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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凡间来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想见江南

    孔东来面色发白,其余陈方舟,邓文远,朱晖三人,尽皆面色如土,作声不得。

    “殴打命卿,残害上吏,桩桩件件,许易,尔不惧地府大诰呼。”

    被许易一顿耳光抽掉半条命的江春瘫在地上,聚起鼓了半晌的生气,怒声狂喷。

    一时间,场面的气势几要翻转过来。

    “好哇,一个个牙尖嘴利的,清平兄的帐咱们稍后算,先算江兄和谢兄的帐。敢问刘督导是哪个级别的阴官,你二人要用最高规格接待,乱我安陆城隍府的法度,该当何罪,咆哮上官,又该当何罪”

    许易冷声喝道。

    江春和谢华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迷茫,二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超标接待这一项罪名。

    许易冷哼道,“孔东来告诉这两个昏官,超标接待是何罪名”

    孔东来精神一震,朗声道,“根据地府大诰第二章,七十七款,第条,我阴庭自有法度,各官自有规制,乱规制者,领枯魂鞭三百。”

    听着孔东来章句皆熟,实则是在许易的叮嘱下后补的,地府大诰,他听过这本书,却从来没翻过。

    江春和谢华都听呆了。

    忽的,江春怒喝道,“我等没有超规格接待,污蔑,你这是污蔑。”

    正咆哮间,许易掌中多出一道光影,光影中正是江春直承最高规格招待刘清平,话里话外,还死命奚落许易。

    “污蔑上官,以言乱法,罪加一等,本城隍当先斩而后奏。”

    话音方落,许易大手一挥,一道迅猛雷霆直接扑中江春天灵,轰的一声,江春化作飞烟,滚滚尸气,尽入许易胸怀,满地资源,被他用一个须弥戒收了。

    静,死一般的静,刘清平心头的三万丈无明业火,彻底熄灭了,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敢和许易狂,哪怕被狂殴了,被拿住把柄了,也依旧敢狂,是因为有他叔父在,有体制在,他不怕许易能闹翻。

    可当许易当着他的面,干掉了江春后,一切都变了,这家伙是真敢杀人啊,这就太可怕了。

    “陈方舟,当着刘清平督导的面,你再说一遍,泾河境内香火锐减,到底是何缘故。”

    许易寒声说道,如意珠大大方方摊在掌中。

    陈方舟体若筛糠,颤声道,“是,是刘清平,是他主使的,就是他要让大人丢脸,是他力主的,下吏不敢不从,不敢不从啊”

    “邓文远!你说!”

    “正是刘清平,我四人都在场,自然都奉他号令。”

    “朱晖!”

    “下吏,下吏也是迫不得已啊,当时左曹伯和右曹伯俱在,下吏纵使敢怒也不敢言。”

    许易挟杀人之威,孔东来四人真的半点反抗余地也无,本来这四人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过一回,这回不过是重演。

    “右曹伯,你还有何话说”

    许易冷声喝道。

    谢华激动地道,“我出首,我揭发,都是刘清平的罪孽啊,下吏势单力孤,招惹不起他,才被他所胁迫,神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了孔东来等人证词,谢华知道刘清平完了,百口莫辩。

    更可怖的是,这位许神君真的敢杀人,他犯不着为了刘清平把命也搭上。

    “刘兄,你还有何话说”

    许易冷声喝道。

    刘清平怒吼道,“姓许的,任你奸似鬼,土地宫明谕的罚金,三十枚香火珠,我看你怎么拿出来,要死咱们一起死。不对,姓刘的死不了,至多进幽狱待些日子,可你呢,嘿嘿,有我叔父在,我保证你能享受到想象不到的招待,保管叫你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他刻意让他叔父出面,请动了这超常规的罚金,就是要拿死许易。

    三十枚香火珠,漫说是为了跑官耗空家底的官场新丁,便是当今在任的积年城隍,又有谁能保证一定拿得出。

    缴纳不出罚金,许易的下场注定凄凉。

    本来,他是想以此逼绝许易的,现在好了,他只能寄望此事,能逼迫许易放弃已经取得的优势。

    许易取出一枚银色令牌,中间一个“罚”字,极为醒目,“不劳刘兄操心,罚金许某已经缴纳完毕,半生之积,毁于一旦,这个人情,我总要记刘兄一辈子的。”

    “不,不可能,你”

    刘清平扯着嗓子吼道,吼了两声,眼中满是绝望,最后的依仗,也失去了,他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行了,性子已经磨平了,可以玩你的老套路了。”

    荒魅忽然传出意念道。在某些方面,他算是把许易看透了,知道许易彻底拿死了刘清平,下一步,便是要耍弄手段搞威逼利诱,彻底掌握刘清平了。

    熟料,许易正待说话,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许易心中咯噔一下。




五十五章 一致对慕
    “很热闹啊,都在做什么呢,演水陆道场不成”

    伴随着话音,一个身量壮硕的虬髯大汉阔步行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人。

    见得来人,众人齐齐见礼,齐呼,“见过慕司伯。”

    来人正是慕邝,许易心中纳罕至极,这边的动静儿,始终在可控范围内,他实在找不到慕邝此刻找过来的理由。

    “谁能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刘清平,谢华,你二位瘫在地上,身受重伤,啧啧,还有人化作了飞烟,我猜应该是江春,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哪位大能的手笔。”

    慕邝虽高声喝问,视线却死死锁住许易。

    许易道,“既然慕大人问起了,我就照直说了,谢华,江春趁我不在,超规格接待刘清平,我平素苦读地府大诰,谨遵大诰行事,自然极看不惯,便正声斥责,熟料,那江春一向跋扈惯了,竟敢对我无礼,某自然容不得如此忤逆犯上者,便下手击毙了。至于谢华和刘督导,则是遭了池鱼之殃。不信,慕司伯可以询问诸君。”

    不待慕邝开口,满场俱是应和之声,尤以谢华和刘清平表态最急,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慕邝到来,最慌的不是许易,而是他俩,他俩做下的事,在铁血执法的慕邝眼中,定然是重罪,何况,许易彻底拿稳了证据,只要许易松口,他两人的下场绝对凄凉。

    虽然超规格接待,也是罪过,可那罪过比起鼓动安陆河伯、山神,刻意压制香火供奉,这触犯天条的罪过,那就轻得太多了。

    慕邝冷声道,“真的是如此么,有慕某在,诸位不必心存顾虑,有什么便说什么,刑司有能力保护每一个受害者。”说着,目光殷切地扫视全场,众人却镇定至极,皆平静地注视着他。

    慕邝心中纳罕到了极点,自一月前,许易还未履职前,他就盯上了许易,这边更是早早埋下了钉子,才接到报信,他就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许易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如此之快,就扫平了场面,太不应该了,刘衙内向来趾高气昂,没道理这么快就软了啊。

    念头至此,便听他道,“刘督导,你身为堂堂督导,竟被安陆城隍误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天大的事,还有土地宫为你做主。”

    他这话已然是红果果地暗示加鼓励刘清平将盖子揭开,暗示上面有刘文远,下面有他这个刑司司伯。

    他非是要一心助刘清平,实在是许易身上的谜团,激发了他极大的兴致,只有将许易掌握在手中,捕入刑司,他才有机会亲手解开这些谜团。

    刘清平振了振衣衫,抹平领口,冷哼道,“本座没什么要做主的,在这江南土地上,还有人能欺负了本座不成。慕司伯若有公务就处理公务,若无公务就请回吧,超规格接待的事,我是被动接受,刑司愿意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吧。”

    除非他疯了,才会主动揭盖子,盖子一揭开,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姓慕的口口声声做主,一旦见了如此大案,姓慕的还不上赶着撕咬,他脑子还没坏。

    慕邝被刘清平怼得胸口发闷,指着许易道,“擅杀下吏,罪过难”

    许易打断道,“行了,慕司伯,地府大诰我真的比你熟悉,我不光熟悉地府大诰,连你们刑司这些年办的案件,通通都仔细读过,没办法呀,你这个堂堂的司伯,处处憋着劲儿要寻我的不是,我也只能奋发求学了。”

    “很好,我等着你。”

    慕邝冷哼一声,重重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他真被许易气得狠了,一口气遁出上百里,才被四名随员追上。

    “司伯,怎么就走了,属下敢用脑袋担保,他们必定有事。刘清平是什么脾性,谁人不知,病中饿虎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又狠又狡,他被打成那样,能是一句误伤,便遮掩得过去的”发话的又是那名瘦脸汉子,平素也是他最得慕邝信重。

    慕邝冷哼道,“又狠又狡那得分跟谁,这一帮法盲,遇上了这等讼棍,还能狠得起来,狡得起来看着吧,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刘清平不算什么,刘文远才是狠角色。”说着说着,目光送远,喃喃道,“许易啊许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撑过几个回合。”

    怼走了慕邝,许易挥挥手,“老谢,还有老孔你们几位,先撤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叠声道谢,瞬间退走,孔东来四人也如闻仙乐,急急离开这是非之地。

    “要杀要剐,你看着来,皱一眉头,姓刘的不算好汉。”

    刘清平的脖子梗得直直的,气势陡然又拔了上来。

    慕邝这一闹腾,刘清平忽然发现情况没那么糟糕了,许易似乎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打算。

    仔细一想,他便明白过来,姓许的到底不是一莽之夫,这是忌讳自己的叔父,不敢真的弄到底,这才合乎常理。

    他觉得事态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模式下。

    许易讥道,“刘兄知道我没杀人的心思,你何苦如此,不过今天的帐总是要算清楚的,看在左宫伯的面上,旁的就不论了,但你刘兄害我损失的三十枚香火珠,必须还回来。否则,一应证供,我肯定交到那位慕司伯处。”

    “你敢!”

    刘清平狭长的眼睛骤然眯起。

    许易道,“你可以试试,许某绝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送上右脸的人,若不让你刘兄也痛彻心扉一番,保不齐你刘兄还要再惹上门来。比起江春,我觉得刘兄应当知足。”

    刘清平怔住了,陡然又想起许易的狠辣来,顿觉头大,这个亏怕是要吃定了。

    见刘清平面上阴晴不定,许易挥手道,“刘兄回去慢慢想,三日之内,我若见不到三十枚香火珠,刘兄就洗干净身子,准备供应慕司伯吧。”

    刘清平心烦意乱,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五十六章 斩首行动
    刘清平才去,荒魅跳了出来,冷声道,“你现在的手腕真不行了,姓慕的摆明想掀起大案,顺水推舟你都不会,一举将谢华之流清扫一空,将安陆城隍府变作一张白纸,正好方便你涂抹作画。”

    许易道,“谁说白纸就好作画,这么大一幅画,做起来实在太累,我懒得为之,何况,你以为打扫干净了,就真成一张白纸了,不过是平添风雨,给了那些大人物插手安陆的机会,毕竟,一家伙空了这么多位子,还不争的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实在嫌麻烦。”

    荒魅怔了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有道是使功不如使过,这些家伙都有把柄攥在你手里,御使起来,必定顺畅,的确比再换一批官油子来强得多。”

    说着,他踱步到了门口,目光送远,“谢华之流都好打发,关键是这姓刘的,是个烦啊。对付这样的人,你不用狠手,这人不长记性,你用狠手,这人必定记仇,必定想着报复,世上之人,就是这些二世祖最难对付,没有上一代的城府,偏偏能借上一代的名望,德不配位,必生灾殃啊。”

    许易淡然一笑,道,“有麻烦不可怕,彻底解决掉就是了。”

    荒魅眼睛一亮,瞪着许易。

    “蠢货,蠢货,十足蠢货,这样一把好牌,让你打成这样,我早就告诉过你,徐徐图之,你急什么,还蠢到去断他的香火供奉,你这是在断他的香火供奉么,你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本来你隐在暗处,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他,你偏要选择这最蠢的一种。”

    左宫伯刘文远怒不可遏,指着跪在当堂的刘清平就是一顿雷烟火炮。

    “主上息怒,少主也是因为心急,才走了一步错棋,让他许易抓住机会,一下子掀翻了棋盘,但事情还未坏到不可收拾的境地。至少此人还知道畏惧主上的权势,选择了和解,要不然,这人把事情闹大,少主固然难免牢狱之灾,便是主上怕也要受牵连。目下,能缓一步,正是咱们所需要的。”

    一位白衣文士温声劝道,他身量中等,白面字须,掌中摩挲着一串锃光发亮的墨绿色珠子,悠悠说道。

    刘文远道,“此人的资料可收集齐了年纪轻轻混到了一任城隍的位份上,对付蠢货刘清平的手段,又如此娴熟,哪里像个少年人,根本就是积年老吏也不过如此。对了,听闻此人还和慕邝有过冲突,起因可曾查到”

    白衣文士道,“此人最早是出现在江北地界,听说是身怀奇宝,和江北的一些土豪,发生过冲突,我去查过了,说是一方会冒光印信,仅此而已,这算什么奇宝,那些土豪,也就这点见识了。再后来,这人好像去了泗水河伯府,在哪里做个客卿,还随淮右城隍典君明组织的大军,进剿过黑风岭一带。再后来,此人好像在我江南地界上,帮着陆镇海和赵令武,争过一处灵泉。”

    “这人灭了名声不小的枯木老祖,当然,有传言说,不是此人下的手段,而是他背后的高人,出手灭的枯木。因为当时,赵令武请了一位鬼仙,那鬼仙被惊退了,当时见得丰沛星辰之力,此便为佐证。因着陆镇海的缘故,许易找上了宋友龙,从宋友龙处谋了这份空白告身,没多久,便传出宋友龙和曹沧水双双毙命宋府的消息。”

    “我猜慕邝盯上许易,便是因为宋友龙和曹沧水之死。综合来看,这人是个烦,走到哪儿,乱到哪儿。宋友龙、曹沧水之死,和他有没有关,不好妄下论断,但此人是个灾星,却是一定的,我以为主上当对此人避而远之。”

    白衣文士话音方落,刘清平蹭地站了起来,“龙叔,昏聩,此人凶险,不可不除,若不趁其尚未强大之际剪除之,必定养虎遗患。”

    “跪下!”

    刘文远一声断喝,刘清平噗通跪倒,梗着脖子道,“叔父,旁的不说,那三十枚香火珠可不是小数目啊。”

    刘文远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向白衣文士,道,“他能拿出三十枚香火珠,会不会是劫夺的宋友龙和曹沧水的遗财”

    白衣文士将掌中珠子摩得飞快,“我不这么看,试想,这人背后真有鬼仙强者,还是能同时灭掉宋友龙和曹沧水的存在,必定是二层级别的强者,有这等级别的强者,他犯不着不显,笼罩他一个安陆城隍绰绰有余。也犯不着四处被人针对,所以,我的判断是他背后没有人。至于那三十枚香火珠,也好解释,说不定这小子得了谁的机缘。不过,现如今关注的重点,是打还是和,请主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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