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俏窈窕

    “好孩子，女子无才就是德。你这写得挺好，憋听你大娘的！”

    不等林红鼓着嘴巴反驳张娣，叶老太先就不答应了。

    “奶奶，您这是四旧，现在是女子能顶半边天！”

    叶京嘻嘻哈哈凑到叶老太跟前，话才说完就被叶老太“噼啪”给了一巴掌，“我让你破四旧，我这个四旧老婆子先破你个三精怪。”

    叶京捂着头怪叫：“奶奶忒偏心，往后不送鸟蛋给你吃了！”

    “滚犊子！你精老三。”

    林红是非不问，先拍了叶京一巴掌数落两句就开始夸闺女：

    “就是，哪里不好我们窈窕写得就不孬。”

    林红不仅护着自家闺女，还冲着张娣努了努嘴让她别说了。她家窈窕脸皮子薄，这要是一个不高兴哭了，待会儿看谁能哄好。

    叶窈窕好笑地看着叶家的三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商业互吹，不由觉得好笑却也有些心酸。

    她难免不想到前世，跟前世相比，这一世的原主简直就是掉进蜜罐里头生在了福地里。

    不过，原主显然不是这么想。这么多天来，眼看着林红对她在吃食上小心谨慎，叶窈窕就知道原主有多挑剔。

    算了，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想差了也是正常。叶窈窕笑着摇摇头：原主不珍惜，到底便宜了她。她不能说原主任何一句不好。

    “今天就在我家里吃饭吧。”

    偏方也收了，笑也笑了。林红开始留人。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能留下来吃饭的都是一家子至亲。叶老太跟着叶大伯过，平时除非想叶窈窕了才会踱着小脚过来叶建国家。现在孙女这么懂事还孝顺，老太太就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算了吧，你们家吃饭就是玉米面里头放点儿水烧开一锅稀饭就得了，再切吧切吧咸菜吸溜吸溜一顿饭就完了，你家饭我可不吃，娘咱们走家去吃吧。”

    张娣说得一脸嫌弃，林红听得怒火中烧。她是不怎么会弄饭，可是这甜水村谁家不是这样烧稀饭配咸菜梗子

    家旁四邻的这些人家，很多人家都是炒韭菜剁吧剁吧放盐烀熟，小白菜剁碎一锅汤。比起她们来，林红自觉好多了。再说张娣不就比她面食上头拿手些做菜味道也不咋地，她们妯娌俩大姐不说二姐，都一样。

    叶窈窕轻笑出声，阻止林红继续怼人，她一脸温润的笑朝着叶老太和张娣：

    “今天我做饭给奶和大娘吃，也让你们知道没白疼这大孙女儿、大侄女儿。”

    叶窈窕若是真想讨好谁，那么谁也甭想躲掉。看看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张娣就感动地握着她的手直夸，叶老太更是“乖肉”疼得不行。

    叶窈窕微郝，心里却暗暗羡慕原主。亲情这玩意儿就如人饮水，不缺的时候觉得简单又平凡，可是一旦缺失以后才会发觉这其实是人的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情感。叶窈窕向往过，却从来不曾拥有过。所以，或许这一世就是为了弥补从前的遗憾吧。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叶窈窕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际遇百年千年也难以寻到。

    “窈窕，咱家没什么东西了，”

    好不容易等到闺女弄顿饭，林红先没高兴倒开始发愁了。

    “没事娘，不是有魏子健送来的二两肉么”

    叶窈窕说完又笑眯眯指着林红掐的红苋菜：“还有这个不也挺好妈，咱这苋菜长得可好，要不是捂着草席子底下还真长不了这样儿。”

    草席子底下种菜这是跟后头牛棚里的一个牛鬼蛇神学的。林红半信半疑也就随便洒了点红苋菜种子，反正野生长野地收的种子，种坏了也没事。

    红苋菜，一般农村人都会掐一把丢汤里头，林红都是择一把往稀饭里头一放，然后一家子吸溜。但是叶窈窕以前从来不吃，现在听叶窈窕说起来，林红难免觉得奇怪。

    “我不喜欢吃，是妈你没弄好，一会儿妈您瞧着看。”

    叶窈窕一点儿不担心自己突然就喜欢上了苋菜让林红生疑，她会用实力证明，好的食材也需要对的烹饪。

    苋菜是个好东西，叶窈窕多少年没吃过了。她想了想决定用红苋菜做一个疙瘩汤。锅屋里头还有一小块被林红放得有点馊味的豆腐。庄户人过日子仔细，这块豆腐是林红预备用猪油做汪豆腐给闺女吃的，听见叶窈窕出事儿，林红随手就塞桌子底过了好些天才想起来。有些馊味，可是这年头谁能舍得扔东西叶窈窕想了想决定再做个豆腐乳试一试。




第34章 疙瘩汤和面鱼儿
    疙瘩汤很好做，但是林红做的疙瘩汤从来都是大疙瘩摞着小疙瘩，生疙瘩掺杂熟疙瘩，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格外抓一把面进去等盛上来的时候还会飘着生面，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虽然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好，但是大家还是勤俭街与舍不得浪费一丁点儿粮食。所以，林红虽然做饭不好吃，但是一家子人也没一个嫌弃的。

    叶老太和张娣自然也是知道林红这手艺，不过庄户人家能吃饱就好。她们更不会多说一句话，不过，粮食金贵，遇不上事哪里能随随便便在兄弟媳妇家里吃饭，张娣第一个不同意。

    叶老太一听叶窈窕要做饭，倒是第一个顿住了步子点头应下了。她孙女儿做的饭还从来没尝过，今儿个她要好好品一品。叶老太还要拉上张娣：“咱也尝尝窈窕做的饭，总算是这么多年你也没白疼她。”

    张娣想着待会儿回去让儿子送两个掺了玉米面的饼子，再给叶窈窕抓一把高粱饴，也就应下了。张娣也很想看看叶窈窕到底能不能把饭烧熟了，毕竟叶窈窕上到初一还不知道水开，有一回她让叶窈窕去看看大锅里头的水开没，叶窈窕这个憨妹子一掀锅盖头都要趴锅了。结果，她看到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儿，自己的头上一层皮也被热气哈掉了。

    张娣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有些心有余悸。林红这个不讲理的跟她还放狠话，说是下回再让她看见自己支使叶窈窕做事就掀了她家大铁锅！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叶老太也说幸亏林红是窈窕的妈，张娣做事太糙，养小子没事，窝溜俊的窈窕给她养可惜了。

    觉得自己心思扯得有些远，张娣忙打起精神跟着叶窈窕也进了烟雾缭绕的锅屋。想着一会儿叶窈窕要是把疙瘩汤做成浆糊，她也咬牙喝下去。张娣跟林红想得不一样，叶窈窕是生得俊，十里八村难找的俊俏。可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男人说回去第一个月或许会喜滋滋捧着，可这夫妻俩那要是天长日久茶米油盐里头滚着的，叶窈窕伸手不拿四两的到时候自己受罪。

    只可惜，林红不理解她，叶老太虽然知道这理儿却又舍不得，这不就把个好好的闺女弄成了甜水村有名的麻爪丫头

    诶！张娣叹了一口气，决定过些天去镇子上找她们家大姑问问，现在就带着给叶窈窕找个吃商品粮不用下地出苦力的婆家。

    叶窈窕哪里知道张娣因为她要做饭就想了这么多。她说自己会做饭还真不是说说，前世人人都赞的魏侯夫人，赞她“德言容功俱全”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虽然魏侯府并不用她亲自下厨，可当年她也是苦练过一番厨艺的。再加上她第一世记忆里的那些吃食，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对于叶窈窕来说，还真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今天叶窈窕并不打算做一桌子美味佳肴，亮一亮自己的手艺，技惊四座得让人吃了还想吃。毕竟那也不现实，且不说没那么多食材，就算是有，她从个不沾阳春水的懒姑娘到啥也难不倒的巧妞儿，怎么也得有个循序渐进吧。不过，她还现在就想做一道传说中的菜，让她念念不忘夜不能寐的菜。那道菜有些奇怪，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头总会疼，然后她就总是放弃不做。可是，记忆中的那萦绕在舌尖唇畔的鲜香滋味总是让她欲罢不能疯狂地分泌唾液再变成口水咽下去

    等她再细品，其实那味道实在是不能称之为香，那是一种臭咋咋中带着奇异的香，每次想起来叶窈窕总会觉得心口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叶窈窕嘴角微翘，前世那些参不透的事儿都随着自己的重生飘远消散。但是有些东西尝试一下其实也挺好，心里想着，嘴上却已经开口问了：“妈，苋菜老杆子咱也弄些罢。”

    林红听见先是一愣，不多时就感慨：“好孩子，你真是长大了！”

    这回轮到叶窈窕愣住了，这是怎么说的，她就是回忆一下当年再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样的滋味能让她心心念念想着！这怎么现在这个妈这么大的反应

    叶窈窕打鸟蛋的手一抖：“妈，这是三哥拿来的，咱们今天吃了吧！”

    林红摇头：“窈窕，等你爸和你大伯从公社回来以后做给他们一起吃，他们肯定会高兴！”

    苋菜杆子腌菜这是林红同叶建国在兴化常吃的一道咸菜碟子，叶建国那真是顿顿离不开它。可就是因为前些年叶窈窕一句：“我爸吃这个都快要臭死了，我一闻这味就想呕，都不想回来了！”

    从那以后，她家叶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

    这么多年了，林红总是在自己菜地里头撒一把红苋菜的种子，有空就掐一把烧汤，但是还真没有再腌过苋菜梗子。

    咳，这丫头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跟她妈咳咳，林红心虚地看了眼叶窈窕，按下心里的话，只一个劲儿地想：窈窕这性子就是同她妈我很像啊！

    听林红这么一说，叶窈窕心里挺暖。看得出，这一家子把原主疼到了心坎。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做，正好让他们也尝尝味道，自己也解解前世的疑惑。

    她先用温水缓慢滴水，筷子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搅拌成絮状，放着备用。这是给叶老太喝的疙瘩汤，叶老太年纪大了，喝这种疙瘩汤舒服又开胃。

    张娣已经撸起了袖子，见侄女儿麻溜和好了才想烧锅，又见叶窈窕拿了一个小盆，往里头放了一点儿小麦粉和大半的荞麦面。这一次，叶窈窕没有和成絮状。她拿了一只筷子在手，另一手匀速到着水不多时就把面和成了匀净的糊糊。

    叶老太点了点头，索性拿了个小矮凳给叶窈窕烧火。

    待水开，叶窈窕手脚麻利地用一只筷子将面片往里锅里拨，不多时锅子里头就有无数个面鱼儿争先恐后地飘了起来。



第35章 温暖烟火气儿
    “窈窕这是要弄面鱼儿”

    张娣做事一把好手，锅灶上头也比林红略在行些。林红是一锅熟，她是会切点葱花扔进去改改味道。他们毕竟是庄户人，天天下地干活的哪里能有闲工夫把面鱼儿拨得这么匀净粗细一致的她见叶窈窕动作一流似水的，不多会儿功夫就拨好了面鱼儿给盛了出来，等叶窈窕再撒上嫩生生的葱花配着红艳艳的苋菜，还用干净的布子把碗边擦干净又用筷子挑了挑端上来之后，张娣不由咂舌：“窈窕这饭怎么弄的，可真好看。”

    林红与有荣焉直点头，可不是好看怎么地搁她面前的蓝边碗里：白的面鱼儿浮在汤里、红的苋菜衬托其中而碧绿的葱花正点缀其间，衬托得寻常的蓝边碗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且不说吃了，林红觉得就这么看着也挺舒服。

    叶老太不用费力嚼，就这么吸溜一下，一股带着野菜鲜香和蛋香更夹杂着葱油香味的汤汁裹挟着糯糯的小疙瘩，呲溜一下席卷了叶老太的口腔，不等叶老太细品，就已经被她滑溜一下咽下去了。

    叶老太忙端起碗连喝三四口，这才眯着眼睛舒心，咂摸着嘴角的余香赞道：“汤鲜色美疙瘩小巧匀净，好喝！咱们窈窕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叶窈窕不说话，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舒展着纤柔苗条的身姿就这么静静站着抿嘴笑着。她这不过是小试牛刀，收获倒是不小。当然这跟叶家人对叶窈窕超低期待有关系。但是，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渐渐让他们觉得：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懒散如叶窈窕只要用心，其实也能做好一件事。

    不过，叶老太是真的有真章。甜水村像她这么大年岁的老太太，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人还真不多。看看人家，短短一句话，就说到自己的心坎里。

    叶寒没说话，大手端着碗，三两下喝了碗里的面鱼儿。听见叶老太的话颇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说话，他放下碗搓着手：“真香！”

    “大哥，我这碗吃不完给你吃！”

    叶窈窕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做得多说得少性子憨厚的大哥，不容他拒绝就将自己的一碗疙瘩汤倒给了叶寒。见叶寒还要推让，叶窈窕转动着大眼睛低声说道：“就给大哥，不给三哥！”

    好么，妹妹给自己的这是独一份儿啊！叶寒不再推拒喜滋滋慢慢细品起来，等抬起头来看见叶京盯着他看，就笑呵呵又来了一句：“好吃！”

    叶京在一旁接话：“这不废话，不好吃你吃了两碗。”说完迅速瞥了一眼叶窈窕，冲着她扬了扬手里的碗。叶窈窕双手一摊：“没了。”

    叶京：“”好吧，生中间的孩子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现在就连妹妹也不睬。

    林红早就喝完了自己碗里的，她一抹嘴巴帮着叶老太塞了一把麦秸看着红彤彤的火苗舔舐着锅底灰，撅着烧火棍还不忘夸闺女：“窈窕这是出手巧！手不巧的人，学了半辈子也弄不来。”

    叶京同叶冷对视一眼，双双忍着不敢笑。

    张娣好不容易找到林红的错处，毫不留情嘲笑妯娌：“所以你弄了半辈子的饭也没我们窈窕第一天弄饭好吃！”

    林红头一仰：“那是当然。”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只有叶老太低头于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

    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宾主尽欢、满堂彩。冬日黄昏，太阳也有些恹恹。浓重的烟火气氤氲着黄泥垒砌的土灶，团起了一屋子的笑。听得骑在墙头偷听的张婶子一脸的莫名其毛：这叶老二家该不会又杀了一只要说起来这一家子都是神经病，就那么个丫头片子不过是落水罢了，前头还要杀了下蛋的母鸡补，真是造孽。

    叶京笑眯眯走到锅屋门口，随手扔了一个土块。等听到“哎呦”一声才大声说：“大哥，大哥，树上有只老鸹。”

    叶寒不理他，只顾看着妹妹笑。

    叶窈窕眼角眉梢也在跟着笑，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大家子人接受能力这么强。其实想想也正常，就像林红说的，总有人天生的出手巧。还有就是叶窈窕以前活没干多少，大话却是没少说过。

    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倒像是印证她以前的话似的。弄得大家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丫头。

    “窈窕，这是做什么的”

    林红帮着收拾，端出一碗捣成糊糊的葱蒜。

    叶窈窕失笑：“妈，这是蘸水，咱们吃得太快我都忘了给你们弄蘸水呢！”

    林红做饭从来都是一锅熟，听见叶窈窕这话还有些茫：“啊”叶窈窕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她还得弄点儿给叶建国和偏屋里收留的那位。

    等叶建国回来，叶窈窕就开始下锅。

    面鱼儿要想弄得好，和面醒面拨面鱼儿必须一气呵成。叶窈窕又在里头磕了一个鸡蛋绕了一个鸡蛋花儿撒上芥菜，放点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就好了。

    “我尝尝看。”

    叶建国一身的寒气还没散尽等一口热腾腾的汤下肚，整个人立刻就暖和了起来。他端着碗蹲到锅门前小矮凳上，心满意足地开始吸溜起来。

    “她爸，好吃不”

    林红的心思很简单，闺女这么好，值得每一个人称赞啊。

    叶老太也跟着说：“建国，咱窈窕的手艺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