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者道途

    古往今来，无论仙凡，人类认知自然，改造自然，可不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原始人或以黑夜行动为禁忌，或以雷火为禁忌，或以不认识的动植物为禁忌，江河海洋，更是如同深渊不可逾越，而今人视之又如何

    作为造化宗的大长老，屡与同阶之敌交手，说他怕死绝不可能，他害怕的只是未知本身。

    但细想过来，死于禁忌，死于常理，其实又有何区别都是一个死字，仅此而已。

    沈龙城冷静下来，对李尘道：“你可能够确定，自己现在心智正常，认知和理念不曾被扭曲”

    “据你所述，祂应具有扭曲思维和认知的力量，你现在强烈想要探究那一禁忌的想法，究竟是否出自本心”

    李尘微怔，旋即明白了沈龙城言下之意。

    他认真考虑一番，点头道：“是本心。”

    李尘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莽人，只因想要见识外界风景，就踏上了散修之路，一时冲动，就救下了对手乌丁，钓上龙鱼随便就吃掉，历经征战，执掌一方势力之后才逐渐变得成熟和理智起来。

    但是身为江湖人的快意恩仇，自在随性，依旧铭刻在骨髓深处。

    如今灵子化大脑不在，也没有了辅脑的修正，反而才像是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李尘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究竟哪种自己更好，但他可以确定，自己这一番思量的确是出自于本心无疑，并没有受到精神污染或者隐秘的操控。

    人生在世，莽就完事了，冲动来时，不必考虑太多。

    沈龙城沉默片刻，道：“明白了，不过我仍然不会跟你去，不是我怕死，而是去也没用。”

    “正如你所说，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禁忌，对付禁忌，还是得靠禁忌！”

    李尘微怔：“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寻一个能够对抗祂力量的存在，以确保安全！”沈龙城起身，飞出自己虚拟场景，进入到了茫茫深空之中，“你随我来！”

    这是天志模拟出来的偃界天虚拟实境，以李尘和沈龙城的权限，轻易就能四处挪移，去往每一个角落。

    如今沈龙城带他去往的，是一个漂浮在星空角落，但却如同月亮的巨大星辰，它就像是星空的背景，静谧而安详，如若不是沈龙城带着，李尘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处的存在。

    李尘好奇问道：“这是造化宗内哪一位前辈高人的地址”

    沈龙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一个能帮你的人。”

    话音刚落，两人也站到了地面上。

    四周场景忽的一变，天穹背景上澄明圆月高悬，清冷幽寂的古朴宫殿出现在面前。

    一名绝美的宫装女子神色平静，双手揣在腹上，目光幽深，站在庭院的玉阶上看着他们。

    沈龙城行了一礼，道：“舞姬，你帮他一回吧。”

    “舞姬”李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意识到此女的身份时，心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她就是舞姬”




第33章 再探遗迹
    《偃师传》有载，偃师者，古之神匠造物者也，尝造机关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说的就是偃道始祖偃师曾经制造过一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机关人，以此开创道途。

    现世偃道自融金锻骨始，十大造倡秘法都是由其实证而来，她就是偃师杰作，毕生心血道果，造化宗终极造物之一——舞姬！

    “舞姬竟然还活着”李尘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这个念头，“这不就是真正的长生不朽了吗”

    舞姬平静的站在那里，淡淡回应道：“好。”

    李尘私下传音相询：“沈大长老，我应该如何与她相处，还有，怎么称呼为好”

    沈大长老看向李尘，传音道：“随意即可，你就叫她舞姬，这是她的本名。”

    李尘好奇问道：“祖师是否凭此证道长生，也存活至今”

    沈大长老道：“你想多了，生命造化乃是禁忌，能够偶有所得已是侥天之幸，岂有逆时代潮流而动之理祖师用尽各种办法活了一万八千岁，算是末劫以来少有的长寿者，换在古代也足以自证长生，奈何生不逢时。”

    李尘道：“生不逢时，竟是这样……”

    在和李尘谈话期间，沈龙城也向舞姬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舞姬只是安静听着，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表态。

    直到听完，她才对李尘道：“你先回去，稍后我就过来。”

    “稍后就来吗”李尘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最强大的七星机体都已经陷落在里面，短时间内无法重铸，新身躯的性质远比强度更为重要。

    于是李尘离开了偃界天罗网，在天龙峰更换一具金铁铸造而成的机械之身等待起来。

    这一次，他决定当个安静的旁观者，遭遇强敌，都让人偶姐妹和舞姬去解决。

    前者已经证明了她们并不会受到里面神秘力量的影响，后者则是沈龙城找来的帮手，也是造化宗久负盛名的强者，李尘并不知道沈龙城信心何在，但却相信，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很快，在天龙峰中等待的李尘心有所感，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天空一片碧蓝，宛如宝石的天穹背景下，身穿宫装的舞姬如同仙女下凡，缓缓降落下来。

    几缕霞光飘荡在其身后，飞纵上百丈，如同绫带飘扬，再仔细看，却又缥缈无踪。

    李尘真正近距离感应其真身，只觉得一片浑蒙不清，似乎就连神魂之躯的竖瞳法眼都失去了效用，无法解析出丝毫信息。

    这似乎是以法则道蕴糅合血肉，神魂，法力于一体，化身合道的法身，在其他体系之中又有神躯，仙体等等称呼。

    李尘微微垂首，表现出了对这位传说人物的尊重：“见过舞姬……前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纠结，总感觉不伦不类，但是好奇和感慨却是发自内心的。

    “李尘，你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出发吧。”舞姬神情清冷，但是行事雷厉风行，直接进入正题。

    李尘道：“准备好了，我准备就这样前去，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舞姬看了他一眼，道：“都无所谓。”

    李尘微怔，旋即却露出一个机械身躯特有的僵硬笑容。

    好一个都无所谓，看起来自信十足啊。

    不久之后，李尘带着舞姬来到此前的那个洞天世界，一进入其中，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又再扩张了几分，界门越来越大了，这个不出所料，但是……”

    他把目光投向之前曾与那些古代守卫者交战的地面：“那些尸体怎么少了”

    舞姬问道：“什么尸体”

    李尘当即把此前遭遇再说了一遍。

    由于这些古代守卫者的出现并非重点，他并没有来得及告知沈龙城，沈龙城复述给舞姬听的时候也没有提及。

    李尘本来打算有空了再替他们收尸，却没料到，竟然还会有这般的变故。

    不过李尘这次也并非全无后手，惊讶之后，立刻召唤部署在附近的旋碟，把一道画面通过辅脑的连接映入神识。

    只见天地空荡荡一片，在李尘离开不久之后，如同黑烟的气雾飘了出来，被其所杀的那些古代守卫者们，一个个如同诈尸爬起，带着几分僵硬，摇摇晃晃的朝界门的方向走去。

    不久之后，他们一个个堕入其中，就彻底消失不见。

    但这些古代守卫者也并非全部都进入了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动，仿佛同伴的作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李尘留在此间的旋碟智能程度不高，仅能胜任一些简单的巡逻，记录任务，对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有几架旋碟跟到了界门附近，但盘旋一阵之后，又因虚空元气的阻挡而退了回来，继续监视剩下的尸体。

    李尘用神识把这一画面传递给舞姬，并问道：“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舞姬道：“活尸自走而已，这座界门里面似有感染它们的力量，但是并未改变其生死状态。”

    李尘立刻想起了自己化身蝌蚪状脑怪，不由自主往中间星云飘荡而去的情景。

    “对了，诈尸起来的，似乎都是大脑还保持了完好的尸体，继续伏在那里，毫无反应的，是大脑损坏的尸体！”

    之前的交战中，李尘并未留手，因此击碎了一些古代守卫者的头颅，大脑随之而毁灭，但也有一些侥幸留存下来，使得异常尸变产生了区别。

    他仔细观察剩下的那些守卫者尸体，与记忆中的情况对比，发现果然是如此。

    “啧！法则之力还真的是法则之力，特性作用之下，连死尸的大脑都不放过。”

    但这时候，他又意识到，这种力量似乎还有类似辐射的传递特性，结合亲身经历，不难猜测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传染源头。

    只是其真正形貌究竟是什么，会不会与海皇有关，仍然不得而知。

    舞姬道：“进去看过就知道了。”

    说着，伸手一拂，带上李尘和人偶姐妹穿梭界门，直接投了进去。

    随着一阵如同漩涡扭曲的光影变换，他们直接降落在了一处夜色笼罩之下的荒野中。



第34章 想象之门
    “嗯感觉彻底不同了”

    李尘心中一喜，发现自己并没有再经历此前那般立即失去身躯，被神秘力量扭曲心智，化为怪物的奇特变化，反而脚踏实地。

    这是一个好征兆，好歹也有个搜寻的凭依。

    舞姬看了看四周，却出人意料道：“这不是现实。”

    李尘讶然道：“前辈，你说什么”

    舞姬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虚幻之界，不是现实。”

    李尘心中一震：“虚幻怎么可能”

    舞姬问道：“为何不可能”

    李尘道：“我现在是机械体的状态，所知所觉，尽皆数据，数据转化而成的信息是不会骗人的……”

    说到这里，却又不禁迟疑起来：“不对，数据不会骗人，但却会被扭曲，混淆，而且，感知这些数据和信息的始终还是我的思想和认知，最终在大脑中生出相应的刺激信号，以得到反馈。”

    “原来如此，扭曲的认知，最终还是能够通过这一点影响到我。”

    “就算是机械，电脑，同样会被这种力量影响，机器也有可能产生幻觉！”

    换作平常人，肯定无法一下相信如此真实的场景与感触是虚幻，但李尘掌握解脑之术，深晓大脑反馈信号的机制和原理，立刻就明白过来。

    他甚至由此推导出了就算机器人也会产生幻觉这一结论，明白为何一直与自己连接的天枢始终没有作出提醒。

    天枢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我也会产生幻觉”

    情感系统模拟出了极其惊讶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疑惑。

    李尘面色凝重，道：“虽然我也不想接受，但这就是真理，真理有时候是和直觉相悖的。”

    舞姬道：“不用迷茫，真实到了极点就是虚幻，虚幻到了极点就是真实，现实和虚幻，原本就是相通的。”

    李尘问道：“前辈，你可知道这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为何会呈现出这般的状态”

    舞姬道：“很有可能，真实的水界已经因为灾难湮灭了，但同样在那场灾难中发生变故，以幻界的形式保留下来，你之前带我穿过的界门，不是普通宇道传送之门，而是跨越虚幻和现实的界门，依照我感受到的法则气息来看，更加趋近于智慧生灵想象力的领域，或也可以称作想象之门。”

    李尘道：“想象之门！原来前辈你是通过法则的气息判断的！”

    舞姬道：“此间法则，涉及到意识反馈物质的高深原理，也是指向终极的根源道术，我虽然掌握其中部分力量，但却未能证得道果，你要自己小心一点，在这种地方，我未必能护你周全。”

    “不要以为自己是以机械体进来就不会有事，心智的认知无远弗届。”

    李尘凝重道：“我明白，认知即力量，法则也具有绝对性！”

    见李尘明白了自己所言，舞姬把手一挥，前方夜色笼罩之下的荒野，突兀出现一架青铜铸就的古朴马车，四尊神骏无比，但却同为青铜铸就的机械战马昂首扬蹄，踢踏踢踏的飞奔而来。

    李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前辈你运用的是什么力量”

    舞姬道：“这是虚空造物的一种运用，但在这个界域内，可以称作想象力，也是外界生灵想象和灵感的来源。”

    李尘奇道：“想象，灵感”试着想象了一下，却毫无反应。

    舞姬看李尘的模样，大概明白了他在尝试，道：“在这里你可以模拟虚空造物，难度远比现实要小。”

    李尘了然，想象力是智慧生灵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想象具现，那就是仙凡之别了。

    人类的想象是虚幻，仙神的想象却可以化作现实，当然不是说掌握就能掌握的。

    不过，在这里可以模拟和练习这种力量，却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单凭这一点，都可以算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说话之间，李尘和舞姬登上了马车，人偶姐妹也落在辕前，控制缰绳，青铜机械马拉着车舆跑了起来。

    四方天地传来雷鸣，天穹背景如同图画破碎，层层撕裂，一个晴空万里的碧蓝大海出现在面前。

    “场景转换了”李尘感觉这有点儿像是自己所了解的虚拟现实技术，但幕后支持差天隔地，一个是模拟出来的服务器，一个是天地大道本身的根源道术，不知高了多少倍。

    舞姬嗯了一声，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李尘也看了过去，但见远方虚空雷鸣不止，层层空间撕裂之感传来，似有云雾蔓延，染黑了小半个天幕。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透过那片与碧蓝背景极不相称的黑云看到外界的场景，浩瀚星海竟然透过一个裂缝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