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俏窈窕

    跟在张阳后头的一个妇女扶起张阳：“就说不能下乡，你这孩子就不听人劝。阳阳，咱回去吧，你看看你就来这一小会儿就摔俩跟头了。”

    叶支书尴尬地冲着叶京瞪一眼，不过人家张阳的妈没发现，他自然不会挑破。

    张娣会来事儿，忙端着大队部仅有的一个搪瓷缸子，把有领导的那一面往叶玉丫手里送：“来，尝尝看这茶水，梅子茶，诺，就是你家张阳要找的胡丽弄出来的。”

    叶窈窕微不可查地吸了吸鼻子，又皱了皱眉头。叶宸看她一眼，接过妇联主任孙爱华端来的另一碗，默默地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你就是那个叶同志吧，叶同志你好。”

    孙爱花是叶支书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叶窈窕一家子当然要照顾一些。知道叶宸是叶家兄妹救上来的，人又穿得体面，不免对他也客气几分。

    叶宸没说话，只冲她点点头。他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了下来。

    干梅子茶，这种东西他从前还真没喝过。可为何总觉得他应该跟这东西有几分渊源？不过，一定不是这种味道！

    叶宸又看一眼叶窈窕，就觉得小村姑能做出他要的那种味道。这样一想，叶宸就越发想念起刚才那一闪即逝却回味悠长的豆腐乳来。

    美味的东西有时候真不是垂涎它的美味，而是享受品尝之后那种根植在嘴巴、心里、眼中，乃至记忆深处的那种、让人久久难忘的幸福的味道。

    叶宸抿了抿厚薄均匀的唇，疯狂分泌的唾液告诉他，这一回他真找对了人。

    此时此刻：带走小村姑，成了叶宸来这甜水村第三件要做的事儿。

    嗯，是顺带。

    叶宸手指微屈，随机轻轻一弹。

    “哎呦喂，我说这甜水村改叫枯水村才好，这是什么黑乎乎能喝么，哎呦喂”

    张阳的妈毕玉丫嗓门大的队部门口的大黑，都吓得摇着尾巴躲到了叶寒身后边儿。

    林红一边挥手撵狗，一边骂：“滚过去死狗，恁么狗都敢往我们甜水村里闯哩。”

    跌倒在地的张阳妈，也不顾心里的疑惑，气得才爬起来就蹦林红跟前儿：“你说谁是狗，嗯？你说谁是狗！”

    林红对张娣的劝根本就视而不见，挺起胸脯跟毕玉丫硬尅：“你说谁是狗？呵”她左手拍着右手噼里啪啦：“谁问谁是狗！”

    “哎呦喂，你个乡下老娘们儿，你这是跟谁说话！你敢骂我！”

    毕玉丫在供销社就没有眼珠子正常搁眼眶子里看人过，毕竟去她们供销社的那些泥腿子，哪一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叶宸又看了一眼张阳，目光微寒。人却往后头略微微躲了躲。叶窈窕没在意，叶京却是将这一切看了个正着。

    “恁看不起乡下人，那就滚出甜水村。谁让你来咱甜水村欺负人来了！”

    林红人高马大嗓门高，冲着张阳妈就是一通震天吼。

    乡下老娘们儿虽然粗鄙，这天生天长的大嗓门，更是喊者爹娘丈夫孩子吃饭地头骂人练出来的。要说林红们玩心眼子可能比城里人差点，可若是比谁嗓门大，林红还从没憷过谁。

    “妈，妈！”

    张阳有些着急，他还要十拿九稳把叶窈窕跟他的亲事定死在今天咧！这俩老娘们一见面就掐，这可咋办？

    (iishu)是，，，，！




第59章 打吧！
    【】(iishu)，

    “妈，妈！快放开叶大娘，你忘了我让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张阳急吼吼地去拉毕玉丫，可他一个伸手不拿四两的人愣是拉不开被林红攥在手里扯头发的毕玉丫。

    毕玉丫虽然也是乡里人，但她自诩以前出过远门，算是有点见识的人。后来更是因为攀上了靠山，从此后有了大树好乘凉回到红旗公社没再土里刨食，而是到了供销社做了销售员。

    所以，即便她是农家出身，可她却看不起仍旧在土里刨食的老农民。现在一个乡下老妇女居然敢跟她对打对骂，毕玉丫自然满心都是怒火听不进所有人劝。

    再说毕玉丫来甜水村的目的跟张阳不同，毕玉丫来这就是为了搅散这桩婚事的。毕玉丫看不上甜水村的丫头。虽然她儿子有点小毛病，可是也不该跟个乡下小大姐说成一对。

    “妈，”

    张阳来之前就跟毕玉丫交过底，这才同意让她跟过来一道见见叶窈窕。还以他妈跟他一样如果觉得叶窈窕不错，那就同意。谁知道毕玉丫一来就得罪人啊！

    说起这个毕玉丫也一肚子气，她不过是敷衍敷衍张阳，来这是为了让儿子断个一干二净，她哪知道张阳一见到叶窈窕七魂丢了六魄，那死丫头就跟身上有吸铁石一样吸住张阳啊！

    这会儿眼见张阳留着涎水，险些就露出了丑态。毕玉丫更是又气又急。毕玉丫生了五个也就落下两丫头一小子，对张阳自然是疼在心窝窝、捧在手掌心。现在自家手掌心一门心思想着别人，这人的妈还是个泼妇，毕玉丫真是头疼心里生气人也要疯。

    无奈她虽然个子大，可是林红却更猛更敦实还灵活。等毕玉丫头上毛又被薅了一撮，毕玉丫再也忍不住下去，脏污话往外直倒：“个逼-样人家，这样的丫头送给我都不要。”

    林红大怒：“你家儿子倒贴给我家当牛做马，我都嫌骚-气。”

    说着又顺手薅起毕玉丫另一撮头发，连根拔起：“我让你这个羊角风，来我们甜水村装疯。”

    羊角风！

    毕玉丫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瞬间僵硬不动，就这么停了两三秒钟，才又跳起来骂人：“你这个泼妇，拾大粪的满嘴嚼蛆。”

    林红顺手给了毕玉丫一个耳掴子：“你等着别走，等等我就让你看看我拾的大粪香不香。”

    毕玉丫不由害怕起来，打架就是打个气势，一旦被戳破，就会兵败如山倒。毕玉丫节节败退，等捂着头蹲下看到满地的头发时，又暴起：“我让你个老-薅我头发，我你妈跟你拼了！”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林红单方面将毕销售员打得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了。

    “服气没？”

    林红掐着腰，尽显甜水村悍妇本色。等见自家亲亲闺女看过来，立刻又眼光柔和得仿佛刚才那样勇猛的光景，不过是众人的错觉。

    顿觉脸面尽失的叶支书管不了这个说不着那个，只好烦躁地敲烟袋锅子。叶京贴心地从自家大伯耳朵上拿下一根儿卷烟：“大爷，您最近嗓子不好老咳嗽，还是抽这个，这个没烟叶子劲儿大。”

    自家这个三侄子那就是个精豆子，叶支书眼看着叶京从身上掏出火柴，点上以后自家先嗅一口，才要说话，那三精豆子又说：“大爷，还是大前门咧，真不错。”

    林红立刻炸锅：“张娣你家怎么吃得起大前门哩，咱可不能给窈窕她”

    林红性子急，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着。叶窈窕默默地走到林红跟前给她顺顺气：“妈，慢点说。”

    林红一顿，握着叶窈窕的手眼神闪烁一秒后才又说道：“她大爷，你可不能给咱们窈窕她三爷丢脸啊！”

    叶窈窕的三叔是这甜水村、红旗公社乃至整个怀阳县的骄傲。叶建军舍身取义救了战友，而他自己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却在大好年华牺牲在了异国他乡，还没有留下一个后代。

    提起叶建军，所有人都沉默了。叶窈窕他们每年祭扫烈士墓的时候都会听一遍叶建军的英雄事迹，瞻仰一下叶建军的仪容，听听叶建军的生平。

    因为叶窈窕自从出生就没见过三叔，所以对他感情不深，每次祭扫烈士墓时别人都说，叶窈窕想不到你还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哩。胡丽就跟着解释，那是她三叔。

    有人就“啧啧”酸两句：“又不是她亲爸，这有什么好嘚瑟的？”

    小女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叶窈窕当年真就生出过怎么她爸叶建国不是个革命烈士的念头。后来随着年纪增大，她很为当年的想法而羞愧，也就渐渐对这个三叔更加不上心了。

    不过，家里人从来没有忘记过叶建国。叶老太也时常在他们跟前念叨她三叔这样那样，小伙儿长得俊，个子也高，孝顺听话学习好，总之就是哪哪儿都好。现在林红把叶建军提出来，显然是想狠狠戳一戳叶支书的肺管子，让他心里有点逼-数。

    “你这个林红，嘴上从来不带锁的，你这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张娣不由在心里抱怨叶支书怎么不把烟给藏起来，话却一定要给他圆回来的。

    “你说说看，这烟还是你家建民给他大哥，他大哥一直没舍得吃呢。”

    张娣一边说，一边拿眼哀求林红。妯娌这么多年，虽然当年因为那件事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却也从来也没有撕破过脸皮子。而且一到关键时刻，林红从来都是站在她们这一边。林红护短这毛病，张娣一面觉得蛮横，一面又觉得挺好。当然，这要看林红护着的是谁。

    “大嫂你怎么不早说呢，这要是窈窕她爸的，那倒也说过去。”

    林红说着，开始拍大腿：“大哥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你二弟前几天去给人家大队帮忙，累死累活这得了一根烟都给你了，你可不能见到这个女人就这个腿还没擦干净就嫌弃我们乡下人的臭老娘们和她二椅子儿子欺负人啊！”

    一般林红拍大腿，下面就该边说边唱了。果然，不多时林红高亢的数落说唱声起，直说得叶支书胡子倒立，气得直不愣眼。

    叶窈窕：总觉得自家娘在自我放飞，可她找不到证据。

    (iishu)是，，，，！



第60章 够了？
    【】(iishu)，

    要搁以前只要叶窈窕在场，林红多少是要顾忌一点。以前叶窈窕心气高人孤拐，姑娘家脸皮薄还怕丢人，每次只要林红拍手边骂边唱，叶窈窕听见都能几天不踩林红。

    但是现在，闺女分明用一种“我妈很厉害”的眼神看她，林红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总觉得自家嘴唇挡不住舌头唾沫星子都要出来，人也是飘飘然得恨不能拍扁几个毕玉丫这样的讨厌鬼才好不辜负闺女的夸赞。

    叶支书头打后脑勺那是“嗡嗡”直叫。龟孙地！不怪人人都说林红是悍妇，这骂人不喘气打人不松手还真让人心发憷。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老二家的在，事就会办得一塌糊涂。

    老二呢！

    叶支书烦躁地抹着耳朵，一摸又想起来还在叶京哪小子手里呢！叶建民不由烦躁起来：这老二家个个不省心，这个老二死哪儿去了，不就是让他分个扒河工，他就这么磨磨蹭蹭磨洋工。

    “大哥，你叫我？”

    说老二老二到，叶建民立刻转头：“你看看你这一家子。”

    叶建国没话茬儿，他只看了一眼林红就吼：“在这儿挺尸哩，灶台上熬的那啥，我闻着味道不错。你怎么扔了一锅饭跑过来了？”

    叶京立刻递了大前门给叶建国：“爸，那是妹妹熬的腊八粥。就腊八蒜还有芥菜古，还就好吃咧。”

    叶建国不论在外头还是搁家里就喜欢冷一张脸，你根本就看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这会儿他还是面无表情：“哪里来的芥菜古？窈窕弄的？先回去吃，留点给我。”

    “老二！”

    叶支书都要气笑了，这个老二，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人城里来的毕售货员都被他家女人打半死了，就这么一句让林红家去？

    “哦，对，”

    叶建国冲叶支书点点头：“窈窕，给你奶你大爷也送点去，让他们都尝尝你手艺。”

    “老二！”

    叶支书怕叶建国装痴装霉真让林红他们回去了，留下这一摊烂事让他焦头烂额。

    “我忘说了，妈在我家。窈窕你奶不用送就在家里吃，你快去，你奶来了。”

    说着又用脚轻踹了林红一下：“还不快点回去拾掇拾掇。”

    林红伸手在叶建国的脚上就手一拍，毫不示弱：“老叶家没一个好人。”

    走到门口还冲着树底下站着的叶宸努努嘴：“除了咱窈窕，姓叶的就没一个好人。”

    叶寒不答应：“妈，还有我们兄弟几个呢。”

    “快点回去，一个个都出来，只怕锅里的腊八粥都要熬干了！”

    林红顺手在叶寒的后背上拍一下，还同叶窈窕抱怨：“人孩子吃饭长膘，恁哥吃饭尽长个儿了，人高马大的拍都不好拍。”

    叶寒立刻弯腰：“来，妈，您怎么顺手怎么来。”

    叶窈窕“噗嗤”一笑，被扰乱的好心情立刻就又回来了。她也顺手拍一下叶寒：“妈，我帮你，哥长这么高气你呢。”

    林红“哈哈”大笑，只觉得从前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叶窈窕又回来了，心里高兴得就连踩着一个水汪溅了一身泥也不觉得没放心里。

    等到了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叶老太正踱着小脚像是要来迎她们。叶窈窕心下一动，快走几步迎上前喊一声：“奶”顺手就把叶老太那双枯瘦干瘪布满皱纹还冷冰冰的手握了起来。

    “我一个老婆子的手怕什么冷，你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别被奶给摩疼了。”

    叶老太反手握住叶窈窕：“怎么样，没受人罪吧。”

    叶窈窕一愣，她是真没想到叶老太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们得罪公社里的人没有；也不是替叶大伯开脱，说叶大伯也不是故意的这类话，而是一门心思就只为她考虑了。

    “奶，有你和我妈给我撑腰呐。再说你孙女也不是受气包，没人敢给咱罪受！”

    叶老太这才高兴了，拉着叶窈窕的手就这么絮絮叨叨说到家门口也不肯松开。

    叶京拿眼瞅着这一幕，他从前一看就觉得腻歪觉得烦，可现在居然感觉有点温馨又有点舒服。叶京嘴角不自觉上翘，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欠揍：“奶你刚才还说老胳膊老粗手把我妹的手都给拉疼了，怎么现在还握着不肯放了咧。”

    叶老太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放开叶窈窕的手：“咱也尝尝窈窕的手艺，咱窈越来越能干了，往后能说上好样的小大哥。”

    小大哥小大姐是甜水村对姑娘小伙的俗称。叶窈窕也不忸怩，盛了满满一碗腊八粥还给加了一勺红糖端到叶老太跟前，大大方方地说道：“奶你给参谋着，丑的矮的我不要。”

    一脚跨进门的叶宸脚下一个踉跄，他抬头看人时忙收住笑，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那道俏丽的身影。

    小村姑，这还不是欲擒故纵？也幸好自己是得道的高僧，不然准中了小狐狸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