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黄金时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湖醉鱼
二十!
韩枫瞪大了眼睛。
京城几大车站九十年代的黄牛党……不说了。
“怎么样,吓着了吧!”
韩华捋了一下郭天王式的头型,吹了一下烟圈儿,“上什么学跟哥混,用不了两年……”
“闭嘴!”
突然从外间屋走进来的二大爷一拐轮到了堂哥腿上,“兔崽子!你不好好上学这还来鼓动你三兄弟!啊——咱老韩家八辈子也没出个文化人,就指着他呢,你在这儿出馊主意,给我滚回你的京城去!”
“呀,二大爷,您消消气儿,是,是我主动来找大哥的。”
连忙拦下来,抢过二大爷的拐棍,一脸笑的横在中间。
“你!三儿啊!你别看着钱眼热!钱不是啥好东西!毛老人家教导我们说……”
韩华直翻白眼儿,听了十几句下来终于忍不住了,趁二大爷喝水润喉的当口,悄么声的接了一句,“毛老人家在的时候,我奶可是饿死了!现在,得走邓老人家的路线啦,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是不是……”
“你这兔崽子还教训起你爹我来了,我当党员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出生呢!”
“爸!你也看看报纸,喏——看看,邓爷爷南巡,这已经定了调了,发家致富这才是正道!这才是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你那阶级斗争的一套早就过时啦!”韩华也不示弱,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份报纸给二大爷指着看。韩枫也凑上去瞧了眼,果然是南巡讲话的那份,春天的,还有油,估计是包什么来着。
“过,过什么时你个小资产阶级!这要是向前十年,老子和你断绝了这父子关系,你给我滚!三子,你可不能和你这不靠谱的大哥学啊——哎!”
嗡嗡的……脑袋。
韩枫和韩华两个抱头窜出院门。
互相看了看,韩华眯上了眼,“三儿,你——不会和老顽固一样想的吧你喝的墨水多,上着高中呢,未来的大学生,比哥强,你说说,你哥想的对不对!他们就是不睁眼看世界吗!”
气的一脚把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给吓的连跳带窜,大皮鞋下的土被踢的飞起弄了一腿子灰。
“哎,真没道理了!我这致富了为啥他还气这么大的气,娶媳妇没用他花一毛钱,还给了他盖房的钱,我自己还在京城买了楼,有了事业,这——我真是服了!”韩华蹲了下去,气的呼呼的。
“哥,我信你。你是对的。”
韩枫无比坚定的回道,“所以,不管我老子怎么对我,我今晚都和你走!不过,路费你先替我垫上,嘿嘿,我没钱。”
“那都不是事,自家兄弟,说这个就远了。对了,真要去那边了,哥手下一大帮子人,可不会亲顾着你,都一视同仁,而且,当黄牛的东北人挺多,整不好还得打架,你——真的要去”
擦了擦腿子上的灰,期待的目光上很是疑惑。
第7章 蒙古手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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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自己的命势,有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自己的那个轮回。在韩枫的眼里,父亲韩立国就是这到个人。他是个十分复杂的角色,有无私的爱,有自私的卑微,有胆小怕事的躲闪,有在桥上一跃而下救人的胆气,也有好赌好酒这些丑陋至极的毛病。
按说他这个七十年代的高中生,文化程度不算低,可是呢,一辈子一事无成还不心甘情愿的接受现实,到六十岁时仍愤愤不平,叫天不公、地不平,要杀这个宰那个感觉满世界的人都对他不起。前一秒轰炸一般的骂完了儿子,后一秒就从老妈手里抢走家里剩下的五块钱奔去了打牌场。
哪个成功的人生会这样这样没有自制力的人哪里会有所成就,所以他六十岁一事无成就不能怪别人了。
谁不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没有努力过、争取过、奋斗过,就不要说葡萄是酸的还是甜的。
因为你连吃都没吃过。
于其当老迈时埋怨悔不当初,不如年轻时能干就干。
韩枫哪里会理他打断腿的威胁,当晚骗过母亲白玉珍和堂哥一起登上了火车。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京北站下车,韩枫真真实实见识到了堂哥的威风。
——那可真是前呼后拥,三十几号人在车站出站口等着。
堂哥韩华也不多说,快速的分配了人手,有人去排队买票,听说一买就是几张,十几张,更多的人去漫天洒网寻找有需求的客户。韩枫分配的任务是给固定线路上的人送票,多数是附近单位的老关系。
不是所有从黄牛党手里买票的人都是从站里站外寻么来的,有一大半儿都有下线儿,韩枫就是给老关系送过去。他腿快,跑几站和玩似的。同时代收票钱。一张票提一至两块钱。
结果,到京城的地头上,一直跑到晚上十二点韩枫提了三十八块钱!
三十八!
相当于韩立国在造纸厂上班时候的大半个月工资了——当黄牛跑腿一天赚的!韩枫虽然来之前大概的有所体量,可这钱真的拿到手,还是颤抖的发麻,不是紧张——是不敢信。
略略一算,韩枫不知堂哥是不是还有上家,或者所有的票都是排队买的,可就普通一张座票加三到五块,硬卧票加五到十块,软卧票加十五、二十的这种情况,堂哥一张提五成、跑腿的总共分五成来看,这一天三十几号人加下线,得有两、三百张是肯定的,也就是说堂哥一天赚的就是千、八百到万的数!
当然,这钱不可能他独得,站上的公安、管理,就连套着红袖套的老头老太太都得烧香,当然,这些人似乎堂哥都很熟。
难怪说九十年代的牛都是牛逼朝天那伙牛头,也没想过当年没怎么接触的堂哥竟然也是牛头中的一个,倒票的牛。
真好笑,二大爷和爸爸竟然不知堂哥的真实底细——在这一片,堂哥也算能呼风唤雨,功成名就了。按后世的时段来看,这活可是要火二十多年,就算实名制了都不能完全控制的那种!当然,比起来,现在才是真正的暴利,因为没有网上购票等等先进的手段,只能托人或者排队,所以黄牛的市场就来了
而韩枫下定了决心,当就当牛头——不过,不是倒票的黄牛。来这儿,是奔着肉串买卖来的。可让韩枫失望的是,本想着打个时间差,以为这京北地界上没有羊肉串儿摊子,这次偷着出来还把烤具和调来的料都带出来了,没想到的是,光车站和动物园前后这一片就有四个肉摊子,其中两个还是疆人开的,生意都不错。
这时段就有啦啊——怎么整
第三天,韩枫跑票时,看见一个小年轻自己买了几张票以退票为名在站口喊着卖产票,结果没出五分钟就被堂哥的人拉到厕所打掉了三颗牙,连本儿钱都没给他。这三天,韩枫赚了一百二十块,空闲的时候连续吃了这条街上几个摊子的各种烤法肉串儿,心里有了谱儿。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家伙搞的没一份比自己烤的好吃。就算肉烤的差不多,可辣酱佐料配的那简直没的比。毕竟,自己的方子是后来班长给的正经川湘料子调合了京城口味秘制的,几十种配料制成的佐粉可不是谁都能捣鼓出来的。
手上有
第8章 绝活儿
“香。”
韩华认真的闻着空气里的味道,点点头。
“三儿,蒙古人也这么吃烤肉吗哦,对,对,我想起来你家我婶子是蒙族的!那哥可就等着吃你这头一份了哈!”韩华从旁边卖油果子的摊子边扯了个凳子过来坐下,看着兄弟烤肉,心中却是一份满足感。
串是昨天晚上备好的,佐料从家里带来现成的,只需要生火,烤肉即是,没多一会儿,肉香飘了一圈。烤到里嫩外金的当口,韩枫把刷了自制辣酱的肉串递给了韩华。
“行啊,就冲这味儿,有谱!”
韩华起开一瓶子自己买来的啤酒,大冷天的零下几度也不理会酒水的凉,一口就吹了下去,接过刚刚烤好的肉串儿,咔嚓一口下去!
“好吃!”
顿时,眼亮了!
“三儿!你这烤的可比那两个货烤的好吃的太多、太多了,吃,吃!”
连忙示意旁边两个同行,“好吃!今天我请!喏,这是我自家兄弟的摊子,以后多照应、照应!你们尝尝我兄弟烤的这串!能落那几个摊子三环去!”
韩枫听堂哥给自己拉生意,心下暖烘烘的。
这几天,韩枫想起了更多和堂哥有关的事情。那辈子,虽然接触不多,可是自家承情可是不小,父亲没少和堂哥借了钱,特别是母亲生病治疗的时候。那种血脉里的热乎劲儿,真不是谁都能替的,这次要是没有他的照顾,别说在这开摊,连赚够本钱都难。这辈子,一定要把堂哥从深水区里拉回来,绝不能让他在十多年后锒铛入狱,家破人亡。
乍寒的天儿,韩枫用砖头垒的火炭槽子就是明晃晃的广告,而飘在空气中滋滋拉拉的肉香味儿更是活招牌,但凡鼻子好使一点儿的都会抽动几下,然后寻么着味道的来源,随后钱儿少的会犹豫半天,兜里有钱儿的匆匆奔过来先看个热闹。
韩华带的几个牛党自是不差钱的主儿,又是来捧兄弟生意的,三人直接先要了三十串,喷火溜香的肉滋拉拉的落着油,金黄中透着一点儿辣酱味,直侵腹腑,路过、围观的个个都吞咽起了口水!
有人吃,还吃的那么香,观望的人中自有吃货再也按不住肚皮的抗议,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凑上去,“老板,多钱一串”
“三毛。”
“来十串。”
都三毛,这价没啥可说的,肉块个头也均的很,瘦肥相见,白的红的看上去就是真货。胖子拿出三块钱递了过去。
“稍等哈,五分钟这把就出炉,真不好意思,小摊子连个坐地儿都没有,您多包涵。”和气生财,韩枫上辈子就没搞过这个,不过没吃过猪肉可是见过猪跑,按记忆里的样子来做,总归是差不多的。
“好,好。”胖子站到旁边去等,眼睛一直却盯在肉串摊子上,那一把有三四十只,想想除了旁边桌上坐的那几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主儿,应该有自己的,心也就安定下,一边掏出个耳机,听起了歌来。
有人开头,生意就不请自来,胖子大眼珠子不眨的一口口的吞咬,像饿了八天的棕熊似的样子,顿时让路过的人明白,这半大小子的砖头摊子烤出来的东西,绝比好吃!那边,桌上的几位可是连酒都不喝了,一把把的吃肉!
“我来五串。”
“我十串儿。”
“八串儿。”
“叔叔,我,我两串能烤吗”
大人小孩,路过的驻足,看久了的,掏钱。
“给,地瓜大爷。”抽出空来,韩枫递给早就馋的嘴疼的老头一把,“您老先吃着!”
 
第9章 切断源头
1992年1月16号,韩枫到京城的第七天。距离2月4号过年还有不到二十天,进腊月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子里已经拥挤上了过年的氛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车站里拥满了各地云集过来再哄散而去的人们。
韩枫却一点儿过年的心思也没有。
和烤肉串比起来,把今年将要烂在草原上的羊肉弄出来卖掉这才是主要事。另外,这两天想起来表姐订亲就在这个春节前后,后姨夫三千块就卖了非亲生的闺女,导致半年后表姐坠崖——原因除了后姨夫贪婪没人性,更多的是穷。
进展不错。从身无分文到拥有了八百块,七天赚下普通职工近一年的工资,这若是说给父亲听,一定得挨揍,他是不会信的,可这是事实——不走出来,哪会知道大城市的天空就是和小乡村、小县城不一样呢
可是,在京城地界,在这人如流云般的京北站当地、外地的众多吃客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可怜虫。和那些卖茶叶蛋、地瓜的大爷大娘一样,出来混生活的穷小子正一毛一毛的用命赚这辛苦钱,一块两块的买上一次,也是帮了一把做了好事。
韩枫太清楚,正是这一块两块的,当年不知积累起多少隐形的富豪,卖煎饼果子后来成了京城的新地主,最老的黄牛头成了最大的地产商——自己一天赚这些,不少了,如果就这么积累十年、二十年那是普通人的想法,做为逆流而归的韩枫来说,赚钱是应有之意,可更重要的是把上辈子的缺憾补回去。
这个羊肉的事,韩枫当年也有所感。这些时日调查过来,更是印证了数据的真实性。转业后的第一年,在局办公室整理资料时曾遇到过一些关于畜牧业数据的统计,九二年春节前后这几个月,草原羊的价格那叫一个惨,越养越赔钱,又遇投机商联合做价,多少牧民血本无归。
表姐娜仁花,十八岁订亲,半年后出嫁,嫁过去不到一个月跳崖自杀。随后,姥姥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好几天。备受嘎查尊重、把妈妈白玉珍从雪地里捡回来养大、一个手大脚大心大、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将百、八十斤重的石坨举起来的女人连伤心带生气就再也没醒过来。这个打击,对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妈妈来说是雪上加霜,连卧一年的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钱。是大姨家缺钱,那个见财眼开的后姨夫动了卖女儿要彩礼的心思,为了三千块的彩礼钱,把大自己一岁的表姐卖给了灯笼乡乡长的儿子。表姐歌唱的很好,满乡的人都说她是整个昭乌达的百灵鸟儿,舞跳的好,马骑的好,就是因家贫上学少,只会简单的汉语沟通和算术,要不是亲姨夫去世的早,表姐这么优秀聪明的女生哪里会嫁给灯笼苏木,也就是乡的乡长儿子,那个草包蛋巴特尔!
要救的,就是表姐,一切灾变的源头给它切断,命运自有转机!
从小在姥姥家就被她呵护、保护,到长大了都是她照顾着自己,想起最喜欢穿红色衣裳的娜仁花,韩枫心中每每都会升出一股子暖意。只是,当年事情太突然,她订亲结婚身亡的事自己一件都未能参与。
表姐不出事,亲爱的姥姥她老人家且得活个七十、八十、九十的,妈妈也不会抑郁到肝病恶化。至于后来舅妈们说的表姐心里其实就装着自己的事情,慢慢来吧。上辈子他就知道表姐的心意,和对张冬梅同学的后知后觉相比,这个亏欠也不小。仅次于在部队时班长为了救自己而重伤这种无法弥补的创痛,当然最大的痛是看着母亲活活的熬死,想卖家当都没得卖救人都不成的挫败感。
久久,韩枫不想回忆。
可是,打两次电话过去都没能接上话,韩枫的心也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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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外孙子
大嗓门,说话如爆火豆子噼里啪啦。
半分钟的时间,韩枫愣都没顺过神来!
随后,憋着嘴巴,闷着哭了!
是姥姥的声音!
大概三十多年没到过了,是她的声音——从小听到六岁!
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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