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凌霄

    奇犽没有招式，更没有章法，身上没有明显的灵力波动。

    “土地神祗，五岳山神，八方神助，玄武狱！”

    墨水阳瞬发土牢，封住奇犽的走位，右手掐诀，荒地生根，绿植破土而出缚住奇犽的小短腿。

    他深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奇犽手中的凌霄剑，眸色晦暗。

    少年身姿笔挺，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眉眼凌厉，一反往常，显然是动了杀意。

    “有点意思。”奇犽眼睛一亮，诚实地赞赏道，“基本功很不错，预判很强，就是修为有点低。”

    瞬发咒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此子天赋惊人，灵力纯净磅礴，刚刚拔地而起的土牢完算准了自己的移动路径，他甚至还将用于种地的生长术开发出了如此奇妙的作用。

    那绿植茎上带倒勾，显然是猝了毒。

    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将种子布在地上的，如果自己不是剑灵，而是个修仙者，就算是金丹，恐怕也要着了这小子的道。

    他本以为这个队伍里最难对付的是拿着山河玉碎剑的小子，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

    可惜，一力降十会。就算他再怎么有战斗技巧，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奇犽咧嘴一笑，挥手几道剑气破开玄武狱，瞬步贴近墨水阳，凌霄剑就架在少年的纤细脖颈上，不过隔着剑鞘，他也没用动用剑意。

    孩童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单手轻而易举地拔出凌霄剑，一寸寸抚摸着剑上的花纹。

    这铸剑人的手法有老头万分之一。

    “这剑没有认主？”奇犽抬眸，一双笑眼看着墨水阳，有些吃惊。

    若是认主之剑，恐怕这小子还要难对付一些。

    这剑不是普通的剑，在抚上剑身的一刹那，剑上古朴冰凉的气息就传递到他身上，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叫和哀嚎，让他心神一阵。

    恍惚中感觉回到了万年前，部落相争的场景。

    剑下亡魂，不亚于轩辕剑。

    墨水阳阖眼，他已黔驴技穷，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出这些已竭尽所学。

    “什么游戏？”少年声音清冷，一双湛蓝色的瞳仁中一片寂静，瞬息之间，兵败如山倒，他就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奇犽只道这人果真不一般。

    心性、术法都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

    “这个秘境，只有日曜石熔铸才能打开。”奇犽收剑入鞘，将剑还给了墨水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

    而日曜石高温不化，只与灵魂相融。

    “所以，必须有人祭剑，你们才能出去。”奇犽将目光投向愣在一边的哈里什，笑道，“他天赋不佳，数千个这样的灵魂祭剑，日曜石才有可能有反应。”

    “不过若是有天灵根祭剑，或许只需要一个……”

    奇犽坐在沙床上，眸光落在墨水阳身上，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墨水阳深吸一口气，奇犽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是牺牲这整个部落，一个是昆仑中的人牺牲一个。

    他都不喜欢。

    “我要你告诉你的朋友，铸剑的真相。”奇犽勾起红唇，他很想知道这群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尤其在意那个山河玉碎剑的主人。

    云镜说过，只有心怀山河大地的人能做山河玉碎剑的主人。

    如果李轩辕的表现不如他意，他就亲手杀了他，夺回老头的剑。

    墨水阳眸色一沉，这个剑灵要做什么？考验人性？

    “我很欣赏你一开始的冷酷，可是呢，最后你还是放弃了让哈里什活祭的计划。”奇犽背对墨水阳站着，丝毫不担心墨水阳会产生威胁。

    奇犽的眼睛望着远处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极阳地狱又开始了高温炙烤的一天。这是最后一天，如果他没有回归轩辕剑，他的灵魂也会消失。

    他已经活了很久了，就算没有选择往生轮回，他还是在受苦。

    老头……

    他不会让墨水阳真的害死哈里什。

    失去记忆的两年，哈里什将他照顾的很好。

    奇犽并不讨厌哈里什，可是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哈里什跟他扯上关系。

    哈里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蒙上一团黑灰，心如枯木。

    为什么弟弟会这样……

    “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的朋友来做选择，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是选一，还是一千？”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阳的错觉，奇犽在说是“一还是一千”的时候，他额间的火焰显然跳的更加厉害。

    “墨师弟！”

    远处忽然传来白秀秀的声音，墨水阳知道是昆仑众人发现自己不见了，正在四处找他，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奇犽唇角一勾，笑眼弯弯，一张福娃娃一样的脸，却带着偷税的表情，麻婆附体。

    “看来他们马上来了。”

    只见奇犽乖乖躺在床上，又变回了哈瑞克的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见底，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秀秀师姐，我在这。”墨水阳收敛情绪，牵扯嘴角，笑着迎了上去。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啊？”白秀秀脑袋脑袋一歪，有些好奇。

    她身上的二十四把剑，在靠近这栋建筑时，均在颤抖，这里还残留着非常强大的气息，虽然白秀秀没有感知到，但是她相信她的剑。

    “刚刚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白秀秀神色凝重地盯着墨水阳，一双剪水眸里满是担心，“师弟，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我们说。”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天塌下来，有师兄师姐替你在前面扛着。”

    白秀秀拍了拍并不饱满的胸膛，娇娇弱弱的身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可靠，但她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人不相信这样一双眼睛。

    “好的，师姐。”

    墨水阳噗嗤一笑，一刹那，如朝阳初升，脸上阴霾散尽。

    这就对嘛！比刚才硬挤出来的笑容好多了。

    白秀秀笑着揉了揉墨水阳的脑袋。

    她并不知道，温柔很多时候能拯救人，但有时候，亦会坚定他人独自承担的决心。

    (iishu)是，，，，！




第三十章 异变
    【】(iishu)，

    墨水阳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白秀秀支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你这人真有趣。”奇犽站在墨水阳身后，他顶着一个一两岁小孩的身子，圆滚滚的异常可爱。

    “哈瑞克！”哈里什看见站在地上的奇犽，赶紧将他抱了起来，弟弟怎么可以光脚站在这么烫的沙子上。

    他仿佛选择性的将刚才的记忆删除了。

    变回“哈瑞克”的奇犽，倒是并没有抗拒哈里什的动作。

    “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她说实情？我很想看看你那个温柔的师姐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做什么我知道。”墨水阳垂眸，嘴角泛起一抹醉人的笑，“他们一定选‘一’，而且都会希望是自己。”

    “是吗？”奇犽稚嫩的脸上浮现困惑，“知人知面不知心。”

    墨水阳嘲讽一笑，他望着凌霄剑上的玄水晶，想起那人琥珀色的瞳仁。

    师父，对不起。

    我好像不能成仙了。

    “你刚才为什么笑？”奇犽感觉墨水阳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很不一样，他警惕地盯着少年清瘦的身子，脸上浮现一丝愠怒。

    “我笑你活了那么久，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奇犽被惹恼，冷笑一声：“如果不做决定，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决定早就做好了。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奇犽面露狐疑，一时间摸不透墨水阳的想法。

    而墨水阳懒得管奇犽脑子里想着什么。

    他现在只觉得空气清凉，周身舒畅，心中郁气散。这荒芜的沙漠和炙热的太阳，此时落在他眼中，都是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象。

    原来这个决定，做的如此轻易。

    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冲着广阔的天地懒洋洋地抻了个腰。

    ……

    “你快给我想办法啊！”凌霄越来越焦躁，眉头紧皱。天都要亮了，这意味着留给墨水阳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和尚不急，太监也不急吗？”

    云星洲铺开阵卦，忽略旁边急的跳脚的女人，埋头计算着进入极阳地狱的办法。

    地上密密麻麻是数学公式。

    这个通道不行，这儿也不行……

    他握笔的手微微颤抖，额间涔出细汗，再有一个时辰左右，极阳地狱的第五天就要过去了，奇犽如果没有和日曜石融合成剑，就会消失。

    凌霄见云星洲计算的样子，不做声，默默站在一边。

    “空梵……昆仑弟子能平安回来吗？”

    女子沉声道，她的拳头攥紧，指甲嵌入血肉，面无表情。

    空梵微微皱眉，捏着佛珠的手不断加快，他骗不了她。

    “贫僧……不知。”

    涉及天命之女的卦象复杂，除非昆仑的星辰推演术配上占星仪，不然根本没人算的准确。

    他只能算到，有人命危。

    这句不知，已然沾惹因果了。

    因为凌霄了解他，若他坦然说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可若他说不知……那多半便是凶多吉少。

    凌霄勾唇一笑，一双凤眼含星：“我知道了。”

    这一笑让空梵呼吸一滞，他心脏狂跳，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诸天万丈，以血为媒，意通心窍，灵以成剑。”

    女子红唇微张，轻轻吟唱，只见一道金色光芒平地而起，将凌霄高高托起，她手中捏着厚厚一叠纸张，上面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

    “师父九州第一貌美……”

    “师父又大度又善良……”

    ……

    诸如此类，正是墨水阳的入门论文。凌霄垂眸，睫毛翕动，看着这些字，轻勾唇角，这纸上极尽赞美，可温柔大度却是与她半点不沾。

    她仿佛能想象到墨水阳绞尽脑汁的样子。

    这种情景，确实少见。

    空梵抬头望着被光柱吞没的女子，一头橙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随风乱舞，火光四溅，窈窕纤细的身躯被橙红色的裙子勾勒，身上覆盖的阵法白光大作，映照着她轻勾的嘴角。

    这场景空前绝后，万年难见，云星洲惊地放下笔，愣愣地看着逐渐消失在光柱中的女人。

    “竟然认主了……”空梵低声喃喃道。

    凌霄剑从白山月死后，再未认主。

    为了赶去救人。

    空梵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悄然滋生的情绪是何？

    嫉妒吗……

    五百年前，自己没有被她认可。

    光芒散尽，天边繁星稀疏，太阳，快要升起了。

    ……

    “师兄，你们来了？”墨水阳抿唇一笑，目光扫过昆仑众人。

    这一眼，他会铭记在心。

    只是很可惜，师傅不在。

    李轩辕点点头，看着投入铸剑炉中，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的日曜石，微微皱眉：“接下去要怎么做？”

    炼制日曜石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族长栗在看到哈里什仍旧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时候，惊得呼吸一滞，而后激动地连连咳嗽，脆弱的身躯仿佛就要散架。

    他看着墨水阳，忙问为什么。

    墨水阳安抚他不要着急，他们的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

    栗忽然沉默，点点头，退到一边。

    “师兄，看来族长等急了。”墨水阳笑道，“我得快些进行了。”

    奇犽说，秘境中的人是蛮州的孤魂野鬼，虽然他和普通的中州人一样，对蛮州人的野蛮不报好感。

    但这一千生灵，已经在这极阳地狱受了多年的苦楚。

    魂飞魄散绝对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同环境斗争的人类，值得歌颂。

    墨水阳抬脚就要走向剑炉，李轩辕剑眉微蹙，按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