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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仙师也要吃人间烟火,也需要仆佣服侍,自家又不能点石成金,与世俗根本脱离不了联系。

    除非是大门派的弟子,或者一心苦修之士。否则,黄白之物依旧少不了。

    更有一些修士年岁大了,感觉进阶无望,索性不求天道了,转而求红尘富贵。出入庙堂,奔波江湖,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以前清苦久了,一旦抛弃掉昔日规矩后,在享受方面比俗人还变本加厉,出手更加狠辣无情。

    熊犇两年前才来到云梦泽,做了十八连环水寨的总供奉。名为供奉,实则霸王,把那些寨主们当龟孙子使唤。

    如果放在早些时候,他根本不敢踏进云梦。

    云梦虽小,却有国师魏风一柱擎天,大小仙师都不敢掀起风浪。

    魏风走后




第三十一章 蚂蚁
    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名年轻的小吏弓着腰,像小耗子一般从殿前的大坪里横着跑过,仿佛生怕被大殿里的仙师们望见。

    当熊犇一口浓痰吐在神兽貔貅的脑袋后,后边那个小吏的脚下迟缓,扭头看了看。目光中流露出仇恨与鄙夷神色,又飞快收敛,跑得更快了。

    熊犇见状冷哼一声,抬爪一拍便深深钉进了廊柱,“滋啦”撕下一块木片,狠狠打过去。

    直娘贼,这小厮活腻了,敢瞧不起咱家!

    咱家杀了你,还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嗖……

    巴掌大的楔形木片在他的运力之下,凌空飞出了十几丈远。前端尖利,发出啸鸣,真比武林人士的投枪还可怕。

    啊……

    坪上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年轻的小吏扑倒在地。

    这些小吏全是刚刚踏入聚气境界的低阶法师,可怜法力还没有修炼出一丝,法符也画不出一张。他们连泥胚境武者都打不过,哪里抵挡得住灵动上境仙师的抬手一击。

    那片木头,从后背穿进,前胸透出,硬生生将他的胸膛生生扎了一个透穿。

    殿内鸦雀无声。

    众仙师早感觉情况不太对,乐得让熊犇这夯货探明究竟,试探下云梦的底线。

    小吏手脚乱颤,挣扎不起,呼哧呼哧大口喘气,讲不出话。

    他口喷鲜血,鼻冒血沫,前胸后背也在流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青石坪上,一摊血汪洋成泊,向外蔓延。

    另外一名小吏根本不敢呼救,想独自把伙伴抱走。可刚一拖动,对方就发出惨叫呻吟。急得他直跳脚,不停抹眼泪,束手无策。

    十数息后,从旁边殿阁里呼啦啦冲出五名小吏。

    六个人有的抬手脚,有的托住腰,还有人俯身安慰……轻手轻脚抬走伤者。

    但他们才慢慢地走到石坪边沿,受伤小吏的手就无力垂下了。

    又一名老法师匆匆走入坪中,带领四名挑土担水执笤帚抹布的杂役。

    那四名杂役不需要吩咐,先飞快把那摊血和一线血滴用黄土掩盖,然后手忙脚乱地扫除,清洗,擦抹干净……

    老法师则一溜小跑追上七个人,探了探伤者鼻息后,面容悲戚,挥手要他们赶紧离开,自己则返回石坪继续督促四名杂役。

    至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朝大殿再看一眼。

    好像一群僵硬的木偶,假装不知道杀人凶犯就站立旁边。

    望着坪里乱哄哄的场面,熊犇倚柱哈哈大笑。

    他想起身为顽童时,把一只蚂蚁扯断,将乱颤的身躯后丢进蚂蚁群,它的小伙伴们急忙把残肢衔回巢穴。

    难道它们还敢寻仇不成

    哪只蚂蚁敢挑衅,就一指头按下去碾碎了。

    这时候,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女子娇声高呼:“公主驾到,诸人回避。”

    咦,这句话有古怪!

    殿内众仙师的脸色微变。

    难道柳若菲脸上生了麻子,见不得人

    平日里监国公主出巡,顶多喊“闲人回避”。眼下天然居里并没有闲杂外人,论理,钦天监的小吏、法师应该整整齐齐排成队列,出去迎接才行。

    但他们只是感觉事情和预料的不太一样,倒没有认为对方敢搞鬼。

    即使在旷野上,云梦的三千游击军摆出了铁桶阵势围困,想要剿灭掉九名仙师,自己也会死得不剩几个。

    何况这是在城中,军队无法合击,施展不开。

    讲白了,只要柳若菲今天不拿出全部“诚意”,仙师们就敢破王宫搜宝物,甚至杀光云梦的文臣武将,呼啸而去。

    就算日后有正道高人打抱不平,无凭无据,也不知道如何找寻。

    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腔正气的“热心人”。他们正巧碰上了,可能顺手为之,添点声誉。要是天天干这事,还修啥仙,干脆当捕快得了。

    能够锲而不舍,千里追凶的,只有渊源极深的至亲好友。比方说,柳若菲那个不知道死在何方的小舅舅,天杀星魏长卿。

    或许,鸭子煮熟了嘴还硬的小妮子命令众人回避



第三十二章 烟锁池塘柳
    半盏茶之后,无仪仗,无前驱,只身后跟随了区区五名宫女,三个人来到了山门前。

    监国公主柳若菲居中,左手边是老供奉童金,右手边的贵族男子白衣如雪,目似朗星。

    白衣男子的面相瞅着有点青涩稚嫩,却英气逼人,身材高大。左腰悬挂一块青龙玉佩,右腰非常可笑地插着一把烂俗银鞘小剑,剑柄缀饰以金灿灿的丝穗。

    那男子仰望山门,口中“咦”了一声,驻足不前,指着石柱上刻的对联道: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乖乖,这可是回文呀,颠倒读一个样。有韵味,不错。我记得一副,斗鸡山上山鸡斗,龙隠岩中岩隠龙。没这个自然,也少了点味道。还有一个更离谱,叫什么来着,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另外两人也停下,柳若菲笑道:“凡哥,这可是一副绝对呢。”

    “绝对天下就没有绝对。”

    男子颇不以为然。

    柳若菲的反应极快,呛道:“你这句话绝对正确。”

    楚凡张了张嘴巴,一下子噎住了,硬是无法作出正面回应。

    此绝对,已经被柳丫头偷换成了彼绝对。

    意味深远。

    如果承认柳若菲的话正确,那么意味着楚凡刚才说的话也正确,天下没有绝对。

    可如果天下没有绝对,“绝对正确”这句话就错了。

    柳若菲不对。

    如果否定柳若菲的话,就意味着楚某人不正确。那他前面说的天下无绝对不成立,天下还是有绝对的。

    可天下有绝对,柳若菲的话就成立,完全没错……

    等于柳若菲随口的这一句话,接上楚凡上一句话后,硬是制造出一个荒谬的悖论。

    肯定将导致否定,而否定又将引出肯定。

    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见到楚大神棍吃瘪,柳若菲得意极了,笑眯眯道:

    “哼,就你能。在山洞子里打机锋,差点把小舅舅噎个半死。他以前辩经就没输过,老记挂这事。昨天还说,你怼他的那句话南辕北辙,非拉住我讨论白骨观,刹那,劫波,空无……听得人家耳朵起茧,脑袋都大了。嘻嘻,我也噎你试试看。”

    楚神棍一时好胜心起,道:

    “切,我不同你打机锋了,真的出一个绝对,你有本事就对出下联。”

    “哼,你只管讲,本宫洗耳恭听。”

    “上联,烟锁池塘柳。”

    “烟锁池塘柳,好诗句,字里面镶嵌金木水火土五行。要对应的话,只好用宫商角徵羽五音。可五音又不是字,无法入联,还是得用金木水火土。错开五行,平仄相对。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柳若菲仰面抿唇,想了又想,突然道:

    “凡哥,你蒙我呢。这是个死联,根本不可能有下联。”

    “我要是对出来怎么办”

    “你要是对出来……哼,你同玉海花联手打小舅舅的事,我就不再找麻烦了。”

    “哈哈哈,那你听好了。下联浑然天成,我家乡的人一听就懂……”

    “哎呀,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深圳铁板烧。”

    “烟锁池塘柳,深圳铁板烧……凡哥,你逗我玩呢。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跑……”

    童金欣慰地看着这一对小儿女嬉闹,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也隐隐猜出了几分,楚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插科打诨,是想打消柳丫头的担忧。

    宴请众仙师是楚凡提出来的,用他的话来说,叫做“鸿门宴”。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童金和柳若菲坚决反对,感觉太危险了,白无常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月圆之夜那一战,简直像走钢丝,悬之又悬,还令得春花秋月也陨落。

    何况,这一次面对的可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但楚凡平日里挺随和的,强硬起来却连九头牛也拽不回,两个人只好依他。

    之所以不防仙师,反而防备自己人偷窥,是因为楚凡的身份不可以暴露。一旦让外界知道云梦隐藏了一尊大杀器,许多安排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待唇枪舌剑告一段落,三人进了山门,踏上甬道。

    楚凡期期艾艾凑近,低声问柳若菲:“你小舅舅好些没,醒来之后还说了啥”

    “哼,他早就发现玉海花看你的眼神不对,断定了她不会杀你。”

    “哎呀,你怎么老纠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是指这个,他就没问起神息和我吗”

    “当然问了。我说你是外公的一位小友,特来护佑云梦的。至于神息,在我出使姬国的路上,被一名高强修士偷走了。”

    “啊,你这些话漏洞百出,你小舅舅又聪明绝顶,怎么可能骗得过。”

    “呆瓜,真正的聪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以为各个像你那样笨呀。不想知道的根本不理,想知道的非要刨根问底。瞧瞧,过大半个月了,你居然连魏师



第三十三章 放狗
    大殿内分左右两排各五张食案,靠里面是三级台阶铺绣褥的坛子。

    坛上摆放一张宽大的王座,柳若菲安然端坐,目光冰冷地俯瞰下方。

    随行宫女都没有跟进来,她左手边站立童金,右手边站着楚凡。

    场面有点凄凉。

    就这么孤零零三个人,对峙气焰熏天的众仙师。

    童金是柳若菲的长辈,半师,又是云梦几十年的老供奉,论理可以与君王平起平坐。但出发前商议今日安排及诸般细节时,老头儿一听楚凡不肯坐,坚决不要另设绣墩。

    开玩笑,天人之下,莫非蝼蚁。谪仙都站着,凡间修士怎么敢坐下。

    没人正眼瞧童金。

    他的资质实在太差,跟随了魏风那么多年,才勉强熬到灵动中境。眼下栖栖遑遑,比丧家犬还不如,偏偏还死撑。

    至于另外那个白衣公子哥儿,有人恶意揣测,莫非是柳若菲的面首。小妮子这么丁点大,就开始懂风情了

    柳若菲面沉似水,端起茶杯示意,众仙师一饮而尽。

    她毕竟是脱胎境大修士的外孙女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席间非常沉闷,没啥寒暄客套。

    众仙师都不说话,只等柳若菲开口,开仓放粮。

    作为修行者,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可能学世俗的恶霸行径,那叫没品位。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就不差最后一哆嗦,脸面还是要的。

    柳若菲放下茶杯,扫视了一遍场下,道: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定要云梦拿出足够的晶石、法器、天材地宝,才肯退走,是不是”

    众仙师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头瞅着瓜子,仿佛研究一百零八种吃法,没一个接腔。

    只有坐在末席右边的熊犇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鼻孔里冷哼一声,抱住两个膀子冷笑。反正十八连环水寨和云梦水军是死对头,他没必要掩饰吃相。

    柳若菲脸上露出嘲讽笑容,指向末席左边那人,道:

    “别人来我可以理解,但南竹先生怎么也来了你可是云梦的供奉。昔日不曾亏待先生,每月提供的晶石从来没少,并且没有请先生做过任何事情。”

    那人眼皮一抬,不冷不热道:

    “有我等仙师坐镇,云梦城内城外,招摇撞骗劫财伤人的法师就少了许多,难道不值当一块下品晶石吗”

    “好,好,好……”

    柳若菲不怒反笑,道:

    “如此甚好,快人快语,南竹先生与云梦的情分从今日起一笔勾销。反正云梦这点儿微薄家底,三个月后也守不住,不如散给大家算了……”

    她停了停,又指向南竹身旁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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