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凌霄

第二十六章 人的悲喜并不想通
    ，！

    凌霄内心不安，将神识放出方圆百里，竟然感知不到任何生命。

    她只能看到沸腾的水不停地顶着锅盖，烧焦的菜发出滋滋的声响，掉在地上的毽子，晾晒到一半的被褥

    整座昆山城的人，仿佛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下子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能做到这样的，只有阵法。

    袁紫衣是何时，布下这种耗费巨大的阵法的

    他们竟然毫无知觉！

    难道白衣使者们出入梦幻科技节，并不是为了跟胡玲通商，而是将阵法的出口放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胡玲的那些商品，没有一样传到盛京！

    墨水阳沉默着，继而坚定开口：“有一个阵法，覆盖了整座昆山城。”

    凌霄豁然开朗，是最初白秀秀以为隔绝消息的禁制！

    “看来袁紫衣很早就在谋划着今天了。”

    “确实——像是师弟行事的风格。”薛执礼垂眸，神色晦暗。

    像深山里的蜘蛛，习惯早早地织好一个个蛛网，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墨水阳收起往日的轻佻，神情严峻，此处，是敌人的主场！

    “小猫神呢”凌霄话音刚落，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

    那只橘猫不复往日的荣光，毛色暗淡，神色恹恹，有一口气儿没一口气儿地伏在地上。

    “你们来了啊”它幽绿色的瞳孔上好像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见到凌霄，强硬的提起精神，抬起眼皮。

    “昆山城的百姓，全被袁紫衣用阵法转移控制住了。”

    而它身为昆山城的半个地仙儿没有保护住昆山城的百姓，遭受到了天地规则的反噬，无法保持人形，也无法变成强大的妖身。

    “他们在哪儿”凌霄抱起猫大仙，只觉得它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一样。

    凌霄眼眶微微湿润，调动自己的魂力，不断地传递到猫大仙身上。

    可此时的猫大仙仿佛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黑洞，不论输入多少魂力都于事无补。

    “不用白费力气了，老伙计”猫大仙张了张嘴，道，“猫本来只能活十三年的，我都活几千年了，挺赚的了。”

    “我挺着最后一口气儿，就是等你们过来”

    “张丽仙她在叫我”

    “她说昆山城的神明啊如果你听到的话请快点过来救救他们”

    “老伙计我请求你帮我告诉她你的神明听到了”

    “还有谢谢她的鱼很美味”

    那只橘色的猫咪，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带着满足的微笑，消失在了凌霄怀中。

    它的身体，化作一丝丝橙色的荧光，飘向前方

    凌霄用力擦掉泪水，道：“走！我们跟着小猫神，去解救他的百姓！”

    墨水阳握紧了拳头，骨节微微泛白，他垂眸，深蓝色的眸子里如同酝酿着狂风暴雨，晦暗不明。

    他不能显露出情绪，因为他要保持冷静。

    区区一个炼气期，要在半步元婴面前，杀死金丹期的人，不冷静，是绝对不行的！

    以小博大，从来没有话本里说的那么容易。

    他不能让师傅动手，袁紫衣既然能让凌霄显现出魔化状态一次，这次肯定也能

    他不敢想象阴山的薛执礼，在抓到‘凌霄是魔剑灵’这种把柄时，会做出什么选择。

    薛执礼看着凌霄伤心地微微颤抖的肩膀，若有所思。

    他不能理解，凌霄为何对一只猫咪的死如此动容，他脑子中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在不得罪昆仑的情况，不违反九州宪章的情况下，将袁紫衣平安带回。

    这一支各怀‘鬼’胎的队伍，最终还是在小猫神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祠堂。

    袁紫衣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居然选择将昆山城的人困在了曾经供奉猫大仙的祠堂。

    祠堂正中央那只威武的猫咪石像，因为时间的寝室，已经没了一只眼睛，它只是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它守护的子民受苦。

    凌霄看见了很多具尸体

    她记得这些人的脸，是猫大仙从圣龙长生祠救走的少女们。

    而当她的目光扫到胡琪那张稚嫩的小脸儿时，心脏重重一跳。

    其他少女们或许只是被掐着脖子，断绝了生息。

    而胡琪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严厉刑罚的痕迹，那一处处淤青跟伤口，都在触及凌霄即将崩塌的控制力。

    剩余活着的昆山城百姓，都抱团锁在一起，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

    他们的面上，有麻木，有恐惧，不过一天功夫，他们经历了人间炼狱。

    “你们来了啊”袁紫衣将目光从他漂亮的暗紫色指甲中转移，缓缓抬头，看向来人，目光扫过薛执礼时，眼神一滞。

    “阴山竟然舍得派你来”袁紫衣勾唇一笑，意味不明。

    他这大师兄，可是阴山下届的话事人，师傅竟然也舍得派他来抓——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子。

    “师傅，入剑。”墨水阳神色凝重，同凌霄小声说道。

    凌霄会意，深深看了坐在高台上的袁紫衣一眼，却见那人冲她邪邪一笑，她眉毛一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幸亏墨水阳及时按住了凌霄的手臂，凌霄这才冷静下来，为了避免暴露魔剑灵的身份，乖乖钻入凌霄剑中。

    “师傅向来是疼爱你的”薛执礼垂眸，竟不知道如何跟这位昔日同门说话。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测出灵根，送上阴山。

    亲缘单薄只有这个师弟，他是真心疼爱的。

    他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在阴山脚下，捡到了一个婴孩。

    那个婴孩生来六指，小小软软，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温暖的仿佛能让这持续一月的风雪暂歇，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薛执礼，鬼使神差地，将他带上了阴山。

    师傅说这婴孩有仙缘时，他是切切实实地高兴。

    他当时想一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小人儿。

    “这漆黑的雪夜中，你能瞧见他，看来是有缘的，不如他就姓袁。”阴山掌门在看到婴孩多出的手指时，本来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将婴孩丢给薛执礼。

    “至于名字——”男人出门前，冷冷的回头，盯着那婴孩多出的手指，下一秒，一声啼哭，一串血迹，那多出的手指，掉在了地上。

    “人是你捡来的，你自己取吧”

    “紫衣，你就叫紫衣！”幼年的薛执礼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傅，他愣愣地抱着啼哭的婴孩，泪流满面。

    昔紫衣贱服，犹化齐风。

    六指卑贱如何你叫紫衣，往后玉兔对金鷄，你的未来，贵不可言。

    小时候的薛执礼不知，他那漆黑雪夜，遇到的缘分叫——

    一眼万年。



第二十六章 神明只会站在积极的人身后
    ，！

    “疼爱”袁紫衣挑眉，邪肆一笑，他垂眸轻抚着自己小指边上的一个肉疤，神色黯然，“如果这算疼爱的话”

    “那这个小姑娘——我果然很喜欢。”袁紫衣拎起胡琪的身体，手指在触及少女身上密布的伤口时，仿佛触电似的地缩了回来。

    他双颊绯红，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们一眼。

    墨水阳知道，他在挑衅。

    他按捺住拔剑而起的冲动，看向薛执礼，冷笑一声：“怎么，修仙联盟的十大杰出青年，还要我一个炼气期出手吗”

    薛执礼面露挣扎之色，最终还是收敛心神，飞身上前同袁紫衣缠斗。

    不过他处处留情，一个半步元婴在金丹期面前反而破绽百出，只能堪堪牵制。

    墨水阳则是直奔昆山城百姓，他们抱着脑袋，各个如受惊的兔子，连头都不敢抬，知道有人靠近，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瞧见了张大婶，心下一松，总算有一个认识的人活下来了。

    墨水阳面露苦涩，在活人的左侧，横七竖八落在地上的，昨日还鲜活的花朵，已经回不到枝头了。

    只愿这，冷冽的风永不再降临。

    刚要上前一步，墨水阳便感觉到一道屏障，轻易就将他弹开。

    身后似有风声，他控制着自己跌落出去的弧线，身体弯曲，避过了一掌。

    偷袭者是青衣。

    只见他一袭青衫上渐染了斑斑血迹，那渗血的三寸金莲轻轻点地，同墨水阳遥遥相望。

    “原来是你。”青衣在瞧见墨水阳的脸孔时，轻轻一笑。

    那日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是个男子。

    这让他诡异的，竟有些欣喜。

    原来，不男不女的，不只是自己。

    “小仙长——是你吗”张大婶倒地是比旁人胆大些，抬头看见挡在她前面的熟悉身影，这不是前些日子到她家借宿的小仙长吗

    墨水阳轻轻点头，目光却不敢离开青衣，他只道：“张大婶，你的神明说，他听见了。”

    张丽仙一愣，原来昆山城真有神明。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丈夫早逝，孤身一人拉扯大儿子，创下偌大的家业。

    记得很多天都还没亮的早晨，她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哆哆嗦嗦地站在码头，望着出海归来的船。

    海风是腥甜的，刮在脸上，仿佛砂纸磨过皮肤，她的脸上的红血丝和斑点就是那时留下的，所以到了老年，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她是昆山鱼业的老板。

    他们一定都以为，住着那么大宅子的妇人，该是养尊处优，不分五谷的。

    她要等到第一批最新鲜的鱼，然后再一个人扛着那一篓篓鱼送到店里。

    一趟一趟又一趟。

    开始的那两三个月，她的手指都有一圈深深的红痕，肿的不像样子。

    人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其实光靠她一人，她是坚持不下来的。

    人活着，如果遇到太多不顺的话，是一定要找什么寄托的。

    这样，苦涩的生活中，才能有一点点甜。

    她只是记着奶奶的话，选择相信了昆山城有猫神的传说。

    在外经营生意每每觉得辛苦，她都会在心中念叨：

    神明啊，希望小宝在家中平平安安，不哭不闹。

    神明啊，希望这些客人都会觉得我的鱼好。

    神明啊

    那一声声呼唤，其实小猫神都听到了。它会在张丽仙出去干活的时候，悄悄窜入房间，小心翼翼地逗弄摇篮中惊醒，正在啼哭的孩子，直到小孩从哭脸变成笑脸。

    它会在张丽仙卖鱼的篮子里，悄悄吃掉不新鲜的鱼，然后再放进更加新鲜的鱼

    神明并不会听到每个人的呼唤，所以世界上总有不顺意的人。但是，如果一个人积极向上，愿意扛住生活的话，毫无疑问，神明也是和她站在一起的。

    墨水阳自然没空想张大婶此刻的百种情绪，青衣是个难缠的对手，修为应该比他略高一点，是筑基期。

    他握着不住鸣颤的凌霄剑，知道师傅在着急，扬唇一笑。

    脑中浮现出昆山城夜晚，鱼灵机轻盈飘逸的身形，他阖眼，感知到四周细微风动，一切尽在胸中沟壑。

    青衣只见那清秀少年，身体仿佛同剑和而为一，他周身空气仿佛同四周隔开一道天然屏障，而后脚尖点地借力，旋转着，像离弦的箭一般冲破了袁紫衣设下的禁制。

    “日月剑法十三式——朔月。”

    青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区区炼气期，居然破解了袁紫衣的禁制！

    甚至——他的剑都没有出鞘。

    那漆黑的剑鞘，朴素又笨拙，根本不像能破开一切的锋利之物。

    可青衣在墨水阳动作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破天一般的气势。

    “大家先走，去城郊昆山亭。”

    那少年背对着他们，一袭白色道袍随风飘扬，身影被拉扯得无限高。

    是仙人！

    众人这才恍如从地狱中回过魂儿来，纷纷站起来逃窜。

    仙人让他们去昆山亭，昆山亭，昆山亭。

    青衣皱眉，手一抬刚要阻拦，就听见耳边一道破空声，墨水阳执剑而来，剑鞘抵住了他的手指。

    只听他道：“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少年深蓝色的瞳孔中，是慈悲。

    青衣冷笑一声，拍开剑鞘，手中铁扇反转，迅疾冲墨水阳面门攻去。

    “你懂什么何必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