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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虽然蛟龙从未靠近过海岛,但水性最好的人也不敢离岸十丈。

    显然,盗匪们准备豁出性命,孤注一掷!

    于是,朝廷立下的规矩就再也没有约束力了。

    一旦木排造好,这帮穷凶极恶之辈保不准要血洗全岛进行报复!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岛上男多女少,僧多粥少,年轻女子更少。

    匪徒以前不敢染指女人,这一回却要抢刚刚上岛的玉海花做压寨夫人,并且打死了她哥哥玉树。

    夜里,月亮好像一轮银盘,静静悬挂高天。

    玉海花抱膝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痴痴仰望。

    潮湿的海风带来丝丝寒意,海浪拍打岸礁发出“隆隆”闷响,在黑暗中扩散出一道道隐约白线。

    “姐,你可不能想不开呀!”

    一个白影子幽灵一般靠近。

    玉海花没有回头,空洞而喑哑地回答道:“妹妹,你放心,姐不会跳海的。就算死,我也要拖乌代陪葬,给哥哥报仇。”

    玉玲珑扑入




第四十章 谁疯了
    海滩上远远地蹒跚走过来一人。

    楚凡看了又看,把眼睛揉了又揉,有点懵逼了。

    我勒个去,活见鬼!那个人他竟然认识,海沙帮的帮主王虎。没错,总不至于在遥远海岛上,遇到了他双胞胎兄弟吧。

    但,那人还是有些不同。

    海沙帮与海狗帮赌斗之夜,王虎只是铜胎境第一重。此际却脚步飘浮,举重若轻,有飘飘若仙之感,显然修为大进了。

    丫衣袂飘拂,身形瘦削,打赤脚。穿着肥大齐踝的合裆裤,上衣没袖子扣子,把衣摆左右一盖,用布带在腰上勒住。肮脏破烂得很,挺像混得不怎么样的叫花子。

    王虎走到二十丈外停下,弯下腰身,用手中树枝在岩石下面拨弄。数息之后,一只大螃蟹猛地从石头下窜出,高举两只大鳌,六肢拨动宛如车轴,飞快向海边逃。

    铜胎境高手用树枝一扑,竟然没有打中。拔腿去追,又被脚下石头绊了一跤。只能眼睁睁望着螃蟹横行,在沙地上留下一串华丽丽爪痕,投奔怒海。

    楚凡悄无声息走过去,蹲在伏地喘粗气的王虎面前,不知该说什么好。

    丫哪是什么修为大进,皮包骨头瘦成衣服架子了,纯粹给饿的。

    王虎抬起头,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并不惊惶。露出了迟钝思索的表情,眼神一派茫然。

    楚凡充满期待地静静看着,也不出声。

    俩人大眼瞪小眼,场面诡异莫名。

    王虎叹了口气,翻过身,摊开两条枯树干般长腿坐在沙滩上。仔细瞅了瞅楚凡后,又慢慢扭过头去,皱紧眉头努力回想,间或以拳敲脑袋。

    不到一个月工夫,这条壮实的汉子便眼珠浑浊,皮肤松垮了。

    “小兄弟,咱家好像见过你。”

    王虎终于开口。

    楚凡微微一笑,依旧不作声。

    王虎继续道:

    “朝廷抓捕了许多江湖同道,用海船载到玉笥囚岛,一辈子都不会开恩释放……想必你溜下了海船,却造化弄人,最终还是漂流到了这里。”

    尼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楚凡莫名其妙,静待下文。不过,感觉玉笥岛确实比自己起的“竹篮子岛”强多了。

    王虎费力站起身,晃了两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凡试探地问:

    “你的经络,怎么断裂了”

    “哈哈,老弟看出来了。对上岛之人,朝廷当然要断经络废武功,没把手脚砍掉算好的了。”

    “那,海沙帮怎么样了孙休在哪里”

    王虎咧嘴笑了,道:

    “想不到俺王虎名声在外呀,连你也认识……海沙帮听起来好熟悉,是干什么的。孙休好像听说过,是谁……小兄弟,你是谁”

    “肖尧克。”

    “肖尧克这个名字也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王虎又用拳头“梆梆梆”砸自己脑壳,蹲下身苦恼地说道:

    “朝廷下手忒狠,咱家不但武功被废,连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楚凡疑惑地盯着他,问:“你上岛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很关键。

    番州的那个夜晚,因为寻找孙休而介入了海沙帮与海狗帮的赌斗。刚开始游刃有余,之后的事态完全不可掌握。等到天空出现了雷劫修士,更是彻底失控。他有点像被人裹挟着奔跑,仓促且身不由己。但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

    在紫府洞天呆了二十三天,加上首尾两天,总计二十五天。现在就看王虎的经历,与番州那一战的时间对不对得上榫。

    王虎扳了扳手指头,迟疑道:

    “咱家上岛……好像半个多月了。”

    这就好……

    楚凡长吁一口气,暂且放下心来。

    海浪拍打,海鸥嘹亮地鸣叫。蓝天如洗,白云纤细。

    世界还是很美好真实的嘛,应该没有乱穿到五百年前。

    再次看了看像大马猴一般苦恼蹲着的王虎,他走过沙滩到海边,抬手凌空一抓。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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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魂兮归来
    两个人相距两丈,一前一后沿海滩行走,有一搭没一搭叙话。时不时停顿,伴以长长沉默。

    楚凡走快了,便驻足等数息。

    天高云淡,碧波浩荡。

    他俯身抓起一颗卵石,五指运力紧握掌心。结实、凉沁、硌刺,细碎砂砾带来丝丝麻痒。这一份饱满的感觉,不可能虚假。

    他们各怀心事,不紧不慢走完迤逦沙滩,穿过一条狭窄短小山谷,再爬上一道几十丈高山坡。

    下方是一个海湾,空荡荡沙滩上没有人。中间位置用石块擂出一个三米方圆的圈,圈内柴薪堆积三尺。

    楚凡指了指柴堆,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

    王虎垂头叹了一口气,道:“火焚……躲这里慢慢看吧,等下子就知道了……”

    沙滩后是连绵丘陵,一炷香后隐约有声音传出,短促整齐。

    “……开天有八卦,开地有五方……打扫堂前地,金炉三柱香……”

    这个,是请神开路!

    腔调转换,苍凉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如波浪般一层层叠加,渐行渐衰……

    一杆长长的白幡探出。

    ……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

    归来兮!往恐危身些。

    ……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

    一位老者率先走出,身穿破烂青道袍,头戴方正南华巾。边走边唱,从斜挎的布袋中掏出纸钱抛洒。

    紧随其后是一条壮汉,高举引魂幡。

    四个小伙子抗着一张木板,来到沙滩后往柴堆上一搁。

    板上躺着一具尸体,面上蒙黑巾,身上盖麻布。引魂幡深插石堆前,幡前铺开了一张白布,摆放一盏茶,一杯酒,一碗饭。

    整套仪式古朴庄重,不是很规范。

    按道理,举幡的应该是孝子,他却把幡往沙地里一插就跑回人群。另外,没有人捧灵牌,也缺失了蛮多过程和祭奠物。

    有人往柴堆底下塞入浸油的木屑、枯草、碎纸等引火之物,有人把破旧的棉絮、衣物摆上柴堆。包括一把暗褐色,沾染了血迹的柴刀。

    老道人端出一个小碗,里面只有一点刚刚盖住碗底的清油。点燃灯芯后,平平放置于死者脚下。

    这是“照路灯”,当死者辞别人间时,为他照亮前往幽冥的道路。

    老道食中二指夹着引魂铃摇晃,时急时缓。脚下斜进再退,趋左往右,如蛇曲行,如猿顾盼,绕柴堆行走了三周。

    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带领两名女子哭泣,将头顶插戴的白纸花摆放死者胸前,紧随老道绕行三圈,来到幡前点燃了三柱香。

    人群依序上前,绕行柴堆一圈,纷纷将手中白纸花投掷尸身。

    一个小孩子被大人抱住不敢看,将手中纸花乱丢,挨了狠狠一巴掌后啼哭不已。紧接着被大人捂住了嘴巴,呜呜呜拼命扭动脑袋。

    人群麻木悲戚,在海滩上密密麻麻铺满一大片,仿佛泥俑木偶。

    现场静默,只传出三位女子幽幽哭泣。

    这是一圈月牙形大海湾,楚凡与王虎躲藏尖角的一个高地,对面五百多米外的另外尖角上出现一簇簇人头。

    祭奠的人群好一阵骚动,之后不再理会。而上面出现的那些人也不行动,静静看着。

    原来,盗匪要抢玉海花做压寨夫人,昨天打死她哥哥玉树后留下了话,等祭奠一完就必须上花轿。

    天气炎热,尸体不宜停放。倘若腐烂了,逝者的灵魂不能安息。

    “……瞧,对面角上是恶虎寨乌代的人……下面最前方的妇人叫林四娘,后面两个女儿,大的叫玉海花,小的叫玉玲珑……咱家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唯独这一次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玉树被群殴至死,心中耿耿……”

    王虎絮絮叨叨,身边却没有应答。奇怪地



第四十二章 人生如戏
    林四娘抱着玉海花痛哭,眼泪婆娑,发乱钗斜。

    她沦落为囚犯的时间不长,依稀可辨昔日富贵体态。但玉树出事后才短短一天工夫,就瘦脱了形,皮肤干燥蜡黄,两颊耷拉。家中顶梁柱折断,报不了仇,还要继续承受凌辱送走女儿,岂是人过的日子!

    她们一家新上岛,保留了一些贵重物件与新衣裳,平素穿戴整齐。虽然凤冠霞帔被抄没,织金妆花缎也不见踪影,蜀锦对襟大袖还有好几套。

    这些贵族服饰漂亮,却不适合劳作,被荆棘枝条一挂就破。何况岛上白日炎热,黑夜寒冷,真不如粗布褙子井田襦裙实用爽利。

    玉玲珑十六七岁年龄,眉心一点鲜红美人痣,梳着桃心髻,鬓角别一朵镂空黄金珠花,漂亮脸蛋上横一道竖一道布满污痕。

    她呆呆看着母亲和姐姐,突然没头没脑道:

    “姐姐,你不能去……你一定要等,等梦里的那个人来……”

    听到这句话,人群微微骚动。几个青年男子羞愧得把脑袋埋进了胸前衣襟,无地自容。

    今天所有人的性命,全系于玉海花一身。

    恶虎寨既然敢造木排,敢杀玉树,就不忌惮多杀几个。如果她宁死不嫁,乌代扬言了,杀光岛上人。

    玉海花表情冷漠,为林四娘拭去眼泪,抱紧了呆若木鸡的妹子,道:

    “母亲,妹妹十六岁了,快些给她挑一个好人家。”

    玉玲珑终于忍不住了,抹眼泪道:

    “不要,我不要嫁人,姐姐也不要嫁……”

    “傻孩子……”

    玉海花把妹妹的脑袋的拢在胸前,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是作为新嫁娘,还是才死去亲哥哥的妹子,她都不该如此平静。

    但偏偏如此平淡,似乎世界跟她全无关系。身躯在这里,灵魂并不在这里。

    全身簇新,上穿鸭青色窄袖对襟衫子,下穿浅蓝色水绣密褶裙。身段修长婀娜,配上一张素净洁白的鹅蛋脸,仿佛盈盈绿波上一支亭亭玉立的白莲花。

    然而,面孔像玉雕般木讷古板,无任何表情。

    她不能反抗,甚至不能寻死。

    可是,她又不甘心。

    当潮水一般的人群退后,只剩下一个黑瘦青年没动,孤零零凸显出出来。见两排强盗下坡进了沙滩,突然“啊呀”怪叫,扯掉上衣露出了一身轮廓分明的——排骨,冲上前。

    吹吹打打的队伍被拦住,锣鼓有气无力地敲打了几下,渐渐停歇。

    迎亲队伍中,走最前面的是恶虎寨三寨主孟广,几步跨到呆呆拦路的青年面前,劈面一拳将对方打翻,破口大骂:

    “陈书生,你他娘的想献殷勤,也不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如果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老子一刀剁成七八块喂狗。”

    挨了重重一拳后,陈书生鼻血泉涌染红上半身,爬起来叫嚷:“杀了我吧!”

    孟广懒得理,错开两步,偏头笑呵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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