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落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祖母去哪儿?」
慕容芷晴被打断思绪,下意识的问道。
「孟家。」
老夫人挺直了脊樑,声音变得低沉了些。
「为何不让……夫君陪祖母一同去?」
慕容芷晴好奇问道,跟上了老人步子。
春日中的年迈妇人一身宫装飘蕩,抬手撩了撩耳鬓落下的银丝,边走边随意说道:「要是让他见了老身骂街的样儿,以后在宝贝孙儿面前还如何拉的下脸?」
慕容芷晴愣了愣,玉手突然掩上小嘴,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望着身前的老人背影只觉亲近了不少……这位祖母还真有些可爱呢。
……白家的老夫人牵着新入白家的少夫人走进了孟家府门。
场面看上去倒是有些奇异,如此事件,偌大的晋国公府来了两位妇人,而更奇异的是,作为锦州大家孟家的老家孟元寿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揉了揉眉心,暗道一声是祸躲不过,孟元寿摆出了一幅笑脸道:「月沁姐……这位是芷晴吧,弘轩小子真是好福气。」
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谄媚。
「见过孟爷爷。」
慕容芷晴礼貌的朝这位小老头见礼,又看了看身边的老夫人,心中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老夫人瞥了孟元寿一眼,自顾自的拉着芷晴坐下,淡淡开口:「当不起孟家一声姐,景奚不在了,白家人少势微,当真是只能任人拿捏。」
孟老爷子吩咐下人上茶,陪坐在一旁,苦笑道:「月沁姐这话说的,谁敢拿捏到您身上,元寿还不拼了这把骨头给您消气?」
老夫人露出一脸幽怨表情,歎道:「可是有人在白家头顶上挂刀子啊。」
她觉得弘轩那句挂刀子倒是说的贴切,而芷晴则是俏脸抽了抽,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待他答,老夫人突然目露厉色,沉声道:「孟元寿,你当真要与老身打哑谜么?」
声音不大,但刚好来上茶的下人确是手中一颤,有几滴茶汤蕩出,连着一旁忍笑的芷晴也被惊了一下。
孟元寿收起了谄媚笑容,苦着脸道:「大姐,你知我已不管家事。」
「哼哼!」
老夫人冷笑道:「你还真是越活越去了,怎的现在敢做都不敢当了?」
「……」
孟家老人沉默了片刻,平静开口:「此事并非没有机会,只要白家点头。」
说着看了眼一旁的慕容芷晴,「还有青州慕容家之力。」
老夫人也收起了脸色道:「你认为我白家会反?」
「不会。」
孟元寿肯定的答道,「所以才出此下策。」
「还真是下策啊……」
老夫人感歎,「你们觉得如此离间白家与皇帝,白家就一定会与你们站在一起?孟元寿,别人不了解,道我白家是墙头草,你还不知道当年白家为何从了博延那条龙?」
孟元寿摇了摇头道:「愿意一搏。」
「手法太不地道,有伤天和。」
老夫人起身道,「你们是盘算着即便白家没应了你们的要求,此时也无力帮皇帝攻甯州吧。」
孟元寿眼神颤了颤,没有言语。
「无趣,孟老头你到老也不像个男人,丫头,了罢。」
白家老夫人说着朝门外走去,口中说道:「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活明白,劝你现在收手,念在旧情,老身还能保你孟家不断了根。」
孟元寿没有相送,低着头似在苦苦挣扎。
慕容芷晴起身相随,眼中闪着敬佩的光彩。
眼前的年老妇人背影不显挺拔,身姿却是绰约端正。
缓行于前,衣袍摇曳,如戏中青衣。
弘轩提着一盅黄酒朝锦华城郊走去,老爷子好烈酒,但他每次去见老爷子都提的黄酒,对着老爷子的不满只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怕师傅您老人家早去了。
或许是小时候一老一少打打闹闹惯了,长大后对谁都彬彬有礼的弘轩唯独与这黄老头不对付,有时黄玉石来府上讨酒被老夫人赶出去的时候,弘轩便会拿着笤帚帮下人省些力气,而黄老头则会跑到门口对他破口大骂小子不懂尊师重道。
来至城郊那座破旧的屋舍,黄老头正一手拿着书躺在一块大石上唸唸有词。
「师傅……」,弘轩换上一脸笑容提着黄酒走了上去。
黄老头鼻子抽了抽,不屑道:「无味啊无味,小子讨好人都不会。」
弘轩不以为意的笑道:「哪儿能啊,师傅,徒儿这不还想多伺候您几年么?」
黄老头撇了撇嘴,从大石上坐了起来,一把抢过黄酒,也不客气开盅便饮了一大口。
「无故慇勤,非奸即盗!说罢,找为师何事。」
黄老头不耐烦的说道,显然对上次弘轩拿笤帚赶自己耿耿于怀。
「甯州乱起,锦州世家拥立,师傅可知?」
弘轩问道。
「哦,略有耳闻。」
老头痛饮一口后便开始小口啜饮。
「师傅有何看法?」
弘轩满怀期待的问道。
「……」
老头开始沉思,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弘轩见他不语自然也不敢叨扰。
良久,老头饮完一盅酒,方才开口道:「它乱任他乱,老子一旁看,能有啥看法?」
不想这老头高深莫测半天,结果就出来了这么一句,弘轩脸色一黑,指着黄玉石鼻子骂道:「老头!你怎凭的不要脸,还我酒来。」
黄老头将酒盅往边上一搁,重新躺会大石,懒懒道:「小混蛋,去给为师打一斤太白酿。」
「不去!」
弘轩在一旁坐下来闷声道。
「为师传你破局之策。」
老头侧过身来蛊惑道。
弘轩瞟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破老头能有甚破局之策。」
「休要激将,你还没吃东西为师便知你要拉什么屎。」
黄老头亦是一脸不屑。
一老一少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晌,弘轩开口道:「真有破局之策?」
「有的。」
老头很认真且肯定的道。
弘轩立马跳起身去打酒。
黄玉石不愧是自称酒仙的人儿,一斤烈酒咕咕下肚一点事儿也没有。
「师傅……」,弘轩一脸期冀的望着老头。
「嗯?」
老头很是满足的哼了一声。
「破局之策?」
弘轩脸色不善,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局都没有,破个屁啊。」
老头看着弘轩像看个白癡。
「老贼,你欺我太甚!」
弘轩气急败坏道。
「小混蛋,欺你咋了?」
黄老头很不满他的挑衅。
弘轩也不言语,朝大石冲了过去,老人岿然不动,怡然不惧,于是两人很快便扭打作一团。
若是这一幕被外人瞧去还真是会惊得不拢嘴,晋国公子何时会这般不顾形象的与一个糟老头撕扯缠斗。
老人得意洋洋的挽了挽袖子跳上大石,弘轩则狼狈不堪的平躺在地上。
「老头,我觉白家有危。」
弘轩喘息着说道。
黄玉石坐下来道:「危从何来?」
「我闻白家拥立前朝皇帝风天翊得封晋国公,我父与当今皇帝博延、秦国公楚寒风早年便相识,前朝为官冲突颇多,后博延改朝,楚寒风开了皇城门迎新君入城,而白家则只是保持缄默。」
弘轩开口说着自己所知,「锦州明面上是白家的锦州,如今出事,怕是白家即便无心参与也会落得皇帝更加反感,到时落井下石者怕是不少。」
「小子……」
黄老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你真以为白家是保持中立?」
弘轩看着他静候下文。
「当年的白家,不动便是帮了博延大忙。」
黄老头说道,「不然你以为皇帝登基后,你父白宣之还能保那三公实位?」
弘轩沉思片刻道:「即便如此,出了这事儿白家也不会好过。」
老头吧嗒了下嘴道:「所以宣之小子怕是要留在边关了。」
弘轩心中一惊,面露忧色。
又听老头道:「不过以宣之小子的能耐,倒也没啥危险。你当真以为皇帝跟你一样是白癡吗?那会看不出来此次锦州之事与白家无关?博延皇帝只是借事敲打白家而已。」
「敲打?」
弘轩不解,本就单薄的白家有什么好敲打的。
「帝王权术罢了,你与慕容家的婚事许是引了皇帝的不满,皇帝欲征北蛮,便要依赖白家。而自古为君者都希望自己所依之人能作一匹孤狼,不结党便不会有威胁。而白家与慕容家两家国公联姻,皇帝自然要敲打平衡一番。所以,宣之若是守住了永平关,皇帝平了甯州之乱自然就无事了,若是边关也出了事,那白家还是真是不会好过,至于唐国公慕容家那边,想来也会受些牵连吧。」
「那我该如何做?」
弘轩问道,他不太喜欢老头说的那些弯弯绕绕老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与你扯不上多大关係,月沁妹子想来已经去了孟家,宣之小子那边也自会处理好,小子你做不了什么。」
弘轩皱了皱眉,老头说话还真是伤人,这种感觉很不好。
黄老头见他脸色不好,笑道:「小子别不服气,大人家的事还不需你来操心,你是白家的根儿,早晚白家要靠你撑起来,所以在那之前你得长得壮实些。」
弘轩闻他言语,突然想到老夫人的话,问道:「今日见了祖母,听了几句教会,想来是我那中庸之道走偏了,但她老人家没说明,让我来问你。」
黄老头看了看他点头道:「确实偏了。」
说着又摇了摇头,唉声歎气,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弘轩见之大怒,指着老头鼻子道:「老头,都道为人师长如作指路明灯,你这样如何为人师?」
老头一幅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理直气壮道:「道是自己的道,老子给你指明了还是你的道?」
「……」
弘轩语塞,收了脸色问道:「祖母说庸与中庸一字之差,云泥之别,我太过执于庸字,何解?」
老头拿起酒壶欲饮,发现内裏无酒,又气馁的放了下来道:「你傻呀?月沁妹子都说的如此明白了,中庸之道为何要多个中字?你好好想想自己这几年为人处世,有意为庸,便非中庸。收你这徒还真是给老子丢脸,没点儿悟性。」
弘轩没有理会他的挖苦讽刺,心中似有明悟,今儿老夫人说时自己便隐约觉着似要抓住什么,如今被黄老头点明,仔细想想确是这个道理,中庸二字,想来以中为人,以庸处事,中才是重点。
想明此处,心中两个结皆被解开,弘轩豁然开朗,朝老头摆了摆手笑道:「老头,了。」
「小子再帮为师打些酒去。」
黄老头提出要求。
「师傅,不是徒儿说你,老人家还是经常活动活动,不然来年怕是只得清明相见了。」
弘轩头一幅认真说教的模样。
「臭小子,老子废了好大一番口舌,你却过河拆桥?」
老头跳脚大骂。
弘轩看着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老头见有戏,作出一脸苦涩哀求状。
却不料过了半晌,弘轩突然说道:「老头,徒儿帮你找个媳妇儿吧?就当孝敬您这些年教养之恩,这不就不怕没人给您打酒了?」
老头指着弘轩,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弘轩心中一乐,身摆了摆手,朝院外走去。
「小子,值此时机,不若出去走走。读书行路,书读够了便该行路了。」
身后传来老头懒洋洋的声音。
弘轩脚步顿了顿,点了点头,也不管老头是否看到,继续朝锦华城走去。
「决定了?」
老夫人凝视着自己的孙儿问道,手中捏着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白宣之传的家书,果如黄老头所料,是立了死守边关的命。
老夫人歎了口气道:「老身妇道人家便不作什么意了,轩儿决定便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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