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人宫陌宸

    北冥与白松开他的手，又去碰触他的脸颊。

    她的手柔软温暖，落在他脸颊上的触感清晰，裴商羽一惊，本能地往后躲。

    北冥与白一怔，眸底有受伤也有心疼。

    她却还是固执地伸手，紧紧抱住了裴商羽。

    裴商羽想要推开，可是没有力气。

    冥冥中，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他太脏了，不想脏了她。

    “商羽哥哥，我听说了。”北冥与白声音发抖：“我知道了你家里的事情，你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裴商羽很想问一句，他现在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对他好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定在北冥与白的身上。

    她刚刚已经擦掉了眼泪，脸颊是干了，可是睫毛上还挂着晶莹。

    她眼睛又大又明亮，望着他的时候，眸底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他的焦距这才慢慢因为那个倒影而聚焦。

    他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此刻的自己，颓然、空落、毫无生气。

    裴商羽的唇瓣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北冥与白在他的床边坐下，又掀开被子去看他的情况。

    他身上没有伤，唯一的伤就是脖颈的那处。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冲他笑：“商羽哥哥，一切都过去了对不对我们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到时候你应该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大学。”

    裴商羽听到这些奢望的话，没有回答。

    北冥与白似乎也不在意一般，她道：“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不生气，只是有些难过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面对”

    她目光安静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小时候你就这样，长大了你还这样！我感觉我们在一起，总是我说话很多，你却很少。”

    她说到这里，站起来：“我去帮你洗洗脸。”

    说罢，北冥与白去了洗手间，拧了毛巾过来。

    她帮他擦脸，仔仔细细，一点点描摹他的脸颊轮廓，感觉到男人越发清晰凌厉的轮廓线，她的心头只有疼惜。

    北冥与白给裴商羽擦干净，重新洗了毛巾回来，她又守在了他的身边道：“商羽哥哥，听说最近我们的学校门口开了一家不错的小火锅，等你好了，我们过去。”

    “还有就是，我喜欢的推理电影快上映了，你早点好起来，等你出院时候，应该还没有下线。”

    ……

    她一句句说着，却丝毫没有提他自杀的事情。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却知道，当初那样都走过来了的他，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轻生

    “商羽哥哥，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北冥与白又问：“要是困了，我就先不说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免得打搅到你。”

    她说罢，站起来就要离开。

    然而，男人却没松开她的手。

    也是到了此刻，北冥与白才发现，裴商羽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握了她的手。




第967章 我把我的未来交给你决定
    她心头涌起惊喜，眼睛亮亮的：“商羽哥哥，所以你想我留下是不是”

    他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很安静的模样。

    北冥与白望着被他握住的手，唇角一点一点扬起。

    天知道她这么些天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心情！

    从一开始的伤心难过到后面的察觉了悟，再到最后的肯定，她的心情好似过山车般起起伏伏。

    可是所有的情绪，都不如知道他现状来得惊骇。

    她从哥哥那里得知裴商羽的四个兄弟、母亲因为中毒而死，还有裴商羽本人，也因此差点死掉。

    之后，裴商羽更是因为母亲的死，而难过自杀！

    她无法想象他对着自己下手的模样，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又惊又怕又生气，到了最后竟然转化为难言的愤怒。

    他竟然自杀！他怎么能死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欢他，他凭什么死！

    只是，她一路疯了一般跑过来，当听到医生提到的九死一生的凶险，当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憔悴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只化为了心疼。

    她心疼死他了，她虽然生气，可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他安好。

    裴商羽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他做了个梦。

    梦里，女孩一直拉着他的手，虽然都是黑暗，可他终于能够碰触到那么一点点温暖。

    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那么一点，或许就够了。

    裴商羽难得睡了一个颇长的觉，醒来时候已经是傍晚。

    北冥与白还在床头，安静地枕在他的床边，是他稍微一凑近，就能够到的距离。

    察觉到他醒来，她顿时坐直身子，冲他道：“商羽哥哥，你感觉怎么样饿了没有”

    刚才一直在外面没有打搅他们的张嫂又拿了热粥回来，道：“我买了两份，也不知道这位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

    北冥与白笑笑：“没关系，我不挑食。”

    她从张嫂那里接过粥碗，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了裴商羽的唇边：“商羽哥哥，该吃晚餐了。”

    裴商羽的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北冥与白的身上，感觉到唇边的香气，他张开嘴，就着她递过来的勺子，开始吃了起来。

    北冥与白安静地喂着他，他一口一口吃着。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他感觉到身体的冰冷正在因此而一点点回归。

    那天于护士长的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她说，世界上没人爱他，他就该学会自己爱自己，他的出生没法选择，但是他的活法可以自己做主。

    可是于护士长却不知道，他也有人爱。

    面前的女孩，真心地爱着他。

    北冥与白发现，裴商羽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眼眶突然红了。

    他红着眼睛望着她，喉结滚动，呼吸发颤。

    张嫂看到这一幕，默默离开，拉上了门。

    北冥与白将碗放到一边，正要说话，面前的男人突然就倾身，抱住了她。

    她一怔，随即马上回抱了他。

    裴商羽在发抖，他浑身发抖地厉害，眼泪浸湿了北冥与白的肩膀。

    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带着安抚：“商羽哥哥，有什么都发泄出来，以后就好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裴商羽喉结滚动，这才勉强发出了两个音节：“与白。”

    北冥与白眼底也跟着滚出眼泪，她声音哽咽：“嗯，我在。”

    她没有趁着他情绪激动去问他什么，而是一直告诉他，她在他身边。

    直到许久，裴商羽才缓缓平复情绪。

    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可眼底却似乎多了些许光彩，不再是那么黯然。

    可是他的精神依旧不济，后来又睡了过去。

    北冥与白晚上没有离开，她和母亲已经说了裴商羽的情况，江小溪也同意她过去陪护。

    毕竟，裴商羽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心地是善良的，江小溪永远都记得，当初北冥深第一次过来要带走北冥与白的时候，男孩明明才九岁，比她还矮小很多，却挡在她的面前。

    当晚，北冥与白又找了一间床，放在了裴商羽的床边。

    她有些睡不着，于是拉着他的手，就那么安静地望着他。

    后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也是终于将绷紧了好多天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北冥与白感觉到身旁有人在看她，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裴商羽的视线。

    他的神情温柔又怜惜，安静望着她的样子，仿佛藏着太多想说的话。

    她问：“商羽哥哥，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裴商羽眨了眨眼。

    他现在说话还困难，似乎昨天情绪激动之下叫了北冥与白的名字，现在说话又变得艰难。

    北冥与白于是道：“没关系，我等你，等你好些了，再慢慢给我说。”

    他应了。

    这些天里，所有的心情他都经历过一遍，却迟迟没有任何主意。

    直到他看到她，感觉到她的爱和温暖，他才明白，是她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第一次生命，随着亲生母亲的去世，随着他的自杀，已经没有了。

    那么，他把他现在的交给她。

    他会告诉她所有的真相，至于选择，让她来选择。

    不论她愿意继续爱他，还是决定离开可怕又肮脏的他，他都接受。



第968章 所有都说给你听
    裴商羽是在一周后能够勉强下地的。

    因为卧床太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让北冥与白扶着他走路的时候，他的身体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小小的，却依旧死死撑住了他的重量，似乎也撑起了他所有的勇气。

    张嫂去拿了一个轮椅过来，裴商羽让北冥与白推着他下楼，见见阳光。

    他们在医院下面的草地上，他坐在轮椅上，她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裴商羽唇瓣动了动，终于能开口：“与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北冥与白点头，她知道他要解释所有了，心头也不由紧张：“好，商羽哥哥，我听。”

    裴商羽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紧张，到了此刻，他才发现，他虽然当时那么果决地放弃生命，可是此刻，却怕她得知他的真面目！

    可他还是开了口：“与白，那天晚上送了你回家后，我回了别墅。我收到了一条快递消息，才知道我定的健身器材没有到。所以我有些疑惑我们拿回家的包裹是什么，于是拆了开……”

    听到这里，北冥与白心头不由紧张起来，因为她想到了第二天去他家里时候，闻到的恶臭。

    裴商羽说到这里，握住了北冥与白的手：“与白，你别怕……”

    他这才道：“是我母亲养了十八年的藏獒的尸体，还有我生父的电脑……”

    北冥与白浑身一震。

    到底是什么变态，才会把一只死了的藏獒装起来，给人当成包裹寄过去！

    她继续听裴商羽说着。

    “我生父叫杜天皓，是个实打实的禽兽。”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声音发抖：“他当初看上过你的母亲，也就是江阿姨，还差点强了她。江阿姨母亲瘫痪，也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成功，恼羞成怒做的。而江阿姨之所以接受你父亲的代孕要求，就是因为母亲的手术！”

    他一口气说完，脸色已经苍白得可怕。

    他不知道北冥与白会怎么看他。

    而显然，北冥与白也被震惊到了，她的唇瓣动了好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裴商羽心头害怕，还在继续：“之后我收到一条消息，是我何家的‘兄弟’发来的，他们说他们会像对那条藏獒一样对你，还说会把我父亲的事告诉你。”

    北冥与白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所以你就因为这个，决定和我分手还找了那个女人，来演那出戏”

    裴商羽抬眼望着她：“与白，你什么时候知道那只是演戏的”

    北冥与白道：“其实我后来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对了，但是爸爸和哥哥都去了国外，所以我也没办法去考证。直到他们回来后，我让哥哥帮我查了。”

    她说到这里，眸色认真地望着他：“那些东西，都是你父亲做的，不是你做的，你没必要因为你一面都没见过的父亲做过的事情而买单。”

    “与白，你真的不会因此觉得我脏”裴商羽眼底有不可思议：“我流着他的血。”

    “但你是你，他是他。”北冥与白道：“当初我妈妈经历的，我自然恨那个人，但是他已经死了，恩怨因为他的死就结束了。”

    她说到这里，又道：“至于他们威胁你的东西，你不用怕呀，我爸爸很厉害的，他会派人保护我。”

    “与白，没有一个人会保证能够绝对护住一个人一辈子。即使我爱你，我也不能确定，我能保证你24小时绝对的安全。你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裴商羽呼吸发紧：“我在埋葬那只藏獒的时候，看到他的一处伤口发紫了。”

    “所以它不是老死的，而是被毒死的”北冥与白一怔。

    随即，她也明白了裴商羽的话。

    是的，她不可能从来不去外面吃饭，不可能保证自己在学校喝的每一口水都是没问题的，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另一个人绝对的安全。

    裴商羽道：“是啊，它被毒死了，而那些人却活着，还想害我最想保护的人。”

    他说到这里，眸底带着挣扎和杀气：“与白，我后面说的，就是我当时那么做的原因。”

    北冥与白心跳加快，她想到那四个人的死，心头隐隐有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