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锦绣

    这天中午，吉林城的北门来了三个人，三个穿着毛皮的奇怪的人。

    当然东北少数民族众多，这种身穿狍子皮大衣的少数民族有很多，但是这个天气还穿这种衣服的就很少见了。

    守门的明军士兵看到这三个奇怪的人，拿起火枪问道：等一下，你们是什么人？是那个部落的？

    东北少数民族很多，主要的有蒙古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但是其他人数少的民族还有许多，语言也千奇百怪

    ，因为地域隔绝，很多同族但语言不通的大有人在，所以在东北通用语言是蒙古语和满语。

    那个明军士兵在东北已经五六年了，基本的一些蒙古语和满语还是会说的，刚才他说的正是这两种语言。

    吉林城外的这三个人正是鄂温克族青年陶力银吉汗哈娜三人。他们从大兴安岭出来后，足足走了半年才到达吉林城。三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大兴安岭中气候寒冷，一年中最高气温也只有零上十度左右，所以三人根本没有什么夏天穿的衣服。

    陶力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热的天气，他将身上的袍子敞开，将弓箭背在身上，空着双手示意没有敌意，走到那个明军士兵身前用满语说道：这位牛录老爷，我们是来自额温江畔塔哈部落的人，我叫陶力，身后的是我的妻子和妹妹，请问牛录老爷这里是吉林城吗？

    陶力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对面这个士兵，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当年驻扎在部落中的女真牛录，所以称呼明军士兵为牛录老爷。

    看到陶力这个样子，在听到他的说辞，明军士兵知道这几个人是山里来的土包子。这几年吉林城大发展，和关内的交通便利，所以很多关内商人来到吉林收购毛皮和人参鹿茸。而那些少数民族为了买上好价钱，都不喜欢上门收购，而是来到吉林城中贩卖，这三个小孩大概也是来卖东西的。

    看到没有威胁，明军士兵收了火枪问道：你们三个小孩是那个部落的，你们家大人呢？

    陶力一听叫他们小孩有些不高兴，陶力在部落中已经是成人了，再加上娶了老婆更是感觉自己独当一面了。

    陶力不答那个士兵的问话，而是接着问道：请问这里是吉林城吗？我要见你们的族长！

    明军士兵看陶力个子不高但是口气不小，笑着问道：小娃娃，你要见我们将军？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塔哈部落的人被北方来的白鬼都杀了，只剩我们三个，我来请族长为我们部落主持公道！

    明军士兵听陶力这么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帮鄂温克人和鄂伦春人是世仇，一定是和鄂伦春人打仗失败了，想来找大明主持公道。但是朝廷对这帮少数民族的政策是放任不管，只要你们臣服大明，内部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小子，大明皇帝有圣旨，不干涉你们部族之间的事情，你不应该来这里求援，你应该去找你们鄂嫩部求援。鄂嫩部是鄂温克族中最大的部落，在额尔古纳河上游，有成年战士上千人。

    牛录老爷，我们部落不是被鄂伦春人屠杀的，是白鬼，北方来的白鬼！

    那个明军士兵实在被陶力弄得不耐烦，现在吉林城是东北的物资集散地，每天入城出城的人很多，自己那有功夫和鄂温克小孩玩闹。

    那个明军士兵刚要将陶力撵走，城里出来一个排长，也是负责守卫北门的长官，他在门里听到门外陶力的吵闹

    ，他作为基层军官知道一些普通士兵不知道的消息。现在北方出现一伙欧洲人，听说到处烧杀抢掠，黑龙江流域的许多部族都吃了亏，很多人都跑来吉林这里来诉苦，难道这个鄂温克小孩也是这个遭遇？

    那个排长出来问道：小子，你说的白鬼长得什么样？

    陶力并没见过俄罗斯人，这时他身后的银吉汗站出来说道：他们个子很高，比你还能高一头，头发是金色的，皮肤很白，有的人眼睛还是蓝色的，很吓人！

    那个排长接着问道：他们用的什么武器？刀剑吗？

    银吉汗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一种木棍，但是能发出火光和巨大的声音，那种声音一发出我们的战士就倒地了！

    排长从身边战士处拿来一杆火枪问道：是这样的武器吗？

    银吉汗因为和俄罗斯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对火枪的外形很清楚，看了看那个排长手中的火枪摇摇头说道：和你手中的差不多，但是那个白鬼手中的武器有一个绳子，上面还有火星，你的没有。

    原来是火绳枪，那个排长点点头说道：好，你们三个跟我进来，我带你们去见我们师长！

    吉林和黑龙江虽然是行省，但是并没有省级行政区划应该有的巡抚和三司，因为这里属于边疆区，一切东西都是军管，所以吉林这里做主的是吉林将军，黑龙江那里也一样。

    吉林将军是朱宏三的老部下段飞，段飞以前常驻广州，负责守护广州东莞工业区，但是在北伐中调到北方，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波立功。建国后段飞虽然没打过多少仗，但是因为资格太老，是第一批教导团毕业，在广州时期就已经是团长，所以段飞被封为靖安侯。

    现在段飞的职务是东北总督治下吉林将军，负责吉林全省上万平方公里的地域，手握一共五十多万人口的生杀大权，可以说得上一方大员了。

    东北虽然和吕宋同属边疆区，但是东北只是在前几年有过几场战事。毕竟东北是满清的老家，在山海关和沈阳还是打过几仗的。可是占领沈阳以后就一仗没打，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和西北的蒙古族不同，东北少数民族除了女真人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民族概念。就是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这几个大族也一样。

    这几个民族虽然称为一个民族，可是他们民族内部各部落的互相之间的仇恨比外族还要大，这几个民族也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民族意识，所以东北少数民族对新来的汉人根本没有什么抵触，反正东北少数民族上千年的历史中都是臣服强者，几百年前是蒙古人，五十年前是女真人，现在换上汉人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段飞在东北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些，但是过的倒是不错。可是段飞是军人，每次回京看到那些立功的同僚拿五做六，互相吹牛逼在南洋如何作战，和云贵的土人如何交手等等，段飞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军人算是白当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城内
    吉林城外的陶力三人在那个排长的带领下进入吉林城，如果吉林城高大的城墙给陶力震撼的话，那城里的景象就是震惊了。

    吉林城完全就是汉人城市那个模样，城市正中是一个鼓楼，负责报时和战事通报四门军情。南北和东西是两条大街，在鼓楼这里相会，将整个吉林城分为四个部分。吉林城的城市规划和其他汉人城市差不多，北城是官衙，东城是住宅区，西城是工坊，南城是娱乐区。

    陶力等人从北门进城，还不是吉林最繁华的地方，但是这也让陶力等人看的眼花缭乱。

    陶力出身小部落，塔哈部落人口最多时也只有三百多人，和鄂伦春人战斗失败后更是人口锐减到五六十人。

    陶力以前以为黑龙江北岸的使鹿部就是第一大部落了，他们可是有四千多人，可是到了吉林城这里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吉林城除了是明朝的船厂军营外，还是东北重要的交通要道，这里明朝军人就有七千多人，再加上发配来的汉人，还有周围其他部落，吉林城里就有一万多人，再加上城外船厂和军营，一共三万人都不止。

    陶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除了这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原本应该是死敌的人和平的生活在一起。鄂温克人与鄂伦春人勾肩搭背，蒙古人和梭伦人为了一张毛皮争得面红耳赤，这种民族和解还是陶力第一次看到。

    陶力看的人数，而银吉汗和哈娜两个姑娘却对市面上的商品眼馋不止。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匹成袋子堆放的粮食还有一堆堆雪白的盐巴。银吉汗可是知道盐巴对自己部落是多么重要，以前的盐都是蒙古商人运来的，价格贵不说里面还掺有大量的泥沙，可是面前这些盐巴都是白色的，银吉汗还没见过白色的盐巴。

    哈娜对那些布匹感兴趣，哈娜记得自己额娘有一件红色的布褂子，听额娘说是和阿玛成婚时，阿玛用了三十张鹿皮和蒙古人换来的，还说什么是汉人流行的款式。额娘对那个布褂子向来喜欢得紧，没有什么重大庆典都不舍得穿。

    可是现在眼前却有这么多布匹，什么颜色都有，红的粉的还有花的，真是让哈娜眼馋。

    三人沿着北城大街走着，突然闻到边上传来一阵甜香的味道，三人都是猎手，自然知道这是蜂蜜的味道，可是看过去却不是买蜂蜜的，而是一堆红红绿绿的小纸包。

    陶力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外面是花花绿绿的东西包裹，甜香味从里面传出来的。陶力伸手就要拿一个看看，但是店主不干了。

    那个店主是个汉人，看到三个鄂温克土包子不花钱就要吃糖十分生气，骂道：你们三个小王八蛋，没钱滚远点！

    陶力不懂汉语，但是看那个胖子的样子就不是好话，陶力伸手掏出铁刀就要惩罚一下这个敢辱骂鄂温克勇士的胖子，但是那知道还没动手，刀柄就被那个排长握住。

    小子，不要动手，城里有法令，在城内动手要受罚的！

    陶力想了想也是，到了人家的地盘就要遵守人家的法令，想到这陶力松开握住刀柄的手。

    那个胖店主看到陶力还想动手，轻蔑的骂道：这个小王八蛋，在城里还想动手？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夷？

    排长笑了笑说道：他们刚进城，还不知道城里的规矩！排长说完看了看糖块问道：你这糖块怎么卖？

    生意上门那个胖店主赶紧点头哈腰的说道：军爷，我这可是从江南运来的上好水果糖，都是上好的南洋水果熬制，卖给那些土人一两白银半斤，军爷要买那就一个银元一斤！

    糖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物，朱宏三第一桶金就是熬制白糖赚来的。可是这个胖店主说他这个是水果糖就有些吹了。水果糖在明朝不是没有，只是水果糖用水果的果汁和糖水熬制，费工费力，在经济发达的南直隶每斤都要十个银元，到了吉林这种边疆区怎么反倒便宜了？

    排长走上前拿了一个糖块打开纸包一看，那是什么水果糖，只是广东产的红糖块而已。这种糖虽然也不便宜，但是和水果糖那是完全不能比的，排长就是广东人，自然熟悉白糖的行情，看到店主在这骗人，不禁讥讽道：我说店家，你骗那些不懂行的土人也就算了，我可是广东人，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糖吗？

    那个胖店主满脸都是尴尬，赔笑道：真不知道军爷是广东人，这样，一个银元四斤，再不能便宜了，毕竟小的从广东运来也要成本的！

    排长听店主这么说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排长伸手入怀掏出来些铜币，卖了半斤糖块，然后交给陶力。

    陶力拿起一个糖块放入嘴中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甜，和蜂蜜一样。陶力赶紧将剩下的糖块分了一半给妹妹，剩下的一半给了银吉汗。两个姑娘也喜欢吃甜食，接过后赶紧放入嘴中，一个个喜笑颜开。

    陶力看到自己女人和妹妹高兴，自己也很高兴，他转过头对那个排长说道：谢谢这位大哥，等我找到父亲就还你钱！

    排长笑了笑说道：没几个钱，算是送给你们了！你说你找你父亲？你父亲在城里吗？

    我父亲在几年前被女真人抓去了，说到南方打仗了，这几年一直都没回来，不过我相信我父亲还活着，我父亲可是我们部落第一勇士！

    那个排长听陶力这么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个排长参加过济南战役，也听过老兵讲过当年的南昌战役，当年正白旗两万多勇士都死在新军的排枪下，这个鄂温克小子的父亲估计被抓到送到南方和新军打仗去了，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

    那排长拍了拍陶力的肩膀说道：好，祝你早日找到你父亲，前面就是将军府了，一会儿进去要将你遇到的事情和将军详细说一下，知道吗？

    吉林将军是吉林省最高的军政长官，现任吉林将军是朱宏三的老部下段飞，现在段飞正在府中郁闷，为了找不到俄罗斯人的准确位置而郁闷。

    段飞跟着赵国栋来到东北后每天无所事事，军人不能打仗真是一种煎熬。但是他忘了皇帝向来英武，现在南洋战事胶着，明军和荷兰军队打的难解难分，皇帝不可能放着东北七八万生力军不动，所以东北这里留这么多军队必定有他的用处。

    打仗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在神武十年，驻扎吉林的段飞陆续接到治下一些部落的消息，在极北之地出现一伙奇怪的人，他们长得和蒙古人不同，使用奇怪的武器，能发出声响和火光。同时这些人已经在黑龙江沿岸筑了两个城池，同时对周围的部落骚扰，很多部落都着了毒手。

    段飞一听这个消息大喜，这伙人一定就是皇帝说的俄罗斯人。段飞将这个消息用快马报告给沈阳的东北总督赵国栋，赵国栋命令段飞找到俄罗斯人的确切位置，然后一举消灭他们。

    赵国栋的命令简单，可是在黑龙江流域的辽阔原始森林中寻找两个城池，这可是太难了。同时这伙俄罗斯人下手很黑，基本上不留活口，所以这几年段飞得到的消息只是知道俄罗斯人在黑龙江上游，但是具体位置还不知道。

    现在段飞知道有三个鄂温克人知道俄罗斯人的确切位置，自然大喜，赶紧让人将这三个鄂温克勇士请进来。

    段飞知道鄂温克人骁勇善战，能万里迢迢赶到吉林报信的必定是鄂温克一族出名的勇士，但是看到进来三个小孩子段飞也愣在那里。

    段飞对手下人问道：这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就是爬山涉水赶到吉林报告军情的鄂温克勇士？

    那个排长拱手说道：大人，正是他们，下属在城门处亲口听他们说被俄罗斯人追杀，同时还有一个女孩被俄罗斯人抓住，所以他们应该知道俄罗斯人的驻地在那里！

    段飞点点头，用满语问道：你们知道俄罗斯人在那里？

    陶力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我女人银吉汗从他们手下逃跑，听他们说起过，他们的城池距离我们的部落只有三天的路程！

    有了消息段飞大喜，赶紧问道：你们的部落在什么地方？

    陶力还真不知道自己部落在什么地方，想了想说道：在大山中，靠近额温江的一处山坳中！

    段飞知道鄂温克人口中的额温江就是黑龙江，可是这个人说的地点也太笼统，黑龙江总长五六千里，沿江的山坳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这要到那里去找？

    段飞听陶力说完后问道：你们周围可有大的部落？

    这倒是有，不过是鄂温克人的死敌鄂伦春人。陶力咬牙说道：有，我们距离鄂伦春人的使鹿部有十天的距离！

    段飞听陶力这么说大喜，使鹿部他知道，就在黑龙江和脱木河交汇处。有了确切地点就好办，剩下的就是带领军队去和俄罗斯人打仗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猜忌
    段飞为这个战斗准备了两年，一共准备了一个团三千人的士兵，还有两千负责后勤补给的辅兵。五千人看着很少，但是按照东北糟糕的交通条件这已经是段飞能拿得出的所有部队了。

    朱宏三在东北一共有五个师七万五千人，这些军队可都是全火器军队，再加上后勤辅兵，东北一共有士兵十二万人。现在整个东北所有人口大概在二百多万，但是辽宁的汉人就占了一半，再加上五十多万蒙古人，其实东北还是地广人稀的。

    十多万人要负责守卫远比后世东北大上三倍的土地，兵力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段飞作为一个堂堂将军，手中也只有不到一万人的部队。这一万人分别驻扎在吉林城双城卫刺鲁卫撒叉河卫塔尔河卫等沿松花江嫩江流域的十多个卫所，所以段飞只能抽出三千火器部队。

    火器部队就这么些，但是少数民族的战士却有很多，东北少数民族和其他民族不同，对外来强者没什么抵触心理，再加上朝廷也不干涉各民族的内部事务，所以各民族还是比较支持汉人政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