感和**的混蛋，不负责任将人害死！”

    ......

    “老师要怎么对付我？”

    “你想说的话就说出去吧，如果那样能够让你好受点。”

    “老师胸有成竹吧，为了那十亿元，我姐姐就会让我闭嘴。”白石麻衣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她，妹妹不会认识叶萧。

    不是叶萧，妹妹不会怀孕。

    不是白石丽奈，妹妹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不是这个孩子，妹妹就不会死。

    如今，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老师......还是走吧，这里不需要你。”白石麻衣没有理会叶萧伸过来的手臂，踉跄着站起身来往灵堂走去。

    事到如今，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也惹人疑惑，毕竟守夜的话还轮不到他这个外人。

    不过有桥本一直陪着白石，叶萧多少可以放下心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直在附近的旅馆里等到天黑，桥本奈奈未才带着律师签好的文件走了过来。

    “老师，一切已经处理妥当，十亿元也打到了对方的户头上，她那边也签了保密协议，这些都是协议资料。”

    “知道了，DNA亲子鉴定结果如何。”

    “根据东京那边鉴定机构传来的结果，相似度99.97%以上，亲子关系成立，确实是老师的孩子，明天孩子就将会转到东京的医院。”

    “你看着安排吧，明早我就回去了，你陪着麻衣把事情处理完毕再回来吧，孩子我再安排人照应。”

    “是的，老师。”




第六十八章 悲伤逆流成河
    你会为什么而感到悲伤呢？

    春天的消逝？

    樱花的坠落？

    红叶的凋零？

    离人的眼泪？

    亲人的去世？

    毕业的分别？

    ......

    年纪越来越大，情感越来越荒芜凋落，从最初的敏感到后来的迟钝甚至麻木。

    我们已经很少能能够敏锐的体会到那些细微的情感。

    我们用麻木和冷漠来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我们成长，壮大，开花结果，赚钱养家，传承后代。

    生命的火种和延续。

    但我们不再被感动。

    很难被感动。

    于是便也不会悲伤。

    我们用心的藩篱来隔绝外界那所有的霜刀冷箭，艰难苦厄。

    叶萧以为自己不会悲伤的，但还是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一点一滴的沉淀。

    沉甸。

    压迫。

    窒息。

    人与人之间的苦痛从不相通，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却与生俱来。

    叶萧无法感受悲伤，但他却可以感受死亡，感受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因为他的缘故而消逝在这个冬天。

    “你知道为什么我答应把孩子交给你照顾吗？”

    临走之前，叶萧与白石丽奈进行了最后一次对谈。

    “不是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吗？”

    “呵，你还敢说这话？孩子的妈妈都被你给害死了？你就不怕孩子长大了找你报复？”

    “别废话了，有屁就放。”

    “这是我妹妹的遗言，她不希望孩子成为孤儿。”

    “你倒是有心？”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对了，沙希还给孩子取了个名字。”

    “叶昭？”

    叶萧从桥本那儿听说过这个名字，倒是没有想到是白石沙希亲自取的。

    “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沉冤昭雪的昭？既然这么恨我，又为什么决定生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