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凌霄

    “国师说得对。”袁紫衣看见凌霄这般变化，竟露出笑意。

    “昆仑出了魔剑灵。”




第十九章 初阳山受审
    ，！

    “擦擦——”

    树枝刮过少女柔嫩的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身后的脚步不断逼近。

    少女不敢回头，只能全力奔跑。

    她掏出怀中的袖珍手枪，装弹，上膛，一气呵成。

    远处的巍峨大山仿佛近在咫尺，可她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她恍惚间，似乎感觉有雪花，从那山顶飘来，落在她鼻尖，冰凉却温柔。

    胡玲垂眸，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枪口对准身后的追兵。

    看清来人，她瞳孔一怔，扣着扳机的手指僵硬着，无法动弹。

    一个书生背着书篓，左手执唐诗三百首，右手一根枯树枝，冲她点头一笑。

    而那书生身后，正是从昆山城一路追杀她到昆仑的二人。

    此时，那两人跪倒在地，双目圆睁，脖颈间能隐约瞧见浅浅剑痕。二人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干涸的双眼，下一秒，轰然倒地。

    “在下诗情画意剑——昆仑百里无争。”

    胡玲闻言，紧绷的神经一下放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瘫软在地上。

    她不辱使命，将消息传到了昆仑。

    “吕卓真是”百里无争抱起昏迷的胡玲，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冒死送信呢。”

    若不是危燕用星辰推演术算出胡玲有此一劫，好好一个姑娘，就要香消玉殒在这荒山野岭。

    不知道凌霄他们怎么样了，不灵仙想来已经赶到。

    “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书生高唱着，在这辽阔天地中，身影萧瑟。

    袁紫衣与凌霄缠斗不过几个回合，渐露颓势。

    他主修摄魂之术，同剑灵这种魂力强大之物对战，可以说毫无胜算。

    “怎么，凌霄剑还不出鞘吗”袁紫衣硬生生受了凌霄一掌，换来近身的机会，将国师给他的东西，注入凌霄眉心。

    凌霄只觉得眉心如被针扎，下意识用剑鞘击退袁紫衣，神色暴虐。

    “你口中的国师，是谁”凌霄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袁紫衣，此人筋脉寸断，亵衣也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明明死期将至，却开怀大笑。

    “我只是高兴。昆仑这样的仙道圣地，也会出来魔剑灵这种东西”

    袁紫衣对凌霄的问题避而不谈，拖着颓败的身子缓缓后退，逐渐靠近假山丛。

    他的手掌上的鲜血触及到隐蔽的阵法，就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凌霄眉头微蹙，刚要追上前去，就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架上了一把剑。

    那剑身宽厚，气息雄浑，仿佛山川大河迎面而来。

    山河剑不灵仙——李归尘。

    “李归尘，你在干什么”凌霄出声呵斥，手掌握住山河剑身，那剑刃裹挟着剑意划破她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滴在地上。

    凌霄因为鲜血的刺激，眸底闪过一丝戾气。

    李归尘对她，有杀意。

    “对不住，凌霄师祖。”李归尘长身玉立，收回了山河剑，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相较而言，魔剑灵比长生祠更加严重。”

    “请师祖，回昆仑受审。”

    多年之后，危燕想，若是他派去接应凌霄的是百里无争，而不是对妖魔深恶痛绝的不灵仙，事态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惜天道生生不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就算昆仑有星辰推演术，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

    “咚——咚——”

    浑厚的钟声从昆仑山主峰初阳山传来，二十四声，整座山脉回响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是涉及门派生存才会响起的钟声，只有千年前妖魔劫正式开启时，才发生过一次。

    昆仑众弟子，面上都带着肃穆之色。

    初阳山长生殿外。

    凌霄两手空空，站在天地灭杀阵中央，望着周围神情严肃的昆仑长老们，神色淡淡。

    或许早该有这么一天。

    “凌霄，你是何时入魔”执诫长老不灵仙手持问心剑质问。

    问心剑是昆仑的秘宝，不能杀人，却能诛灭神魂。

    那声音不大，却用术法传遍了整座昆仑山脉。

    坐在墨水阳床边的白秀秀等人，在听到凌霄的名字时，都颇为震惊。

    怪不得云鼎钟响了二十四下，原来要处置的人，是凌霄前辈。

    “我不相信凌霄前辈是魔剑灵。”鱼灵机抱剑靠着柱子，声音闷闷的。

    虽然凌霄前辈脾气不好，做事没有章法，又贪财，可是在危险来临时，她永远都是挡在他们这些弟子前面的。

    “水阳师弟还没醒来，我们不能让长老们就这么处置了凌霄前辈。”

    白秀秀看着重伤昏迷的墨水阳，他半梦半醒间还念着师傅，白秀秀捏紧了拳头，她也相信凌霄前辈。

    不管她是不是魔剑灵。

    她永远是他们的凌霄前辈。

    李轩辕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按平时，这种时候，他才是拿主意的人。

    “这你要去问白山月。”凌霄摊手，“可能我诞生的时候就是魔剑灵了。”

    坦白从严，抗拒即死。

    虽然她也没有抗拒的想法。

    或许对于魔剑灵来说哦，最好的结局，就是跟白山月一起死在千年前，那场封印之战中。

    好歹也留下身后名了。

    “你——”李归尘最见不得凌霄这般作态，竟然还要诋毁白山月前辈。

    “好啦”百里无争倒是对凌霄印象极佳，要说不守规矩，他的名声比起凌霄剑灵也是不相上下，“李兄不必如此严肃。”

    “你看凌霄师祖毫无抵抗的同你回昆仑受审，还两手空空的进了天地灭杀大阵，说明魔性也不深嘛”

    不灵仙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她那是毫无抵抗吗分明是没有灵力打不过他

    “百里师弟，你要为魔剑灵说话吗”

    百里无争摸摸鼻子，知晓不灵仙的脾气，这个时候说话，只会让他怒气更重，只好缄默。

    危燕站在长生殿前，看着凌霄五百年如一日的容颜，心中叹息。

    昆仑真要诛灭这样一位女子吗

    可惜

    以九州众派对魔道的厌恶，是绝对容不下魔剑灵的，千年前的妖魔劫，他们一刻也不敢忘。

    波及修仙界和凡间，持续整整两百年。

    生灵涂炭，哀嚎遍野。连长江水都被鲜血浸染，人们易子而食，仿若炼狱。



第二十章 以苍生为尺度
    ，！

    “既然诸位长老都没有意见那就请开启天地灭杀阵，让昆仑自白于天下！”

    昆仑弟子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的执诫长老。

    印象中，不灵仙李归尘，不善言辞，循规蹈矩，长年都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妖魔劫，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些年龄不过三四十的小辈眼中，时间已经冲淡了历史的记忆。

    他们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对凌霄剑灵严阵以待。

    那可是凌霄剑啊！

    是昆仑七杰白山月的本命飞剑。

    从昆仑创派之初到现在，三千年了，平定了妖魔涧六次骚动。

    “师傅，不可！”

    是李轩辕，身后还跟着鱼灵机等人，连重伤的墨水阳，都在白秀秀的搀扶下来到了初阳山巅。

    他面露挣扎之色，最终还是顺从本心，站了出来。

    李归尘见到说话的人是李轩辕，大失所望。

    “李轩辕，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为她求情，只有你不行！”不灵仙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你是盛唐李氏的子孙，享有李氏宗祠的庇佑，你该知道，今日的盛唐的繁盛，是由多少尸体筑成的！”

    盛唐李家，兴起于千年之前，原本是俗世中普通世家。

    在妖魔劫中，家主带领着凡间有志之士，用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修栈道，筑长城，将妖魔势力抵御在外。

    “你父亲难道没有带你去宗祠，看看长生碑上的名字吗！”

    李轩辕垂下了脑袋，那十米多高的长生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从他出生起，就刻在他的骨血中，他是盛唐李家的子孙，他手中握着除魔卫道的剑，他心中要有掌握自然的尺度！

    这些，不灵仙都做得很好。

    他从小就是以这位前辈为榜样的。

    而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是不是让那些荣耀的名字，感到失望了

    凌霄见李轩辕神情恍惚的样子，轻叹一声，千年前的妖魔劫，修仙界和凡间联手，她跟在白山月身边，见过李家先祖。

    那是个不过刚刚及冠的男子，身形消瘦，让人疑心，他身上的狐裘能将他单薄的身子压垮。

    一月前，他的父亲，李家前任家主，在运送前线物资时被魔军埋伏身死。

    可怜他刚刚新婚，就临危受命。

    凌霄是不愿想起旧人的

    剑灵与天地同寿，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太多故人逝去，连昆仑掌门，都已经换了三代。

    “不用多说了。”凌霄垂眸，微微一笑，道，“我有点想白山月了。”

    “诸位，动手吧”

    墨水阳见那橙发女子，孤身一人站在天地灭杀阵中间，天地万物都在她琥珀色的眸子中失去色彩。

    谁能想到，修仙界唯一的剑灵，引颈受戮。

    她决绝的样子，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墨水阳只觉的脑子一阵钝痛。

    “师傅不能死！”墨水阳打断了阵法的运行，不知道为什么，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居然挣开白秀秀的手，冲到凌霄身前。

    “妖魔劫已经开始了。”

    “昆仑没有了白山月，再失去凌霄剑，人妖之争，必败。”

    不灵仙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挡在凌霄身前的少年，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李归尘化神期的威压之下，墨水阳只觉得好像被四处涌过来的河水压住了身躯，那压力无孔不入，顺着毛孔流进血液，仿佛就要溺亡。

    “圣龙长生祠的假山您可有探查”墨水阳半跪在地，喉间一口腥甜上涌，却仍倔强地直视不灵仙的眼睛。

    他打赌，如果李归尘探查了那座假山。

    就不会选择放过袁紫衣，而选择带凌霄回昆仑受审。

    “那里有什么不过是一处传送阵法罢了”不灵仙被墨水阳那信誓旦旦的眼神所惑，开始回忆，圣龙长生祠那浓烈的催情香之下，似乎确实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是魔气！

    “我一直疑心，如果催情香是为那些被掳的少女准备，为何袁紫衣的住处味道最盛——”墨水阳擦掉唇角的鲜血，突然一笑，“原来是为了掩饰那处阵法的魔气。”

    “不灵仙前辈，你可真是蠢透了！”

    “我且问你，长生碑上的李家先辈，可有一人，死于我师父之手”

    “我再问你，正道之士，又有哪一个，因凌霄剑灵而死”

    “我最后再问，妖魔涧那些渡劫期的妖物，有多少死于我师父手下”

    “若您扪心自问，问心无愧。仍决定将我师傅诛杀于天地灭杀阵，来成全昆仑的千年名声，来成全你李家后代的感人孝心，那成全你那可笑的心中尺度，那我，无话可说——”

    墨水阳缓缓直起身子，他看着不灵仙，嗤笑一声。

    “那么，让我瞧瞧，你是不灵仙——还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仙！”

    凌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同李归尘对峙的少年，心情复杂。

    她自己都没有那么多委屈——

    便宜徒弟是真的把她当成要好好保护的师父了啊

    “叮——”

    清脆的响声，问心剑落地。这代表执诫长老的杀意已熄。

    “是我错了。”不灵仙半跪在危燕身前，将山河剑双手奉上，“请掌门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