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毫无疑问,这是最快速度。
如果选择在屋顶飘,虽然没有障碍,却承受不了如此刚猛的蹬踏力度。
那线空洞笔直延伸,一往无前,,指向了县城二十里外的鲁家堡。
此刻,鲁家堡外搭起了一个三尺高的木台子。
台上,一位头裹青巾的老者被捆绑得结结实实,脚带镣铐,嘴巴里塞着毛巾,由两条彪形大汉挟持站立。
台下,二三十个劲装侍卫背插鬼头刀,围成一圈,面孔朝外。
他们的对面,除了城堡方向,距离三丈外是黑压压跪下的人群,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里面除了青壮,还有老妪稚童,躺在襁褓里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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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虹起
拂袖云动。
奴隶们战战兢兢跪着不敢张望,视线又被高高的河堤遮挡,只感觉四面阴暗,凉风习习,唯独鲁家堡沐浴阳光。
楼上的人却可以望见两百丈外飘洒雨丝,淅淅沥沥,打得潇水一河碎萍。
茅山长老林圃目光冷淡,扫了扫城堡下,面无表情退回楼里。
俗人围观看头,胆战心惊。对大修士而言,不过是世间少了一只蝼蚁。无论奴隶、平民、达官显贵,在他们的眼里并无太大分别。
大个的蝼蚁,那也是蝼蚁!
之所以对鲁伯还算客气,是瞧在老家伙识趣的份上,把几世积攒的财物乖乖奉献给茅山道门,还格外孝敬了一方极品晶石给自己。否则光凭他那个资质一般的儿子鲁圆,去哪里挣如此大的面子。
见长老施展神功后又退回,鲁圆与两名弟子屁颠屁颠跟着,大拍马屁。
一个讲:
“长老神功盖世,惊天地泣鬼神……”
一个不甘落后,说:
“师伯随便拂动袖袍,罡风便直冲九霄,震散云彩。倘若再用一点力,只怕会天崩地裂。依弟子看……”
林圃扫了他们一眼,不悦道:
“修行之人当淡泊谦和,岂可骄矜,沾沾自喜。像你们这般吹捧,岂不是要给老道戴上高帽子,架在烈火上烤”
两人表情一滞,剩下那个连忙道:
“这次陪伴师伯下江南,弟子真的是沾了天大福气。不光骑了黄鹤,还聆听箴言教诲,顿觉功力增长了不少。师伯之风,山高水长。淡泊谦和四字,修行之人常常挂在嘴边,又有几个做得到师伯拂袖而风云色变,却只当饮水一般平常,够弟子学习一辈子了。”
林圃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
“嗯,孺子可教也,这番话还算有一点悟性……你们切切谨记,纵横人间世不算什么。修士之上有仙人,仙人之上还有天神。”
四名仙师旁若无人,昂首往回走。鲁伯、鲁方、法师、县令四个含笑目送,其余人则垂首肃立。
鲁圆根本没拿正眼觑他哥,只对他爹点了一下头。县令想巴结林圃长老,期期艾艾地拱手,却被对方当成空气,连边都拢不上。
法师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地上标尺,提醒鲁伯,时辰到了。
鲁伯以目示意鲁方。
虽然小儿子光宗耀祖,但百年之后的香火还是依靠大儿子一脉。眼下得栽培他的威望,今后好镇住鲁家堡。
台子上,刁贵竖立起雪亮的鬼头刀,噗嗤一口水喷在刀身。
老苍头不挣不扎,仰面望着天际云气蒸腾。
鲁方双手握紧栏杆,清了清嗓子,正要施令,却见黄堂一抱拳,喊道:
“公子,某有要事禀告。”
鲁方为人懦弱,又没啥见识,大小事情全听黄堂的,视为心腹。眼下见他郑重其事,忙道:“你快点讲……”
高高的门楼离木台足有七八丈远,黄堂大声喊道:
“公子,这帮奴隶冥顽不化。昨天跑三个,明天说不定要跑四个。守卫少,总不能天天看着……依某之见,今日天现异象,不宜行刑。当择日由官府派出刽子手,当众宣判了再斩首,昭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震慑人心。否则以为逃出去后,只要不被我等捉住就没事,难免没有人铤而走险……”
鲁方一听,这事说得有道理呀。正要答应,猛地省起霸道老爹就站在旁边,连忙低声下气询问。
老狐狸鲁伯眯缝眼盯着底下的黄堂,鼻孔里冷哼一声。
他感觉有点古怪,不对劲!
黄堂身为侍卫统领,如果昨天提出这方子,说不定就被采纳了。可捱到节骨眼时再改弦易辙,简直把鲁方当傻瓜盘。
又想起刁贵告密,说黄堂为老苍头送肉食伤药,还言之凿凿对鲁方讲,吃好喝好了,人才不想死。如果老苍头只求速死,砍头反而便宜他了。
当时忙于接待仙师,把这事搁下了。现在回过头再看,疑窦重重。
莫非,黄堂在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鲁伯一直不喜欢黄堂,准备过段时间找由头把人赶跑,眼下更加觉得芒刺在背。
这小子太精明了,难保日后不牵着鲁方鼻子走。而刁贵虽然蠢笨,却立了文契,算半仆半奴,不
第六十一章 猛龙过江
侍卫们朝外走两步趟大圈子,拔出刀斜靠肩膀,面朝木台。
外围的奴隶不由自主退后三步,嘴巴半张,紧张地注视场中,不敢流露一星半点情绪。人堆中,五名老者和一条疤脸大汉聚在一起。目露凶戾,却不敢抬头,只是翻眼皮上觑。
见仙师们匆匆忙忙奔出,楼顶上的人把目光也移向县城。但视线被挡,只隐约听到了一连串轰隆雷鸣,心道那边恐怕在下暴雨。
连县令也压下好奇心,不敢上前与众仙师并肩观看。万一触了冷口冷面的林长老霉头,被一巴掌拍死,可不冤枉得很
鲁伯摸了摸花白胡须,义正辞严,指向下方叱道:
“黄堂,鲁家堡待你不薄,为什么要寡情负恩背叛可知皇天后土,天道昭然……”
事已至此,黄堂豁出去了。
一把扯掉老苍头嘴里的毛巾,三两下割断绳索,擎刀怒吼道:
“老子做狗腿子做惯了,这回要做一次人……哼,你这老匹夫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事,还有脸谈恩情,谈天道老苍头救过你的命,非但不脱他奴籍,反要砍头,这是什么狗屁恩情鲁家堡的奴隶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起早摸黑供养你们。却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这是什么狗屁天道……”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鲁伯冷笑,向法师耳语几句。
那法师点点头,一声清咤宛若云霄鹤唳,从门楼纵身飘落。在空中一抖拂尘,麈尾根根炸开,仿佛一朵硕大的菊花凌空打下。
黄堂将老苍头护在身后,跳起来劈斩。
拂尘只一绞,钢刀便脱手。顺势再往下一挥,匹练般反斩黄堂小腿。
此刻,黄堂的身子还在向空中蹿,急忙把腿一提。可惜迟了,两只脚掌飞去好远。
咦,这厮端的是条硬汉!
被削掉脚掌也不哼一声,落地稳稳不歪倒,连踏鱼鳞步如梅花散落……
观战的愣住了,连法师也忘记追击。
刁贵在台下拾起一只“脚掌”,差点把肺气炸!
直娘贼,居然只是一个厚厚的靴底,里面的内衬将近一寸厚。原来纳闷这厮为何老穿高帮靴子,居然是狗头插角——装羊。
黄堂打赤脚,原本中等的身高一下子矮塌半个头。偏偏好大一张方脸,短颈子,几日未修理胡须,神情又强作镇定,愈发猥琐滑稽。
法师哈哈大笑,轻蔑道:“屠狗贩夫,也配谈天道!”
黄堂仰天大笑,挺直矮小身躯,爆发出一股浩然气势,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修行人。老子就不相信,你这厮像阴沟老鼠一样躲藏炼丹,仰人鼻息为虎作伥,也能修成天道,证得长生!”
法师冷笑,身形一闪如追云逐电。
黄堂与老苍头犹如困兽,背靠背凶悍踢打,却连对方衣角都沾不着。才过五六息,均被钢刷般的拂尘抽打得鲜血淋漓,像两只剥掉皮的可怜青蛙,趴在台子上痉挛。
满台血,一塌糊涂。
奴隶们有的低下脑袋不敢看,有的捂住嘴巴,恐惧万分。
法师冷笑着一收拂尘,退到台角。
杀鸡给猴看,就是要这个效果!
黄堂大口喘粗气,艰难转过脑袋挤出笑容,道:
“老哥哥,咱俩死得值了……凡师归来后,鲁家堡的人统统给我们陪葬……”
老苍头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黄堂也跟着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刁贵带着几条壮汉冲上台,将两个人死死按住。
鲁伯脸色阴沉,喊道:“把黄堂留下,把老苍头砍了。”
得从黄堂嘴里逼问原由,须留下活口。
杀掉老苍头,则非杀不可。
否则,今天摆出了偌大阵仗,结果沦为笑柄。
鲁方面色苍白,傻了。
情况风云突变,怎么就牵连到了黄堂再往下一捋,岂不是要牵连到自己
砍头有什么好看的,哪年县里不成批处决犯人县令对城堡下闹哄哄的场面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全落在了四名仙师的身上。
他发现,情况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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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雾升
眼瞅黄堂要被活生生砍断两条胳膊,围在台下的侍卫们面露不忍。
黄老大是他们的头儿,刚到鲁家堡时只顾拍大公子鲁方的马屁,架势十足,谱大。
每天穿得花团锦簇比新郎官还神气,训起话来运足中气比戏子还卖力,像一只雄赳赳寻找对手干架的大公鸡。
媚上之人必欺下,对手下兄弟则非常刻薄凶横。
仅仅过了一个月,也就是刚巧逃跑掉三个奴隶阿凡、栀子、老苍头后,他像换了个人。
媚上当然还是要媚的,事关饭碗。却不欺下了,还特别大方。
常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碰到急难都慷慨解囊。对堡内奴隶也格外和善,一反初来乍到时凶神恶煞面孔。
见他舍命护卫老苍头,脑袋灵光者不免嘀咕,莫非三个奴隶是他放走的
刁贵半旋身,力灌双臂,一刀剁下。
身为泥胚境第三重武者的黄堂竟然不晓得躲闪,也不晓得缩回手。
他先前岂止被法师拂尘揭掉前胸后背的皮,更被击打得内腑碎裂,全靠一口气强撑。即使鲁伯放过他,也将活不了多长时间。血都快流光了,人昏昏沉沉。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谁都以为黄堂的胳膊难保,只听当一声巨响。
然后,只见刁贵一刀砍断了自己的左腿,跌倒哀嚎。
尖利的啸鸣此刻才传来。
距离刁贵最近的法师面孔瞬间煞白,端拂尘的手颤抖不已。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
足有一分厚的钢刀被一物硬生生打穿,以致偏离了方向反砍刁贵大腿,其势更疾。
那东西是从河堤方向飞过来的,快得肉眼看不见,竟跑在了音啸之前。
这时空中的白影重重砸落,大地颤抖。泥土飞溅出几十丈远,像下雨一般。
威猛无双。
随即,白光一道从坑中射出,眨眼之间便掠上了行刑台。
一位披头散发的白衣书生绕台三圈……
第一圈,台上人像下饺子一样飞出。无论是刁贵、侍卫,还是法师……没有差别。
唯独法师还抵挡了一下,拂尘劈头盖脸向对方打去。却被书生一掌拍在麈尾,尘柄倒掼,前胸钻进,后背透出。
这柄先前凌厉无匹,打得老苍头和黄堂无还手之力,亦兵刃亦法器的拂尘,在对方眼中却跟鸡毛掸子差不多。
第二圈,书生伸出双手凌空虚抓,老苍头与黄堂悬浮而起……
轰……
奴隶炸群了,呼喊声四起。阿凡、小凡,凡哥儿……
五十里鲁家堡,谁不认识小阿凡
当年厉国与姬国大战,鲁家堡派出了一百二十名奴兵。这些拿惯锄头把子的青壮奴隶,如何能敌虎狼一般的姬军如果不是阿凡的父亲神勇,几次在关键时刻阻挡追兵,甚至以泥胚境巅峰舍命去战铜胎境,这些人全得死光光,甚至包括鲁伯。
兄弟半凋零,百战人还乡。
阿凡父亲以军功为阿凡母亲脱去奴籍,两人成亲。
可怜阿凡才两岁时,飞来横祸,父母双亡。
人人感念他父亲的功德,避开鲁家的耳目偷偷接济。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时候,老苍头常常背着饿得嗷嗷叫的小阿凡到处转。奴隶并无余粮,宁肯自己少吃也要剩一口,别让孩子饿死。
当听到阿凡逃走后,一个个欣喜若狂,黯淡生涯顿时生发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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