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之狂潮

第39章等的心焦
    七八平米的小屋内，各种物品分门别类放在各处，而荆建正在忙着整理。

    钱还真顶用，居然还有1587块4毛8。还有小笨猪你留下的300。真是小笨猪，你男人还需要你花钱？荆建正清点身边的现金，差点儿忘了，这块电子表还要给小霞寄去

    考完试回到家，用过饭后，荆建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完全养足了精神，闲的没事，荆建就开始打起行李。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准备等魏颖芝一回来，俩人就立刻动身。

    天天翘首以盼，就这么过了三四天。行李打了又打，房间扫了又擦，想到可能下一刻，魏颖芝就会笑盈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荆建胸中充满了甜蜜

    已经过了五天，荆建苦笑着摇头。女人就是没有时间观念，乱七八糟的事就是多。可能魏颖芝的行李也多吧？也可能想在父母身边多留几晚。不过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原谅。还老师呢，居然还敢迟到？决定了，见面后，一定要打小屁屁！嗯，绝对肯定是

    第八天。似乎感觉门外有动静，荆建猛地打开门，就见一只猫从藤架上受惊跳下。完全已经坐不住，荆建索性走出院门口，向大街两旁眺望，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紧捏双拳，荆建不断在提醒自己：冷静，千万冷静！

    凭借着强大的自控力，荆建勉强装作镇定回到自己屋，又打了一盆水，拿出刮胡刀，开始了今天第三次刮脸：要给那个臭娘们留一个好印象，她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想想分开的时候，一点儿也没预兆，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所以肯定不会！要信任她

    就这样，荆建在不断的为自己打气

    第十天了。荆建安静的坐着，眼中有了根根血丝。他又点上烟，地上丢满烟头。从昨晚开始，荆建已经没心情去打扫了。脑中开始越来越胡思乱想：会不会她父母不同意？把她扣住啦？或者意外？车祸？生病住院？

    荆建越来越胆战心惊，他终于坐不住了，找出自己的通讯录，把魏颖芝父母的地址抄写后贴身放好，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屋外跑。然而刚出门口，又急着回来，又取出钢笔找了张纸，为魏颖芝写了张便条。短短几行字，就涂改了好几处，荆建已经无心再誊写一遍，把钢笔放在便条上压住，接着就向长途汽车站跑去。

    站在树荫底下，刘祥东汗流浃背。他扇着草帽，不时扯嗓子在喊：再跑一圈，就一圈，注意队形别脱节，后面那几个别拉下。喂，三狗你这个驴蛋，快加紧几步

    打谷场上训练的是村里基干民兵，全都是些青壮。然而在这大夏天正午训练，而且是高强度负重跑了几圈，所以等一过终点，每个人都累得瘫倒在地，几乎都要虚脱。

    拼命往肚子里灌水，终于有几位缓过劲：支书，这大太阳正毒，怎么就挑这个时辰？

    嘿嘿！刘祥东一声冷笑，等大晚上练，就有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了吧？想的美。这次是全省民兵竞赛，听说是抽签定的科目，从实战出发，难道大饷午就不打仗了吗？都精神点，再休息一袋烟，准备训练投掷！

    打谷场上顿时怨声载道

    抹着汗，赵金河快步走到刘祥东跟前。看了一眼正在投掷训练手榴弹的民兵，赵金河陪着笑脸递过烟：支书，您受累着呢。刚才刘祥东派人找，说有急事，所以赵金河就匆匆过来了。

    接过烟点上，刘祥东没好气的骂道：你家三个男娃就那么金贵？叫他们训练都不肯。

    这不是活多吗？

    行行。刘祥东一甩手，今日不是跟你嚼谷这个，反正就你们赵家破事多。那就给你个好消息，你家很快就活少了。乡里来了文件，你女婿家自留地和宅地都要收了。村里也合计过了，他家地里的那些庄稼，就给你留到秋收。不过，你家养的那几头猪，要赶紧搬走。还有，记住，搬走的时候打扫干净。

    这是？这哪能？骤闻噩耗，赵金河没了主张，急得团团转，支书，支书，您得给个准话，到底是啥事？是不是小建那个惹祸胚的事？那也不兴牵连俺家呀？您您倒是帮忙到乡里说说情啊？

    怎么牵连？你倒是说出来听听？那是荆家的房子和地，有你们赵家啥事？还有，说啥情？那是乡里命令，红头章盖着呢。而且俺忙着训练这帮兔崽子，天天嗓子都冒烟，谁有空去打听？刘祥东极不耐烦。赵家那种占便宜的做法，本来就惹得全村的非议，反正那文件就在村公所搁着，你不放心，有空就去看看，自家琢磨去。

    望着赵金河悻悻离开，刘祥东哼了一声，眼中带着鄙视。虽说赵金河与荆建是翁婿，荆建都没说话，外人就不怎么好开口，但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虽说这些天刘祥东一直忙着民兵训练，但说他一丁点都不知道荆建的事？那也绝无可能。无非是知道的少点罢了。不过这位老支书还挺有原则，组织没正式宣布的事，就绝不会说，绝不传谣。所以今天赵金河问，他就装傻卖愣往上级推，反正自己就是坚决不说。

    至于为什么组织还未正式宣布？那就得说到荆建的干部身份。

    由于检查通过，于是就开始组织流程，要恢复荆建干部身份，然后定级别安排工作。本来这一系列的事也就是走个流程，拖不上太久。然而荆建一参加高考，就把整个流程给耽搁住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因于荆建事件的特殊性，更有着当年的一项干部管理内部政策。一句话，在荆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给组织部门出了个难题。



第40章为女作主
    在80年代，为了鼓励干部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推行了许多鼓励政策。而荆建所在的省也同样如此。而其中就有一条——对年轻干部考入大学的，将在行政级别上，奖励上调一级。

    当然，这里所说的考入大学，指的就是全日制本科。并不是单位送职工到大学研修委培这样的，或者进入党校什么的。而是凭自己真本事，真刀真枪高考考入大学。说实话，难度极大，这样的例子也极其罕见。

    当然，难度大，所以奖励也丰厚。以荆建为例，如果他考入大学本科，原先是普通办事员，立马就平地起步，成为副科。千万别小瞧这个副科，在大城市，可能副科正科多如狗，但在农村地区，那就是副乡长副局长同级别的存在。

    顺便再介绍当时的另一条相关政策——本科大学生毕业后，等一年实习期满，同样能上调一级。也就是说，如果荆建四年后大学毕业，一年实习期考核合格，立刻就是货真价实的正科级存在。与那些乡长县公安局局长什么的，完全就是平起平坐。想象一下，一个23岁的乡长。就算未来蹉跎一辈子，寸步未进，也能让赵金河这样的底层农民仰望膜拜！

    顺便说句题外话，当年国家对年轻干部的知识和专业需求，是多么的如饥似渴？现在的人完全难以想象。

    然而具体到荆建这个怪胎身上，县组织部就头疼了。如果荆建是现职干部，那就很简单。只要大学一录取，办事员变副科副科变正科。但是？荆建的干部资格却正在恢复之中。那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也只能等到尘埃落定。等高考发榜，再定荆建的具体级别。然而定级别问题可以延后，干部资格却已经铁板钉钉。就因为这样，有些工作就需要做在前面，于是乡里就发了文件，先把荆建的自留地和宅地收回。当然，等正式定级别后。以后组织上会安排荆建的户口住房和工资等生活问题的。

    由此可见，为了魏颖芝，荆建究竟牺牲了些什么？而且荆建自己也完全明了，所以才说了什么都不重要。而魏颖芝也最终明白过来，所以才会苦劝，让荆建一定要去上大学。

    然而另一个人就完全被蒙在鼓里。顺道弯了一圈村公所，看了那张红头文件，回到家，赵金河就气急败坏：这败家胚，还敢打县干部？报应来了吧？房子和地一溜全让集体收了，以后就是个要饭的命，要饭的命！

    当家的，出啥事啦？赵霞妈连忙扶着赵金河坐下，发那么大的火？

    赵家的人全都聚了过来，赵金河终于顺过这口气，把今天的事一说。刘金梅立刻大惊：阿爹，那俺家的猪仔该咋办？以后还不能种小姑的地吗？

    啥时候啦？还顾得了猪？先顾人吧。赵勇难得厉害一回，爹，有消息没？那妹夫咋样了？

    还能咋样？房子和地都没了，被政府专政了呗。刘金梅不弱气势。

    见大哥夫妻针锋相对，似乎越扯越远，赵强连忙插话：爹娘，政府都处理了，俺们说啥都没用。反正今年的收成能保住。俺们几兄弟再辛苦几天，在河边荒地上搭个棚，猪仔也能安置。就是妹子？妹夫那样，不会牵扯到她的前途吧？

    还什么妹夫？赵金河暴怒，断了，断了！

    赵霞妈就有点担心：断了的话，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听吧？

    刘金梅嘴一撇：还有啥好听？先顾着俺们自家吧。

    赵强点点头：娘，先听俺说几句。俺们赵家这几兄弟，吃苦干活都不怕，可要说出息，也就是妹子了。俺们还指望着她毕业后能飞黄腾达，保不准能把爹和娘接过去尽孝，让俺们兄弟几个带进城。所以有些事，就该先头为她处理，绝不能让妹子有丝毫耽搁。

    这一说，赵家上下全都心动不已。然而二儿媳张玉红却另有担心：那妹小建会答应吗？万一他闹腾咋办？

    那就快刀斩那个什么麻。赵金河拽了一句戏文中听过的词，俺们全家合计下，该咋整？

    该不该知会妹子一声？赵勇问。

    就怕这闺女死脑筋。赵霞妈说道。知女莫如母。

    那就斩什么先。就是先把事办利索了。闺女的事，俺们做爹妈的总能做主。赵金河断然决定。

    赵家日子向来节省，所以赵霞去华清后，只有赵霞来信，未见赵家回信，两边都很少联络。尤其上次把荆建的信拆封，让荆建去信时新写了地址，就造成赵霞根本就不了解家乡的情况。而这一次，更让赵金河有了充分理由，要为自家闺女的锦绣前程，抢先扫清一切荆棘。

    可是？张玉红看看自己的丈夫，那种事，乡里村里罕见，他们都是咋整的？

    赵强琢磨片刻：听说其他几家就那么分家过，被窝一搬就成，也没见有啥其他事，他们又没孩子。要不，爹，找人问问？

    找谁？

    想来想去，赵强终于想起一位见识人：找黄公安吧！上户口找他，那户口的事应该都归他管。

    赵勇所说的黄公安，他是负责附近几个村的片警。而在当时的农村人眼中，公安局就是十项全能，什么事都该包办。

    张玉红又有疑问：那黄公安一直在几个村转悠，待所里的时间特少。来俺们村，要等到二十日呢。

    赵勇笑了笑：那就主动去找。今天他肯定就在镇上。别忘了，今天是赶集日。基层民警的琐事向来多，一遇上赶集日，同样要去维护治安。

    赵金河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那就去，快去！俺亲自去！

    爹，等等！赵勇连忙叫住，并且吩咐一直没吭声的赵理，理子，快到潘胖子家借台自行车，你带着爹去。有好十几里呢，赶紧点！

    诶，二哥。



第41章寻找
    省城庆都，内陆老工业基地，也是座历史名城。此时城市大规模改造并未开始，所以连老长途汽车站都是那种古建筑屋檐结构，显得古韵盎然。

    然而此时的荆建，他已经没有丝毫观赏的兴致。一出车站，就直奔书报亭，买了张最新的城市地图。虽然在将来，定位的电子地图都已经流行，但荆建一直保持着这一习惯。当年天南海北闯天下的时候，这个习惯也曾经帮助他不少，使得办事极具效率。

    英兰路168号。口中在默念，荆建在地图上查找着。一分钟不到，他就查询好了交通线路，快步走向车站。走路的时候，荆建还一边判断着路程远近，一边在计算：交通路站换车，两班车共11站，每站以五分钟计算，加上换车时间，一小时左右。

    58分钟后，荆建下车。判断方向后，荆建先找到英兰路，然后很快就找到168号。然而刚看到这地方，荆建眼中突然震惊不已。

    中国人民邮政？邮局？

    荆建站在原地，愣了足有几十秒。他终于清醒，忙着摸出贴身纸条，比对地址，确认无误。可荆建依然不死心，从随身挎包中翻找出通讯录，上面的地址是魏颖芝亲手所写，再次比对，依然无误。

    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保持冷静。荆建快步走进邮局，开始询问：这邮局没有和其他单位共用门牌；这邮局没有后门通往住宅区；这邮局后面不是职工宿舍；这邮局没有保密单位的专设邮箱

    排除一切可能，荆建离开邮局，转身又抬头看着那六个绿色大字——中国人民邮政。他的右手指尖不断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口中在低语：这下麻烦了！

    烈日下，荆建汗如雨下，可他的心却仿佛堕入冰窟。无论如何，要开始行动。荆建蹲下，靠着一棵大树，把地图摊开在自己的大腿上：如果是笔误，英兰路就绝不会错。这条路荆建在地图上比划着拇指，又看了一眼地图比例，全长13公里左右，误差50米。9路公交车就在这条路上走。

    紧接着，荆建又收好地图，翻找出纸笔：6可能是0。8可能是3。前后次序也可能写错。三个数字，排列组合六种。算上。嗯，也有可能是某个号码记错，那就再加上

    几张纸，密密麻麻写了上百个数字。荆建感觉差不多，立刻走向最近的9路公交车站。等第一班车到来，他跳上车，望向了大街一边，开始核对着一个个可能的门牌。等一出英兰路，荆建立即下车，过马路同样走向9路车站，又跳上车，反方向乘坐，望向大街的另一边

    足足来回三次，荆建拿着的那些数字大多被划去，就只剩下三十几个画勾的，还新添加了几个可能号牌。把这几张纸小心翼翼的收入挎包，荆建拿起背着的军用水壶，拧开后喝了一口。随后就走向早已观察好的医药商店。

    同志，有泡腾片吗？哦，就是维生素c，放水里会起泡的那种。什么？没听说过？那维生素片呢？没货？那拿五盒清凉油。对，五盒，谢谢！

    走出商店，荆建从挎包中找出一张锡纸，打开一盒清凉油，又抽出五根烟，小心翼翼的把清凉油涂在烟的外面，包上四根，然后把最后一根点上。一口烟吸入，又辣又冷的味道立刻刺激着大脑，让人猛一激灵，整个人也提神许多。直到足足一根全部吸入，荆建才开始再次行动

    大妈！您家是不是姓魏？不是？抱歉，找错了。

    大爷！这家怎么没人？那他们家是不是姓魏？不是？谢谢您了，大爷！

    师傅，这弄堂里有没有姓魏的人家？有？就是夫妻俩，大女儿在外地工作当老师，还有个儿子？什么？他家就仨小子？就他们一家吗？哦那应该不是。受累您了，来根烟，谢谢！

    您这里也没有？那谢谢您了。大姐，能不能打口开水？太谢谢您了。

    摸出挎包里的锡纸包，打开后又取了一根烟，剩下就两根了。一边点上，荆建一边在默念：天黑之前，还能五六家，两天能全部找遍。准备在庆都找三天，时间应该够

    宿舍中一片安静，学员们都在午觉。魏颖芝闭着眼，脑中却忍不住思念：不知小建考的咋样？应该不会太差，该可以进重点大学吧？等了那么多天，他该死心了吧？其实这不能怪我呀！

    思念着荆建，思念着他那双似乎永远平静的双眼，思念着那副似乎永远不变的笑容，魏颖芝的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因为她终于发现，在那平静的外表下，是那种不达目的，情愿毁灭的坚决。

    在魏颖芝的心中，爱情本来就应该高于一切。但她绝没想到，荆建居然如此疯狂。怎么能前途都不要了呢？怎么就能放弃上大学？

    想着想着，两行热泪流下：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你为了我，连事业都不要了呀！怎么能放弃上大学呢？你还不知道吧？留给你的地址是假的，你应该不会去找，就算找也找不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呀？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我不能自私呀？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呀，原谅我，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