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霜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直到下午,三人才起来,月儿早让人准备了饭菜,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心事重
重。
苏凝霜忽然抬头道:「玉州不能再住了,过几天就搬走。」
月儿一惊,脱口道:「真的这么严重吗?」
韩诗韵凝重道:「嫂子说得对,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只有
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家人少,应付不了敌人骚扰,既然被人盯上
了,最好暂时避一避。我看我们还是去宿州,那是水云剑派所在地,有师父师伯
们庇护,宵小之辈不敢造次。」
月儿在玉州住了十几年,不舍得离开,但此时也知道情况严重,当下点头道:
「那我就吩咐下人暗中准备一下。」
李天麟抚摸着月儿的手,柔声道:「不用伤心,只是出去住一段时间,等事
情平息了还会来的。」
几人商议好了,立刻吩咐下去,收拾金银细软。韩家家大业大,虽然是暂时
出去避一避,却也是一时半刻不能处置好的。离开之前的这几日晚上便要韩诗韵
和李天麟每夜巡视,唯恐出了意外。
韩诗韵忽然道:「这次出门,不知道多久才能来。哥哥的坟茔好久没有祭
扫了,走前应该去祭拜祭拜。」
苏凝霜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小腹,沉默不语。
韩诗韵自然猜出嫂子心中的念头,道:「嫂子在家不用去了,我和月儿去就
可以了。」
苏凝霜呼出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道:「还是一起去吧。剑尘……我做了
对不起他的事情,却不能永远躲着他。」
第二天早上,一辆马车悄悄出了玉州城门,向着城外韩家墓地走去。
车内三女穿着冬装,挤在一起,虽然车内有个小小炭炉,却从车帘缝隙中钻
进一股股寒风。初冬之时,为何如此寒冷?
马车越靠近墓地,苏凝霜脸上越是苍白,心中发慌,身上一阵阵发冷,好几
次捂着嘴要吐出来。看得韩诗韵心中怜惜,握住嫂子的手,道:「嫂子,没事的。」
苏凝霜咬着嘴唇,忽然低声道:「妹妹,剑尘……会原谅我吗?」
韩诗韵呆了呆,不知如何答。一旁的月儿抱住母亲一条胳膊,柔声道:
「娘亲,不要怕。爹爹不会怪罪你的。」
三人心中沉重,仿佛压了千斤巨石一样。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李天麟吆喝着
车夫将马车赶得稳一点。不知为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三女忽然心中大定,彼
此手握在一起,目光沟通片刻,同时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三女下车,步行来到韩剑尘墓前,只见坟上荒草枯黄,石台上摆
着上次留下的祭品。月儿低声吩咐下去,有下人清理了坟墓,在石台上摆上祭品,
燃起香烛。
苏凝霜身穿雪白狐裘,站在墓碑前,苍白的手指抚摸着韩剑尘的名字,痴痴
的出神,一行眼泪悄然流下来,落在墓碑前,忽然转头道:「妹妹,天麟,月儿,
你们先离开片刻,我和剑尘单独呆一会。」
月儿眼圈通红,走到母亲身边,低声道:「娘亲,你有了身子,没人在身边
可不成。我陪着你,就算爹爹要怪罪你,做女儿的也可以在一边扶持。」
苏凝霜抚摸着月儿的头发轻轻点头。韩诗韵向着李天麟使个眼色,两人悄悄
退出去。
苏凝霜在月儿搀扶下慢慢跪下,向着墓碑拜了三拜,道:「剑尘,霜儿来看
你了。自从你走了,家里发生很多事情。月儿和天麟已经成亲了,诗韵妹妹也
来了,这些事情上次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些事情,以前不敢告诉你,今天,霜儿
都说给你听。」她吸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小腹,颤声道:「我怀了天麟的孩子
……」
李天麟和韩诗韵站到远处,远远看着苏凝霜跪在墓前,不时有哭声传来。李
天麟皱着眉头,心中一阵阵难受,每听到一声哭声,身体就不由自的抽搐一下。
韩诗韵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将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将他一
只手裹进自己的衣服里面。
两人正在出神,只听身后有脚步声,还未头,只听长剑出鞘的声音。韩诗
韵一惊,一把推开李天麟,拔剑在手,架住后面刺来的一剑。当啷一声,火星四
射,当下来不及多想,三十三路快剑疾风暴雨般刺出去,等到定睛看清来人,却
是一呆,脱口道:「怎么是你?」
只见来人身穿鹅黄色外衫,外面是白色狐裘,一头黑发挽成简单的马尾,用
金色丝带绑住,上面缀着一只金丝编成的牡丹,面目如画,丹凤眼含着怒意,声
音微微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韵味:「让开,我要杀了他。」
韩诗韵惊道:「陆婉莹?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杀天麟?前日偷偷潜入
韩府的是你?」
陆婉莹脸色霎时通红,咬牙道:「无耻的小淫贼,我要杀便杀,跟你解释什
么!」说着举剑向着李天麟刺过来。
韩诗韵挡在李天麟面前,出手招架,道:「我知道天麟坏了你的贞操,可是
当时是为了救你,你怎可恩将仇报?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
忽然之间呆呆的看着陆婉莹的腰部,吃惊得忘了闪避,险些被剑刺中。
方才心急没有仔细看,此时却发现陆婉莹腰部鼓起,肚子比苏凝霜还大,腰
带都几乎刹不住,分明是怀胎日久的样子。
陆婉莹一见韩诗韵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一酸,喝道:「让开,让我杀了这
小贼。」
李天麟如同一根木头一样呆立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千万个雷霆一起炸响,
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又翻了几个跟斗,一片混沌,偏偏有一个声音压过一切声响,
一遍又一遍的轰鸣不止:「她怀了我的孩子!她怀了我的孩子!!」
韩诗韵头看看木头一样呆立的李天麟,又羞又恼的陆婉莹,忽然扑哧一声
笑出声来,收剑归鞘道:「我不拦你,你杀了他吧。」
刚才交手,她早已觉察出陆婉莹的剑法没有杀意,纯粹是在泄愤。一个女子
怀了男人的孩子,好几个月都没有来找这男人,突然间打上门来不依不饶,如果
说单单是为了杀了这男人,打死她都不信。
既然陆婉莹怀了天麟的孩子,那便是一家人,只要不出人命,便是被她打几
拳刺几剑都是活该,谁让这坏人欺负人家来着?身为李家娘子,韩诗韵心中暗想
道。
陆婉莹恨恨地放下剑,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当先向着一旁走过去。
韩诗韵正要跟过去,月儿已经飞快跑过来,急急问道:「什么事情?那女的
是敌人吗?」
韩诗韵笑道:「没什么事。对了,咱家饭桌上又要舔一副筷子了。」
眼看陆婉莹拽着李天麟走远了,急忙跟上去,留下月儿发了半天愣,猛然跺
脚道:「大坏蛋,这次真的不原谅你了。」
三人走出老远,转过一个山脚,只见面前出现一辆马车,不知道已经有多少
年了,车篷布都看不出本来颜色,车辕磨得发亮,泛着琥珀一样的光泽,赶车的
老仆足有六十多岁,胡子一大把,靠着树打盹儿。旁边一个白发老婆婆,正是鬼
手婆婆,眼见韩诗韵和李天麟向自己施礼,微微点了点头,向着树林里面努了努
嘴。
三人继续向前走,只见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老者,穿一身麻衣,矮胖个子,
头顶上光秃秃的,只有最顶上留下一些稀疏头发,梳了个小小的髻,粗眉毛小眼
睛,塌鼻子厚嘴唇,用恭维的话说是面貌清奇,平日里讲话,这是一个丑的很有
特点的老头。
眼看三人进来,老者笑呵呵点点头,一副慈祥神态,倒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
老爷爷。陆婉莹施了一礼,小声道:「爷爷,就是他。」
老者却并不去看李天麟,反而盯着韩诗韵,呵呵笑道:「丫头,你是水云剑
派的,还会弱水三千引其中一招,你师父是姓朱还是姓马?」
韩诗韵听陆婉莹叫他爷爷,立刻猜出老者身份,恭敬施礼道:「水云剑
派门下韩诗韵见过陆老爷子。晚辈师父姓朱,她常常提起您,说您是江湖老前辈,
叮嘱我们对您不可冒犯。」面对这位公门第一人,老祖宗级别的人物,由不得她
不恭敬。
陆明川摸了摸光头,笑道:「你师父太客气了。江湖上朋友给面子,尊一声
前辈,说到底不过是朝廷养的一条狗。前些年咬不咬人的还能叫几声吓唬人,现
在只能蹲在刑部门口装装样子。嗯,你师父是周佩兰的大子,老夫跟你师祖有
几分交情,这个礼倒也受得。当年她为情所困,闭关数年才创出这三招剑法,老
夫依稀有些印象。」
说着话,陆明川抬起手来,在半空慢慢比划,手指枯瘦看似无力,可是平平
一刺,便有一道气劲射出,凝聚尺许不散。韩诗韵瞧得真切,这招式正是弱水三
千引第一式鸿飞冥冥。这一式用完,马上是第二式牵肠挂肚,自己都未
曾学全,只见师父用过一次,却没得到传授,当下屏息凝神,仔细记忆起来。
陆明川使完第二式,手停住片刻,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的笑道:「第三式
记不起来了。」眼看着韩诗韵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慌忙摇手道:「嗯,不要乱
猜,你师祖心中苦恋的不是老夫。老夫这副面貌从三十年前就是这样,神见愁,
鬼见厌,一辈子就骗了一个美人家做老婆,被管教得严,可不敢外面拈花惹草。
四丫头长得像她祖母,真是一桩幸事,如果长成我这般模样,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陆明川说得诙谐,韩诗韵听了好笑,强自忍住笑意,不敢在前辈面前失礼。
「我和你师祖多年没有见面了,自从她二十五年前远走东海去那个人之后
」
「远走东海?」韩诗韵讶然道:「师父说师祖二十年前仙逝了。」
「嘁!」陆明川不屑道:「水云派就这点不好,总爱干棒打鸳鸯的事。周佩
兰本来与那人情投意,偏偏被你太师祖般阻挠,没能成就姻缘。五年后等到
她破门而走去情郎,水云派恨得要死,又奈何不了那人,对外只说她死了。都
是些当年旧事,不提它了。」
韩诗韵听得心中微微吃惊,这应该是本门秘闻,却被陆明川一口道破,公门
第一人果然不同常。也不知师父知不知道实情,看来自己以后到宗门后,要
禀报师父一声。
陆明川这才转头看了看李天麟,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一番,道:「四丫头,带
着韩家小丫头先出去,老夫跟这小子聊一聊。」
陆婉莹施礼,带着韩诗韵出去,两人走到无人角落,陆婉莹闭上眼呼出几口
气,张开眼笑盈盈道:「韩女侠,多日不见,不知现在该如何称呼?是接着叫韩
女侠,还是叫李夫人?」
韩诗韵脸上腾地一红,自然知道陆婉莹已经明了自己与天麟的关系,不过想
到她与天麟之间的关系,也不必担心,当下道:「这两个称呼都不贴切,以后只
怕你要叫一声姐姐才对。」
陆婉莹却笑意依旧,脸都不红一下,笑道:「先入门才为大,谁是姐姐还说
不准呢。」说着有意挺了挺肚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