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王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再一次地苏醒，醒后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血色星球世界，他怔了数秒后，才慢慢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他」看到这些片段中的讯息，陡然惊醒，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不等「他」欢喜，撕裂剧痛又再次出现，昏迷了过去。

    许久后，「他」再次苏醒，看到眼前的血色世界，本能地浮现出第一个想法：我没死？

    然后又产生疑问：这里是哪？

    然后「他」打量着这个血红世界，过了许久，想到一个新的疑问：我是谁？

    当血色世界动荡，不知是第几次颤动时，「他」再一次的昏迷了过去，然后又迷迷糊糊苏醒。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直到他最后一次苏醒时，在快速闪过的片段中，看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一个美丽而镂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倩影时，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这一次，血色世界没有发生动荡，世界似乎变得无比寂静，持续了许久。

    久到他将无数的记忆碎片完整的拼凑了出来，在拼出记忆之余，他还将记忆中的微末碎片也读取了出来，知晓了自己在这血色世界中一次次昏迷，又一次次苏醒，大部分苏醒时，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什么都不知晓，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也有极少数的苏醒时，刚醒来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每次苏醒后不等他思索目前的处境，周围的世界就会出现动荡，将自己撕裂昏迷。

    这血色世界似乎极不稳定，随时会波动。

    不过，这一次却稳定了很久，很久。

    他找寻了自己的记忆后，试着离开这里，但发现自己的意识根本感受不到身体，就像飘浮在虚无宇宙中的一缕魂魄，什么物质都感受不到，唯有每次动荡时，才感受得到痛楚。

    他试了许多办法，无一例外，全都无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血色世界，默默地等待下一次的动荡和撕裂疼痛。

    或许，这就是死后的地狱？

    没有十八层阎罗，没有恶鬼，仅仅只是在一片枯燥的世界，永远地待着，反复的苏醒与昏睡。

    枯寂远比孤独可怕，孤独是一种心态，孤独者依然能活得有趣味，然而枯寂却是麻木的。

    既不会死亡，也不会衰老，也许这种不能死，不能动，无可奈何，却又毫无进步，才是最可怕，最难熬的。

    血色世界像是凝固一般，稳定得没有丝毫波动，在一片孤寂的枯燥中，所有思绪都转完，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他甚至期待着动荡出现，至少，还能感受到撕裂的剧痛，还能有不一样的体验。

    这种枯寂，非但没有让他对生命产生新的感悟，反而对生命充满无限渴望！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计划得更周密，更详细，更阴狠，更卑鄙，也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在等待了几年，或是几十年，乃至更久远的日子中，某一天，凝固稳定的血色世界再一次出现了波动！

    看到这波动，早已麻木停止了思考新想法的他，仿佛从石雕中苏醒，顿时感到一阵激动和期待，他宁可昏迷，也不要在这里的枯寂世界发呆等待。

    只见血色世界裂开，从外面涌进来大量五彩斑斓的圆球，比血色巨球小一些，不停地挤到他面前。

    他有些诧异，这种情况以前昏迷时从未见过。

    下一刻，距离他最近的一颗粉色圆球崩裂，从里面忽然浮现出一段说话声，像音频般播放在他的耳边，声音极其熟悉，竟是绯月！

    紧接着，又一个圆球崩裂，里面浮现出的是一段画面，那是一间地狱般的阴暗实验室，里面摆设着各种断手残肢，眼珠，以及浸泡在药液中的内脏。

    其余的圆球接连破裂，每个圆球里都浮现出一段画面，或是声音，有绯月的，有不知名陌生人的，还有他自己的！

    此外，在有的画面里，他还看到了魔帝，不过画面里的魔帝跟他在联邦所见的魔帝不同，显得年轻气盛许多，气质没有如今这么内敛深邃，而是锋芒毕露，像睥睨天下的君王，朝气蓬勃。

    除了魔帝，他还看到了大量荒神的尸体，以及各种神秘的大殿，阴暗的实验室，各类诡异的实验，其中还有七八个白褂实验员围绕一个十多米巨台上，解剖一只荒神的实验画面，那荒神上半身是人类模样，胸口的肋骨都被剪开，朝外面分开，里面的内脏一览无余。

    此外，他还看到了伟岸至极的巨城，楼宇如林，半空中飞艇巡游，街道上披甲骑士巡逻，雄伟的殿堂占据繁华街道之中，像匍匐的巨兽，无数的路人有各种肤色，行走在巨城国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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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一生
    这是帝都？

    看到这熟悉的建筑风格，他心中有所猜测，陆续又看到一些荒野画面，在这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浑身狰狞利刃的青年，朝视线所看的存在扑来。

    这是我他怔了一下，很快他又看到了一片海域，当视线从海域里冲出时，他看到了目光所见者低头看着鱼鳞般的身体，从体内吐出一个气质孤僻的青年，正是他自己。

    这熟悉的背景，让他猛然醒悟，圆球里所记录的画面，似乎是以绯月的双眼为主导观察的世界！

    这是绯月的记忆！

    只是，绯月的记忆中为何会出现锋芒毕露时期的魔帝？

    很快，他想到了绯月体内的另一段记忆体，博罗。

    先前所见的帝都画面，以及一些朝见的人所说的话，都在呼唤着黑暗君王的名字，显然那是博罗的记忆，被绯月所翻阅，记录在了她的脑海里，变成了她的记忆。

    随后，他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幕画面，绯月将他俘虏，在希尔维亚巨壁解剖，研究他的身体。

    他还看到了绯月判定他的实验失败后，将他分配到冷冻室后，便又继续新的实验。在这些新的实验里，绯月用了大量实验体，残暴血腥。此外，他还看到绯月遇见博罗，以及与其战斗，将其吞食的画面。

    不过，博罗惨死时，却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在神笼里见过绯月那种形态的他，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能读懂博罗临死前，眼神中的含义，那是一种冷漠怜悯温柔以及得逞的目光。

    除此以外，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心脏，被绯月封存，在一次次实验逐渐完善时，她解析了自己心脏的构造，离开了希尔维亚，在别的巨壁找到镇守巨壁的荒神尸体，将其混合极冰魔虫，以及烈焰魔虫融入到自身，将另一座巨壁占领，利用里面的资源逐步完善自己的身体。

    我的心脏，被毁了

    杜迪安有些难以接受所看到的这些，他的心脏被绯月一点点切片，一次次研究，最终没有半点剩下，全都成为实验的牺牲品！

    他再也无法找回自己的心脏，这将是他永远缺失的东西！

    跟随着绯月的记忆，杜迪安看到了绯月完善身体后，前往神国，挑战七大王者，惊动魔帝，被魔帝一手降服后归顺的事情。

    他还看到了绯月和魔帝等人商议讨伐联邦的会议，还听到绯月的心声，暗自盘算的计划。

    绯月的大半生记忆被他快速游览完，就像刻在自己的记忆中一样，记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发现面前涌入进来的圆球依然无穷无尽，当圆球不断破裂时，他看到了更多的画面，那是博罗的记忆，以博罗的双眼为第一视角，从出生到长大成年，博罗出生于帝都贵族世家，这是真正的贵族，有爵位，不过博罗父亲的爵位只是低微的男爵，领地仅仅是几个村庄和一条小河。

    跟别的贵族不同，博罗的头发是黑色，他父亲是金发，母亲是黑发，而他却继承了母亲的发色，导致他的童年在兄长，姐姐的欺辱中长大。

    然而，他在父亲的领地里依然是贵气的小少爷，身穿的绸缎衣物，就足以让村里的平民羡慕无比。

    ——村里有出落得秀气的女孩，暗暗喜欢他，给他写过情书。

    ——在贵族的宴会上，他见到了爱慕一生的女孩，黛娜。

    在看到黛娜时，杜迪安才发现这张脸竟是如此熟悉，跟绯月一模一样，甚至连发色都相同，似乎全身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都是完全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这位黛娜目光十分柔和，一看就是心地善良之人，而绯月的目光却带着睥睨之色，充满孤傲和强势的征服霸气。

    先天的条件让博罗的爱注定成为悲剧，黛娜是侯爵之女，效忠于王者，而博罗却是低等男爵的子嗣，而且还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导致他的故事变得十分常见，像路边的游吟诗人和童话书里经常听到的故事一样，但跟童话故事不同的是，贫富差距的恋爱，他们彼此并没有跨越这段沟壑，而是被这点沟壑所深深埋葬！

    机缘巧合，博罗成为了狩猎者，他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才能，加上从小遭受欺辱，心性阴沉，十几岁时，就已经有极深城府，暗中杀害了自己的兄长和姐姐，嫁祸给父亲的二夫人，在家庭闹得不可纷争时，暗中杀死了父亲，再利用铁血手腕继承了爵位。

    得到爵位和封地后，他立刻投靠了一位伯爵，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和狗腿忠诚度，得到伯爵赏识，又暗中勾搭上伯爵的女儿，最终伯爵将其女儿下嫁不久，又设计杀死伯爵，将其子女尽数发配到奴隶籍，而嫁给自己的那位，也赐了毒药自尽。

    成为伯爵后，他投靠了一位王者，利用王者的情报渠道和资源，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强大。然而，他所爱的黛娜却被那位侯爵将其献给了一位王者当小妾，沦为政治牺牲品，他悲愤欲绝之下，参加狩猎行动，脱离了队伍，却意外遇见一只极其罕见的古魔物，这古魔物奄奄一息，似乎刚经过大战，衰弱无比，被他幸运的遇见了。

    在得到这古魔物的能力后，他的实力直线上升，在实力飞速增长时，他却小心隐藏，不敢引起投靠的那位王者的注意，暗中在自己领地内勾结巫魔做生物实验。

    没过多久，他便得到消息，黛娜在一次侍寝时，被那位残暴的王者给掐死了。

    得到消息的博罗，愤怒欲狂，但没有冲动行事，而是趁夜潜入到这位王者领地的陵园中，偷偷将埋葬下去的黛娜尸体挖了出来，带回到自己的领地中，利用自己所学的技术，将尸体保存了下来。

    在后来的日子，通过不停的实验，他发现了极冰虫的秘密，猜到了帝都王者背后的真相，但为了复仇，他还是依然决然的成为了王者。

    不过，他用特殊的办法，将助自己成王的极冰虫封锁在体内，只榨取其力量，却不让其干扰自己意识，最终爆发，将那位杀死黛娜的王者杀死，自己也叛逃出了帝国。

    杜迪安沉浸在博罗的过往一生中，浑然不知时光流逝，在看到那位黛娜为他一颦一笑的美丽时，他渐渐有些理解博罗的疯狂行径了。

    从后者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过，或许是性格使然，博罗的性格跟他不同，虽然也隐忍，但性子更孤僻阴冷变态！

    人死不能复生，短短几个字，说的轻巧，可死去的若是挚爱，这里面的意义是多么的悲痛，让人愤怒无力！杜迪安触景生情，想到此刻不知在何处的海利莎，只觉分外想念，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守护着她也好。

    这时，圆球依然从缝隙中不停涌入进来，快速破裂，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记忆圆球。

    杜迪安从破裂的圆球里看到的更多的画面，除了明显是博罗记忆的画面，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有类似于帝都的巨城，有从未见过的小孩一生成长的记忆，出生普通人家，读书当律师；有出生于贵族的小姐，学习作画嫁人生孩老去的一生。

    许许多多的圆球，破裂后出现许多普通平凡人的记忆，大多数都是一生，有的是半生，有的记忆一开始就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甚至是七八十岁的老伯。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种子
    这些都是别人的记忆？就在杜迪安疑惑不解时，忽然看到其中一些记忆圆球破裂后，里面呈现的画面末尾，陡然出现完全不同的场景，像是忽然从一个场景里跳跃到另一个场景，前一刻还在繁华奢侈的酒楼里和朋友喝醉，下一刻忽然出现在一个宽敞的书房里，面前尽是书架，堆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这书房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仔细一回想才记起，是先前在博罗的记忆里看到过的书房，这是博罗当伯爵时，在自己领地古堡中的书房。

    下一刻，他看到画面移动，是一双眼睛的视角，看到两只修长宽厚的手掌，戴着顶级祖母绿戒指，是博罗的手！

    又睡着了博罗的声音出现在画面中，在喃喃自语。

    杜迪安一怔，这是博罗的梦？

    旁边别的记忆圆球不停破裂，新的记忆画面出现，又是一个陌生人的一生，但活到二十多岁时，陡然当街被人杀害，然后画面陡转，出现在漆黑的卧房里，博罗的声音响起，又是噩梦

    越来越多的记忆圆球破裂，杜迪安看到了几十个不同身份的人生，但大多数记忆末尾，都是博罗清醒后的画面，而这些不同的人生，全是他的梦！

    梦？

    杜迪安看得越多，越觉疑惑，先前观看博罗的记忆时，只见到偶尔的梦境夹杂在现实生活中，而那些梦境都是占据记忆极小一部分，里面的梦十分破碎，只有几个片段，或是几张模糊面孔，或是某只巨兽的身影，都不清晰。可是后来看到的这些博罗的梦，却无比清晰。

    每个人都是经历了一生，有的夭折，有的活到寿终正寝。

    思索片刻，杜迪安忽然醒悟过来，这些完整的梦境都是虚假的，是博罗自己编造的，正因为是编造，所以无比清晰，每一个身份的人生都是博罗深思熟虑后设计的，所以其中不乏有些人，神态举止跟博罗极其相似，有些场景，能明显看到帝都和巨壁的影子。

    其中也有一些人，则跟博罗完全不相似，甚至是女人老人小孩，跟博罗毫无干系，绝大多数的正常情况下，有谁会在自己的梦境中变成女人和老头？

    博罗故意设计这样的梦境，主要原因还是绯月。

    绯月是女子，想要让绯月相信她是博罗的梦，她的真正身份是博罗，就必须得设计这样的梦境，而且要做到隐晦，所以里面穿插了小孩和老头，无所不包。

    原来这是博罗迷惑绯月记忆的办法杜迪安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绯月会把自己当成博罗，当初博罗追踪到希尔维亚寻找绯月时，早已有预谋，包括绯月会在血棘君王等人联手攻来时叛变逃走，也在他的预料当中，他早就察觉到绯月不像别的克隆体，完全服从于他。

    在找寻绯月之前，他就计划好了被绯月所杀，然后将自己的记忆和绯月的身体合为一体，与她彻底的结合，永不分离，这是他的执念！

    与其说他是被绯月杀死，倒不如说是，他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身体。

    博罗料到绯月杀死他会游览他的记忆，便提前在自己记忆中编织了大量的清晰梦境记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人生，绵长无比，如果说博罗自己的人生是十份记忆，那么其它编织的虚假记忆，就是五百！

    在大量清晰的梦境人生冲击下，绯月被迷乱了，误以为自己是博罗睡着后的一个梦，当达到某个特定条件时，比如全力施展魔身之类，就会触动博罗的暗器，从绯月的梦中清醒过来，变成博罗！

    这就像一个人活到十岁，忽然间变成野兽，生活了一万年，也许早已将自己当成了野兽，而不是人类。

    庄周梦蝶杜迪安想到一个古老故事，心中叹息，不得不说博罗是一位杰出的智者，奈何执念太深，若是他利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早就在自己身上完成了半神实验，媲美魔帝，再加上他的才智，完全能将身体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