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秦兮
事实上,这些招数都是很不起眼却又很管用的。
因为人始终是看重自己利益的生物。
要是这一次,沈琛没有围府,立即捉拿了刘必平,刘老太爷怕还是要隔岸观火,不在乎刘必平的那点对族中的不负责任跟冒犯。
现在却不同了,刘老太爷已经掂量清楚利弊了。
沈琛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稍迟片刻便直截了当的说:“我来是奉了皇命,并不是为了公报私仇。刘总督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至于刘家其他人,若是查明并无越轨之事,那自然不会被牵连。”
这就是表明态度了。
什么叫做没有越轨的事
他们宗族一体,刘必平做的事,他们不可能没有参与的,沈琛肯定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在给刘老太爷他们承诺,只要能给出合适的筹码,就一定会放过刘氏。
刘老太爷松了口气,看着沈琛,从刘老爷手里接过厚厚的信封,双手呈递给沈琛:“钦差大人明鉴,族中出了不肖子孙刘必平,仗着是总督高位,竟以身试法,暗藏不轨之心,这么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纵容海寇......”
他闭上眼睛,一口气数落了刘必平数十条罪状,最后终于深深的弯下了腰:“刘必平此举实乃十恶不赦,族中出了此等败类,我这个当族长的,愧对榕城百姓,愧对族人。所幸我们迷途知返,暗中收集了不少刘必平在任期间犯事的证据,特来呈上。”
沈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的确是抱着让刘家内讧,再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可是他没料到,刘家这个老头子反应如此之快,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而且把事情做的这么圆满。
他挑了挑眉,旁边的汉帛便上前接过了刘老太爷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琛。
沈琛略翻开一看,脸色便不由自主有些精彩。
也不得不精彩了------刘老太爷这份诚意可的确是十足啊-----该有的都有了,仿佛是怕刘必平死的不够快似地,连当初刘必平私贩军火,勾结海寇的证据都有了,而且不只如此,他们把刘必平多年行贿的官员名册和数额还做成了账簿,这么多账簿,每一本翻开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刘老太爷在旁边等着沈琛翻阅,间隙看了儿子一眼,又说道:“当初彭家易家跟刘必平勾结,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必平让我们去处理善后,让族中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来替他填坑......”
那件事要摆平,实在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刘老爷看着沈琛面无表情的脸,摸不清楚沈琛到底是怎么想的,心情又怎么样,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旁的了,又急忙道:“还有还有!钦差大人或许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刘必平送了信,导致刘必平知道了朝廷查出了易家和彭家的事,而避开了这桩祸事的------
一百五十一·自知
沈琛自问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楚景行咄咄逼人,到最后动了要他性命的念头,他是不会对楚景行出手的。
何况楚景行为了对付他,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竟开始勾结外人,意图夺权。
是临江王亲口答应要楚景行的性命,计划也是临江王手底下的人定的,临江王亲自决定,可是临江王妃却不肯恨临江王,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他一人头上。
他原本是能忍的。
他始终记得当年临江王妃抚养他的情分。
可是再多的情分,也被无休止的陷害和小动作给消磨光了。
他眉眼冷淡,见刘老太爷跟刘老爷战战兢兢的等着自己说话,就沉声道:“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
刘老太爷细心观察他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心里一喜,急忙应是:“兹事体大,我们不敢泄漏给外人知晓。”
沈琛便冲汉帛点了点头,等汉帛把那封信给收拾起来了,才轻声道:“既然如此,刘老太爷的心意我现今便算是收到了。”
刘老太爷跟儿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如释重负,陪着笑跟沈琛道:“若是他日,有需要我们作证的一天,我们一定不敢推辞。”
这是在跟沈琛说,就算是去临江王面前当面对质,他们也是敢的并且能的。
沈琛不置可否,说起了旁的事:“这些说起来还太远了些,不过现在倒是真的有件事需要二位作证的。既然二位已经知道刘必平罪犯滔天,不可原谅。又知道刘必平众多阴私之事,那便要请二位大义灭亲了。”
这也正是刘家此行的目的,刘老太爷半分犹豫也没有,神情郑重的跟沈琛应是:“您放心,小老儿知道该怎么做。”
沈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便让人送他们出去。
相比较来的时候,雨又下的更急了一些,轿夫们的小腿都没在了积水里,刘老爷扶着刘老太爷上了轿,才自己冒着雨也上了后头的轿子,等到了家,才扶着刘老太爷下来,轻声道:“爹,侯爷为什么放我们回来,不让我们在总督府等人问话难道他不怕我们这里生变”
刘老太爷看着天井里头的积水笑了一声,满脸苦涩的摇头:“现如今,我们还能生出什么变化来”
刘老爷也垂首沉默不语。
不一时,刘老太爷又恢复了平时的精明,看了他一眼就道:“别这样死气沉沉的,先去准备着,沈琛抓了必平,总会对福建百姓和官场有个交代,罪名定然很快就下来了。我们之前呈给他的证据,说不得很快又有用场了,你好好看着,不能有什么疏忽遗漏,扯上咱们自身的事!”
刘老太爷猜的不错,当天下午,对着赶到的按察使他们,沈琛便公布了抓刘必平的原因-----刘必平勾结海寇,监守自盗,意图抢夺运往浙江之军粮。
这个罪名一下,福建官场寂静无声,连个替刘必平说话的都没有------钦差又不是傻子,他既然这么肯定,自然就已经有了证据,何况四大家全都偏向钦差,一言不发,甚至供钦差差使走动,这样就已经很能说明事情了。
果然,不过二三日间,浙江那边便赶来了官员-----浙江台州参将顾少泽,受浙江总督之命,前来查明粮饷被盗一事。
福建官场这才知道,前些日子送去福建的那批军粮在中间出了问题了,被臭名昭著的海寇群山一党在中途拦截,若不是因为浙江那边防备的紧,派人在中途来接,那这批粮饷就已经进了群山的囊中
一百五十二·尘埃
也是因为以防万一-------若是有朝一日这件事再被有心人翻出来,他也好把这个孩子推出来,让卫家闭嘴。
不仅如此,刘夫人还指出,刘必平还勾结东昌府的妹夫,事先打听了钦差下落,买通另一个妹夫锦衣卫罗源,对钦差沈琛痛下杀手,以免沈琛到福建建市舶司,分他的权。
出来指证他的是他的枕边人,虽然刘夫人还未曾拿出证据来,可是孟继明已经信了一半,他连夜提审刘必平身边的心腹书吏书办,再提审刘夫人,连夜做了文书,四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
内阁接到奏报,即刻送往御书房供隆庆帝翻阅。
隆庆帝震怒,下令孟继明将刘必平槛送京师,三司会审以后再定夺。
附庸刘必平的福建大小官员二十七人,有重罪的,跟刘必平关系匪浅的,一同押送上京。而其他被免任的官员也有五十余人。
沈琛跟孟继明得隆庆帝准许,从浙江官场和福建官场补上合适人选,暂代原先犯事的官员。
而福建总督一职,也由沈琛暂代。
沈琛一面督促四大家族联合起来,选定市舶司地址,紧锣密鼓的筹备起市舶司的事,一面不忘加紧时间和机会严查当初抢夺粮饷不成而逃窜的群山。
十一月底,沈琛的心腹在青河县逮到昔日锦衣卫指挥使罗源,并且从罗源口中得知了群山的要进攻施家村的计划,提前做出布防,经过大半月的奋战,终于将侵袭多年的海寇之乱一举荡平。
群山等人皆被生擒。
沈琛命令心腹快马加鞭赶赴京城禀报,自己亲自押送了那批被劫的粮饷送往浙江,成功与浙江总兵交接。
困扰了沿海多年的倭患终于平息,倭寇大败退回东瀛,自此再往沿海侵扰的都已经不成气候。
隆庆帝接到奏报大喜,督促三司加紧审理刘必平一案。
有了刘家族人送上的当年刘必平与彭家易家往来的书信账簿,加上刘夫人的证词和后来押送京城的罗源的佐证,刘必平勾结倭寇海寇的罪名坐实,隆庆帝亲自下令,判处他凌迟。
其他刘氏族人,因为举报有功,又因为在市舶司建设和荡涤海寇上颇有功劳,功过相抵,并不曾被刘必平牵连。
其余大小官员按照罪责分别有不同的惩治。
而这次事情被牵涉出来的明家遗孤一案也被隆庆帝所重视,隆庆帝在孟继明和刑部大理寺呈上了卢家跟刘必平等人的证词之后,确认了明家遗孤的身份。
十二月中,隆庆帝下旨,将当年查抄的明家宅邸产业归还明家,因为明家有男丁继承香火,特意赏赐明家遗孤认祖归宗,并且赐下名字,赐这个孩子的名敬,让他承袭淮安侯的爵位。
满朝都夸赞隆庆帝圣恩浩荡。
远在福建的卫老太太也收到了消息。
她并不曾太过激动,可是却也忍不住设了灵台给明家列祖列宗上了香,带着明敬给祖宗跪下磕头。
这么多年了,明家的事一直压在她的心里。
哪怕后来明家平反,可是没有后嗣的遗憾却始终深入骨髓,让她无法安宁。
现在明敬还活着,且能光明正大的以明家孩子的身份重新活下去,她抿着唇万般思绪,不知道如何排遣,终究只能重重的朝着灵台磕头。
明敬跟卫安差不多的年纪,连个性竟然都跟卫安差不多,并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飞扬意气,碰上这样的大事,也仍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一个恰当年纪的孩子。
卫大夫人悄悄告诉卫老太
一百五十三·婚事
刘必平的案子进展的很快,因为挨上了夏松的关系,隆庆帝对刘必平深恶痛绝,直斥他为乱臣贼子,三司在此情形之下从严从快的审理,终于赶在年关之前将此案审理完毕,呈上去交由隆庆帝最后处置。
隆庆帝身子越发差了,常年服食丹药,使他的性情也变化极快,时常大发脾气,看完了刘必平的罪状之后,原本已经给刘必平定了凌迟了,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其他附庸刘必平的官员,和之前在朝中并未被挖出来的跟夏松等人有关的同党这回也全都尽数挖了出来。
京城一时抄家成风,人人谈刘必平和福建色变。
消息传回福建,卫老太太便笑了一声:“这回是真的清静了。”
不必再担心刘必平在朝中的人使绊子,最后又弄出什么枝节来。
卫安点点头,扶着她在院子中赏梅,闻言便笑着道:“其实之前便清静了,毕竟有刘夫人的亲口证词,再不济,还有罗源呢。别人不好说,可是罗源却是确确实实是真的投靠了海寇的,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也根本遮掩不住。他自己站出来说刘必平是他的同党,那谁能不信刘必平根本就不能脱身了。”
卫大夫人正好领着朱元过来,听见她们还是在商谈刘必平的事,就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不是已经定案了吗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在泉州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有泉州知府庇护,可是也一直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刘必平便真的朝他们下手。
后来刘必平更是差点儿用瘟疫把她们给杀死,若不是卫安去的快又随身带着治疗瘟疫的方子,她们未必能活着挺到现在。
刘必平对于她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卫老太太知道她是听岔了,笑了笑便摇头:“圣上金口玉言,亲口下的杀令,如何会朝令夕改不是这回事,这回是三司呈上去的刘必平的同党诸人名册的事。不过也都已经有定论了,你放心罢。”
卫大夫人松了口气,笑着应是,跟卫老太太说:“我们刚才去宝泉斋定了一批新式样的点心,南方的点心跟咱们京城的吃起来还是有些不同,您也尝尝鲜。”
宝泉斋的点心没什么稀罕的,卫大夫人之所以青睐他们店,还有另外的缘故。卫老太太挑了挑眉,转头吩咐卫安:“你同你表姐出去玩玩,驿馆后头的三角梅也开了,寻几枝回来插瓶也是好的。”
前几天卫大夫人去找卫老太太,提起了朱元的婚事,好像便是同宝泉斋有关。卫安一听便明白了卫老太太的意思,应了一声是,跟羞红了脸的朱元一起退出来。
等到孩子们走了,卫老太太才看着卫大夫人:“看见人家孩子了”
卫大夫人让底下捧着东西的下人退下去,自己搀着卫老太太的手在旁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面上瞧着还算是轻松满意,并没有什
么隐瞒的应了一声是:“看见了,是个好孩子,眉清目秀的,也很规矩,忠厚老实。”
卫大夫人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她全心全意的替自己女儿考虑,自然也就全心全意的替外孙外孙女考虑。
因此她一开始提出在泉州的时候有意动的人家,卫老太太便知道她
一百五十四·求饶
花嬷嬷看着卫大夫人开心的模样便忍不住感叹:“大夫人自从......的事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现在终于能走出来,实在可喜可贺。”
卫老太太看着卫大夫人的背影也忍不住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听见花嬷嬷感叹便轻轻笑了笑:“可不是,从前老大媳妇儿一直郁郁寡欢,有几年病势沉重,我一直担心她......现在能看见她这样开心,有事情忙,我心里也是喜欢的。”
更值得欢喜的,是孩子们一个个的都长的很好。
除了卫玉珑和卫玉珀的事让人心里难受,有了疙瘩,其他的孩子们都并没有出什么篓子,一个个的不说有多出色,可是却也都是品行端方的人。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的成家,对于老人家来说,不管怎么样都是值得开心的。
卫老太太顿了顿,才道:“我从前虽然并没有心思顾虑这些孩子们,可是人心都是肉长,他们都是我的孙辈,我怎么会不看着他们好从前是不敢想以后的事,不敢想什么将来,现在能看着他们好起来,我就算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人老了,便总爱说些这样的话,花嬷嬷觉得不详,急忙摇头摆手:“老太太怎么说这样的话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姑娘们少爷们一个个都是孝顺懂事的,家里的事也都解决了。您还得长命百岁,看着明敬少爷成亲生子呢。虽然有姑娘和侯爷照顾着,可是他们到底都还年轻,哪里跟您一样呢,事事都能照顾的周全妥当。”
卫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让她去请卫安过来。
卫安来的很快,因为她之前在泉州力挽狂澜,朱元很信任她,虽然她比较小一些,可是朱元却愿意将心事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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