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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钱少少道:“哪有用我们兄弟的血来发誓的道理,我们一般流的都是别人的血。”

    范三立刻笑道:“好好,好,杀鸡我在行。”

    钱少少带着范三来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才进门,范三的膝盖就忍不住弯了下去。

    钱少少揽住范三的臂膀指着一个绑在柱子上的人道:“这个人你认识吧?”

    范三吞咽一口唾沫道:“少东家。”

    “你说范肖山喜不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儿子范文芳呢?”

    “喜欢,喜欢,他就是我们老爷的心尖尖。”

    钱少少笑道:“好极了,你只要杀了他,我们就成一家人了,你看如何?”

    “不成啊,英雄,不成啊,杀了少东家,老爷会剥了我的皮。”

    钱少少悄悄在范三的耳边道:“如果不杀他,我们就成不了一家人,那就只好抱歉了。”

    范三躺在地上手脚不断地踢腾着道:“您这是不要我活了哟,您这是不要我活了哟。”

    钱少少笑眯眯的对怒视着范三的范文芳道:“抓你回来这么些天,你一句话都不说,算是一条汉子。

    我知道你觉得你知道的事情都是大事,说出一件来你们范氏就有滔天大祸。

    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终究会拿你去跟你老子换钱,现在,爷爷不要钱了,只想要你的命。“

    范文芳咬着牙道:“来吧!”

    钱少少拍拍范文芳的脸蛋道:“当汉奸当到你这种不怕死的地步,真是太罕见了。

    既然你要死,爷爷成全你,现在你如果杀了你家的这个狗奴才,我就答应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

    正在哭泣的范三一双驴耳朵竖的老长,虽然在哭泣,一双耳朵,一双眼睛却在不断地打探外边的形势,听钱少少这样说,就连滚带爬的来到范文芳的脚下苦苦哀求道:“少东家饶命啊。”

    范文芳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钱少少却拿着一把小刀子慢慢的锯范文芳的绑绳。

    眼看着绳子就要锯断了,范三一把接过张国柱递给他的刀子,凶狠的扑在范文芳的身上,手里的刀子雨点般的刺进范文芳的胸腹。

    钱少少笑眯眯的瞅着范文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很想离开那根柱子,刚开始力气很大,随着范三的刀不断地刺破他的身体,力量也逐渐随着狂喷的血消失殆尽。

    最终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即便如此,范三手里的刀子依旧不停,还是一刀刀的捅在范文芳毫无知觉的身体上。

    等他住手的时候,范文芳的胸腹部已经被范三捅成了筛子。

    瞅着坐在地上大喊大叫的范三,钱少少蹲在他身边道:“你看看,成为一家人就这么简单啊。

    你跟人家有主仆之情,人家未必跟你有主从之谊,一刀杀了就是。

    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之所以要这么干,就是为穷苦人找一条出路,你也是穷苦人,不把这些土豪劣绅全部干掉,我们怎么能翻身呢?

    你就不想从奴仆变成主人吗?”

    范三迷惘的瞅着钱少少道:“我会死的。”

    钱少少道:“死的会是范肖山,他勾引建奴来伤害大明百姓,死有余辜。”

    范三惨笑一声道:“他没死,我要死了。”

    钱少少道:“这世道,你还敢想以后?”

    范三道:“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吧?”

    钱少少道:“基本上是一家人了,你如果再把范文程的亲兵杀掉,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范三转过头瞅着绑在另一个柱子上被吓得屎尿齐流的范文程亲兵,重新捡起地上的刀子,对那个亲兵道:“兄弟,你别怨我!”

    亲兵哆哆嗦嗦的道:“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

    范三苦笑一声道:“那是以后的事情,兄弟,对不住了。”

    说完话,就把刀子捅进了这个亲兵的胸膛,这一次他没有失态,仅仅捅了三刀,确定这个亲兵死透了就罢手了。

    钱少少用手帕捂着口鼻,对张国柱道:“把尸体丢到张家口城外,别让人家曝尸荒野。”

    洗过澡的范三,也不擦干头发,就这么湿哒哒的坐在小凳子上听钱少少安排。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范三,你猜的不错,我们确实不是官军,但是我们也不是流寇,前面跟你的说的话不是骗你,告诉你,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抛弃过一个自家兄弟。

    这一点你不用怀疑,认一次兄弟就是我们一辈子的兄弟。

    其实呢,每一个兄弟都要回一遭我们的老巢去看看的,你的情况特殊,等归化城的事情了结之后,如果你立功,我会亲自送你去哪里看看,范三,到了那里,你会喜欢上的。”

    范三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家生子,我都不知道我爹是不是我爹,生下来人家就喊我范三,哦,对了,我爹叫范二,是一个喂马的。

    我出了事,他们有大半的可能会被老爷赶出家门。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要是觉得我没干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就给我爹跟我娘一点钱,不要多了,能活就成,多了他们也守不住。

    我以前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毕竟,大雪的天气里,是他把我放在他的肚皮上取暖我才活下来。

    所以呢,范二是不是我爹已经不重要了。”

    钱少少听了范三的话,从自己的桌子上翻检了一阵子,找出一锭银子丢给范三道:“十两够不够?”

    范三瞅着银子看了一阵子,慢慢的道:“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

    说完话就把银子重新放在钱少少的桌子上道:“你该换成铜钱的,银子,他们拿不住。”

    钱少少沉默良久,这才对范三道:“我可以答应你,你父母将是整个范氏唯一能活下来的两个人。”

    范三苦笑道:“活不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活下来以后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钱。”

    钱少少拍拍范三的肩膀道:“努力活下来,你的爹娘,你自己去孝敬。”

    范三从桌子上找了半杯别人喝剩下的残茶,一口喝干之后对钱少少道:“抽我一顿,别省力气。”

    钱少少道:“好的,他们不会留手。”

    范三的惨叫声从隔壁屋子里传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张国柱没了幸灾乐祸的模样,就连钱少少这种心如铁石的人也觉得不是滋味。

    钱少少瞅着张国柱道:“我的心情很不好,你说,这是不是范三这个王八蛋故意弄出来的凄惨场面?”

    张国柱道:“如果他连这样的场面都能控制,老子在他身上栽个跟头也认了。”

    钱少少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莫要大意。”

    张国柱叹口气道:“这世上快活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倒霉的人却倒霉的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第九十一章 诚实的范三
    第九十一章诚实的范三

    伤痕累累的范三是爬着回张家口的,在他的腰上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个树枝做的爬犁,爬犁上躺着范肖山的小儿子范文芳。

    人们看见他们的时候,不论是范文芳的尸体,还是范三的伤口上都爬满了苍蝇。

    范肖山看到这一幕几乎昏厥过去。

    范文芳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一次把让儿子运送物资去建州,就是希望能给儿子铺一条路,进入满清的朝廷从小做起,等待满清功成之后,范文芳也能水涨船高,最后成为范氏在满清朝廷的梁柱。

    现在全完了,儿子遇上了贼寇,看样子押送货物的商队也全军覆没了。

    而范三如此狼狈的出现更是让范肖山魂飞天外。

    要知道随同范三一起出发的是整整三个牛录的建州猛士!

    范文芳出事他或许还能理解,可是,范三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范肖山无法理解。

    一桶冰水泼在昏迷的范三身上,范三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见到了范肖山那双急迫的眼睛,蠕动着嘴唇道:“老爷,我们中埋伏了……”

    “中了什么埋伏?”

    “中了谁的埋伏?”

    “建州大军哪里去了?”

    范肖山一连串急切的话语,并没有让范三更加清醒,范三张张嘴,喽一声又昏过去了。

    两桶冰水泼下去,范三依旧毫无动静,大夫摸了范三的脉搏之后心有戚戚的道:“起了高热,加上精疲力竭,三天后如果不能醒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范肖山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范三死掉,就对大夫道:“救活他,救不活拿你抵命。”

    大夫听范肖山这样说,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就让人抬着范三匆匆的进了范家大院。

    建州大军生死不明,范肖山也就没时间理睬已经发臭的儿子的尸体,女眷们大声嚎哭的声音让他心中更加的烦躁,跺着脚怒吼道:“嚎什么嚎,你们就会哭嚎!”

    进了内宅,范文程的面色阴沉如水……

    “那个仆役醒来了吗?”

    范肖山摇摇头道:“就剩下一口气了,如果这口气上不来,建州的一千大军失踪的事情也就没人知道了。”

    范文程道:“这不可能,那是一千多人,一千多个猛士,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给你的仆役灌猛药,我要他立刻醒来。”

    范肖山摇摇头道:“没用的,两桶冰水浇下去毫无动静,某家多少知道一些医理,这样的人基本上等于死了,想熬过来的要看运气。”

    范文程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声道:“他一定要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否则一千多建州勇士死的不明不白,你我都担待不起。

    起码,我们要把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硕睿亲王,否则,你我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范肖山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一千多你说的建州勇士不是我家商队里的那些没用的刀客。

    他们被马贼劫掠我信,你要说这一千多全副武装的建州勇士也被马贼杀的一个不剩,我是不信的。

    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回来的人。”

    范文程颓然坐回座位,端起茶碗的手哆嗦的厉害,以至于让茶碗哗哗作响。

    范肖山不信一千多建奴军队被马贼杀的干干净净,范文程自然也是不信的,即便是李洪基,张秉忠这样的巨寇,想要把一千多全副武装的建州猛士杀死,也绝无可能。

    更不要说,这是一千多骑兵,他们打不过可以跑啊……这是在蒙古草原上,不是丘陵山岗之类险恶的地方啊……

    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范三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张家口商贾往来俨然,繁盛如昨。

    范文程如拉磨的老驴四处转圈,范肖山守在张家口关隘上望穿秋水。

    第二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范三的呼吸变得平缓,大有好转。然而,张家口外,依旧没有破破烂烂的建州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也没有盔明甲亮耀武扬威的建州骑兵出现在人们的眼帘中。

    范文程饮酒三斗不醉,范肖山鬓角出现星星点点的白发。

    第三天,范文程带着一身的酒气守在范三的床前,范肖山安葬了儿子破破烂烂的尸体,同样来到范三床前。

    太阳落下,仆从如云的范氏大院宛若死城。

    月如钩,范三睁开了眼睛。

    “给他喂一碗参汤。”

    范文程冷静下来了,并没有急促的问范三,他已经知晓建州一千多大军可能回不来了,这时候再催促范三毫无作用。

    一碗参汤下肚,范三还没张口,眼泪就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范文程背过身沉声问道:“范三,大军呢?”

    范三蠕动一下嘴唇,胆怯的瞅瞅范肖山,范肖山淡淡的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范三这才低声道:“我们被人伏击了。”

    “谁?”

    “大同府官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这不可能!”范文程的声音变得凌厉。

    范三低声道:“这是多拉尔将军说的,他还说终于遇见一群真正的明国人了。”

    “对面的明军打的谁的旗子?”

    范三摇摇头道:“不知道,多拉尔将军只是很高兴的就带着大军冲过去了。”

    “这么草率吗?”

    范三哭丧着脸道:“一个不留的冲上去了,三个牛录编成三队,就留下我们六个不会打仗的在最后,没法子,我们也只好跟上去,然后对面就有大炮轰过来,我的马被铁球砸死了,我就掉在地上,对面的火枪打的跟放炮竹一般,小的就一头钻进旱獭洞里。”

    范文程咬着牙道:“你看清对面的人了吗?”

    范三想了一下道:“没有,只有一大排钉着大铁钉的木板,哦,下面还有轱辘,我看见乌达牛录额真冲到大木板跟前,才用锤子敲打了一下大木板,就被木板缝隙里钻出来的长枪给刺穿了,还挑起来收到木板后边去了。”

    范文程的目光落在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身上,就听那个中年人道:“火炮,火枪,长矛,偏厢车,明军装备。”

    “对面有多少人?”

    范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听见多拉尔将军喊:今日战死此地……”

    干瘦的中年人叹口气道:“这是无路可逃了,前方敌军最多,却也是唯一的生路,凿穿敌阵才能有一条活路,这样的军令,在军中并不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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