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遁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南移
苗人相信,血有灵魂,尤其艳雉喷血,殊为灵异
待祭祀礼毕,寨民围篝火载歌载舞,狂欢饮食,这才有人过来问候,邀与共乐
俩人欣然入席,把酒言欢,很快融入苗家的宴乐之中,苗人好客,不时便有人过来敬酒,东方自是来者不拒,连觞剧饮,共唱酒歌
今日到你贵境来
望见贵境起楼台
吉日时良来应验
紫薇高照福星来
东方天性喜欢热闹,最好结交朋友,称兄道弟,喜笑颜开,正在熏熏之际,一个苗人过来,说是乡公有请,东方回头一看,玉儿降正和几个苗家姑娘有说有笑,便随那苗人径自去了
到了北坡,果真见到一栋新楼,楼下似乎是一个祠堂,拾梯上楼,乃是几间静室,乡公已在楼道尽头相候
东方踏进屋中,登时嗅到一股异香,神清气爽,飘飘若仙,怡然坐下,一男奉上茶来,说是本山所植,乃碧螺新茶
东方轻啜慢饮,确是清新如春,绿意盎然
乡公主位相陪,亦不多话
但见他目光澹澹,清矍轩阔,颇有剃凡拔俗之慨
东方心生敬意,复起身唱喏,山翁仙风道骨,小生有礼也,乡公亦起身还礼,悠悠问道,不知何方仙家,驾临敝地,若有简慢之处,幸莫见怪
小人无名之辈,贱名不足挂齿,此番前来,确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
今见祭祀仪轨,果然排场,只是不知献祭何方神圣
自然是本山灵神
何解乎哉
说来话长,也是天意莫测,那一年不知怎地,飞来了一窝蝗虫,我们沿用故老相传之法门,烟熏火燎,俱不见功,又逢旱季少雨,一时之间,泛滥成灾,以致局面遂不可收拾
唉,吾生民之多艰,独怆然而涕下
祸不单行,又有苗人遽染恶疾,老朽只好带了两人上山采药,聊以尽人事而已
山翁慈悲心肠,必有善报
说来也是蹊跷,有一味药,始终未能采到,原是平日漫山遍野的寻常草籽,只好更向上爬,哪知一不小心,跌落一个冰窟,定下神来,亦无大碍,正要觅路出来,却见洞中两只凶豸正在殊死相搏,一只雄碩斑斓的蜈蚣步步紧逼,另有一只水晶透明的天蚕,原是栖息在幽谷空桑间的灵豸,不知如何流落至此,我见局面已是万分凶险,便拾了一枚寒冰投向蜈蚣,寒冰落地,化为冰霁,蜈蚣一惊之下,落荒而逃,那天蚕已是奄奄一息,我心有不忍,将它放入怀中,下山时路过一株空桑,便放归林泉,是死是活,原是凭它的造化
山翁见义拔刀,小生感佩之至
又过了一阵,庄稼被妖蝗啮噬殆尽,人畜卷瘟疠湮殁者无数,也是天意垂怜,这一天本是炎炎盛夏,夜间忽降大霜,如是者数日,妖蝗化落尘埃,一扫而空,都说雪山乃后稷苗裔之所,神祗之庙宇,我等自是面山而拜,天序祭祀
妙哉妙哉,正所谓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嘿嘿,青龙七宿,出口成章
东方一惊,倏地站起,惘然若失,叹道,老先生如何看破在下行藏
乡公哈哈一笑,人称雕客已深入我湘西腹地,若是失之交臂,岂非有眼无珠之辈乎
东方深作一揖道,在下却不知乡公来历,实在愧甚
老朽一介村夫,怎敢有扰角宿星官清听
原来仙家祖庭昆仑上院,观测天象,累月经年,乃发布西天玉格,预示上天四大星野纷纷下落凡间,化身江湖游仙,又或庙堂砥柱,节度大吏,或将大闹凡尘,以致玉宇飘摇,中原板荡,天下再无宁日矣,说来也是蹊跷,东方降世之时,适逢青龙之首角宿星官隐遁,故坊间相传,此儿乃星官下凡,非同一般
东方见他不说,只得罢了,讪讪然归座
乡公言归正传,我等见蝗灾已去,季风吹来,下起油油细雨,自是欣喜若狂,大家抖擞精神,犁地耕陇,复播晚稻,也是雪山之神垂青庇佑,从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雪山之巅,又倏现卧虹,云蒸霞蔚,灿烂之若天界净地
善哉善哉,天佑我苗裔永续不绝
乡公肃然离座,作揖道,谢东方少君吉言,一语之德,愚朽永不敢忘
东方忙起身逊谢,小可无状,岂敢自命清高邪
少君此番前来,只怕和这圣灵有关罢
东方对乡公已生敬意,坦言相告,并求指点迷津
乡公沉吟良久,一时无话
东方安静品茗,清风两袖
她们为了避开苗寨,宁愿涉险绕远,实在是用心良苦,乡公幽幽叹道
还来得及么
听说她们携有螫尾蝎,蜀獒,又有无数蝎奴,獒奴,妖氛重重
我有一个同伴,略解辟邪法术
孤军犯险,不可霸蛮,酉江上游有一廊桥
东方起身告辞,长揖到地说,晚生明白,后会有期
 
第五卷 妖氛浩荡
鼍龙遽闻之下,哪里按捺得住,不由得凶性大发,径向岸上扑去,撇嘴扔了灵狐,直杀勾弋
不待獒奴吩咐,早有三匹川西黢獒拦住去路,迎头扑上,鼍龙左冲右突,不得方便,索性扑杀三匹孽兽,摆尾扫翻一獒,一爪刺花一獒,张嘴扑咬最后一匹,那獒见鼍龙凶神恶煞,力大无穷,竟是吓破了胆,扭头落荒而逃
两只獒奴手抓铁拐左右抢攻而到
鼍龙越出圈外,飞身游走,竟似足不沾地,时而虚咬一嘴,恫吓屑小妖奴
二奴背靠相拒,拐法散乱
二婢对望一眼,双双娇叱,手提玉龙前后夹击
鼍龙以一对四,渐落下风
倏忽间,寒风遽降,竟飘下雪来
天空雷电交加,天幕好似裂开一条口子,一道闪电打在湖心
两婢花容失色,剑锋略挫
鼍龙乘势仆地,土遁而去
两婢女垂手退下,战战兢兢,敬候发落
勾弋散人狠狠扫了二女一眼,手一挥,二婢退到她身后
二獒奴,二蝎奴已召回游隼,垂首静默
东方看到此处,知道勾弋不会善罢甘休,倒也拭目以待,玉儿降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哪知勾弋散人毫不气馁,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挥,一头庞然大物哧哧嘶吼,从山口缓缓踱来
竟是一头独角兕,眼露凶光,踏破寒冰
玉儿降花容失色,依偎在东方身侧,东方回眸微笑鼓励,玉儿降见他若无其事,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扛的铁肩道义,不禁暗生仰慕之意,心神大定
又是一阵篪声幽咽唏嘘,若有若无,若无意焉,若有意焉,倏尔逸乎其左,倏尔飘乎其右,洋洋乎若行云海之上
东方一听之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伏狮惴惴,汗不敢出
最近数年,一直潜心钻研天龙吟,化神武于不杀,原是个中老手,此中种种玄机,自是烂熟于心,当下又闻姑苏谣,与之前越女剑意,竟又不同,好似百尺竿头,凭虚一跃,化身青烟,了无挂碍
了不起啊,一介女流,竟练成天下无敌的绝技
自知天龙吟已非其敌,那日即便痛下杀手,亦不过自取其辱,更为难堪
篪声兀自未绝,盘旋而上,响彻天际,元气浑圜,沛然莫可御之
勾弋白衫飘飘,兀自危立獠兽肩上,凭篪吹奏,意甚恬适,闲庭漫步
那獠兽已然下水,缘天池中心周旋
百顷清波,云淡风轻
如是良久,绕行三匝
曲风又是一变,渐发厉声,铁马冰河,杂沓逼来,滚滚惊雷,遽尔劈下,万箭齐发,射向湖心
东方气血翻涌,便欲挺身迎战
孤身逆旅,从来是愈挫愈奋
男儿平生只知行侠仗义,哪晓祸福存亡,蝇营苟且
玉儿降紧紧缠住他右臂,死磕架势
东方回眸,玉儿降妙目莹然,一行清泪划过雪白的脸庞
东方一声长叹,蓦地心软,佳人在侧,岂能徒逞匹夫之勇,他原也不是一介莽夫,历来庙胜而后战,破强仇于无形之咒,化千钧于鸿毛之翮
忽感大地微微颤抖
天际烂云吐火
蝴蝶扇翅,忽起空漩
蚩剌剌之声刺痛两耳,撕裂篪阵
又见飞虹
空洞旋涡,煞现湖心
一条水柱盘旋直上,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乍看之下,好似龙王吐水
天龙八部,驾雾腾云
龙吸水
又见飞虹
一鳞神龙穿云而来,直杀勾弋
勾弋出手,一条虹綾倏地飞出,欲缚苍龙,神龙矫夭翩翩,在虹綾空隙间穿梭来去,浑然无畏,势将妖女扑毙厉爪之下
朔月升空
日月对冲
煞气直刺云霄
鏖战十余个回合,一人一龙缠斗不休
玉儿降早已手心出汗,默默祈祷
东方回头,凤眼流光,温暖如春
一阵嘶嘶枭号传来
四奴两婢联袂嘬嘴发声,以壮虹綾威势
篪音又起,姑苏飞仙
何解,何解
玉儿降心忧若焚
莫急,东方秋水澹澹,波澜不惊
话音未落,一声清唳飘空,斑雕鸮天际飞来
径扑勾弋
游隼滑出,迎风逆袭
二羽鸟殊死搏杀,血雨纷飞
一阵砰砰闷响传来,地动山摇,雪崩滚滚,整个山头阴雾惨惨,摇摇欲坠
一阵风后
蜀山人马岿然不动
神龙亦遁
山口一个人影飘来,径向勾弋身前跪禀军情
 
第六卷 廊桥傩魇
石版街,来凤集
赤鹄楼头
东方,玉儿降金樽浅浅,言笑晏晏
青案上序列摆放时令佳肴,乃是
素炒新韭
艾蒿煎饼卷
干煸肥蕨
黄姑鱼
炭火煨冬笋
云林鹅
酒乃洞庭坊间新酿
俩人逐一品尝,殊为陶醉
一问跑堂,不禁咋舌
这三笋乃是天目笋,歙郡问政山笋,本地冬笋煨竹鸡汤以成其妙旨
那黄姑鱼,是洞庭银鱼,以绍酒渍透,大火蒸而酣之
最是那云林鹅,更为繁琐以凭造化,说是用整鹅一只,以盐均渍其腹,青葱一把填实,又以蜜酒通身遍涂,才在铁镬中置酒,以竹箸架空,鹅置酒上,又用白茅二束,缓缓燃尽为度,待稍凉,将鹅翻身,再用茅一束,待其自烬,切莫拨弄
东方啧啧赞叹,二人争相下箸,鹅烂如泥,妙不可言
酒酣之际,说起蜀山大队已西向邛崃,惟勾弋携二婢一路北上,殊为不解
遮莫是奔我千云岫而来,玉儿降惊道
区区三人,何能为也
玉儿降默然
东方闭目运思,潜心推算
何解
应是桐柏山
桐柏之巅有一个应龙潭,一伙流人啸聚于此,牵头的乃是曾做过东夷校尉的江无畏,听闻此人出身于极北姑射山鸿鹄客门下,亦是一条响当当的任侠豪右,玉儿降淹博各家谱系,亦甚好奇,问道
她要干么
诱降桐山客
天蝎教称霸蜀汉,还要东进两湖,遮莫这蓝家竟又觊觎中原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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