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钏儿扶着进了卧室,是夜不过是搂着睡觉,倒也未再有它话。
第二日,日近中天,弘昼才起,那玉钏儿却早醒了,也不敢搅扰,只躺在被
窝里陪着弘昼,待到弘昼醒转,才服侍着弘昼起来更衣,外头月姝进来伺候着梳
头洗脸,这月姝其实一腔心思难言,却也不敢再提,只盼昨夜只是一时荒唐梦话,
口中只是温柔言语,一些个王府内的差事,再一会子,鸳鸯、金钏儿已是捧了
几碟子精致小菜,进来服侍弘昼用了几口午膳,见弘昼那昨儿疲累之色果然已经
散去,那月姝才小心提醒,只说:「子还去园子里不?昨儿子吩咐,已经让
几位大人要来去园子里话,只怕这会子他们吃不准子何时起,不敢怠慢,都
在园子那里候着呢……」
弘昼便点头道:「自然还是去园子里,只说病着就是了。眼看天儿也一天比
一天冷了,园子里地龙好,自然去过冬过年。恩……委屈了你,还在府里替我张
罗,堂客往来也不好怠慢了,过两日……你就备着做新娘子吧……」
那鸳鸯、金钏儿不知就里,月姝是只希望弘昼忘记了,又怕弘昼忘记了,哪
知这子又提,有是害羞又是期盼又是担忧,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弘昼却已是拍
了拍她小臀,携着四女,带了从人,办了车驾,出城南大观园去了。
园中凤姐、可卿等已经得了信,商议着此一难得,便督率着园中有头脸的
女孩子在西门里头院子里候着迎接,自有那冯紫英、勒克什等几个要紧门人,昨
儿奉了王府差事,今儿要见弘昼话,又不好擅入,都在雀思门里头的门房里候
着。凤姐等也不敢怠慢,早差了晴雯、珍珠、小红几个小有体面的丫鬟递送些茶
水过去。
待等弘昼车马到了,几个门人琢磨着里头都是王爷禁脔,不便相见,依旧躲
在门房里候着。倒是凤姐、可卿领着宝钗、李纨、尤二姐、邢蚰烟、妙玉、迎春、
探春、惜春、宝琴、李玟、李琦、连着平儿、袭人、司棋、侍书、入画、香菱、
莺儿、万儿、芳官、翠镂、宝珠、金桂等齐齐跪了,一叠声只叩头说「子安好」,
弘昼才自那口外来,这几日只在贴身鸳鸯、蕊官、金玉等四女身上作伐,这一
刻听闻这一院子莺声燕语,娇音悦耳,花颜动人,再瞧着满地娇颜玉体,虽然冬
日里自冷,却也是果然快活,才招呼众女只管起来,对着凤姐却道:「园子里可
安生?」
凤姐本来怕他还在挂念迎春之事生气,见弘昼满面笑容,似一时早忘记了,
也是欢喜,又是款款微福,笑道:「园子里内外都好……我等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人儿,都不曾问子身子安好,就敢蒙子问了?子一路劳顿,还望在园子里
多住几天过年,如今梅花都开了,好好赏赏,歇息足了精神才是我们本份,子
安好了,我们才敢安好呢……」
可卿见凤姐占了先,也上前半步,笑着要问候,弘昼却先对着她捏捏她脸蛋
道:「你瞧着又清瘦了些。只是你体态娇娆,瘦一些个倒是更见风姿了……」
可卿本来也是满腹心事,哪成想弘昼园子,头一个居然拿自己调笑,园中
女子,最可依赖便是人之赏玩,有这句话,倒好似添了**分魂魄一般,娇痴
痴一笑一羞,低了头,竟不知什么才好。却听凤姐已是问候道:「子一路辛
苦……四位妹妹也辛苦了……子就请示下,去哪里先歇了才好……」她顿一顿,
似乎乍了乍胆子,瞧瞧一旁跪着的迎春和惜春两姐妹,道:「子,迎丫头如今
安置在怡红院里,紫菱洲虽解了封,我也没敢让她姐妹去住……子……」她
说道后来几句,已是轻声轻气,小心翼翼抬头偷偷看看弘昼神色。她这话声音虽
轻,几个女子都是变色,连惜春幼小,都忍耐不住偷偷抬头看弘昼脸色。
哪知弘昼倒似没听见一般,只点头,指指身后四女道:「她们在外头服侍的
也好,头自然该赏……怎么……人不全?云丫头呢?」
他如此装没听见,可怜那地上跪着的迎春心下一冷,几乎要坠下泪来。倒是
一旁的小女儿惜春咬了咬牙,扯了扯迎春的衣襟。
此时,那宝钗上来一个蹲福,道:「子,云丫头想来是着了凉冒了风,
这会子身子还在发热,不敢来见子,怕过了病气了不得,在自己房里养着呢。」
弘昼却似心绪甚好,摆摆手道:「罢了,天气冷……你们也都别在外头了,
都各自房里去……头有兴致,自然去你们……这会子,去瞧瞧云丫头吧
……」
凤姐、可卿、宝钗、李纨忙都上来劝道:「这云丫头如何当得起……子身
子要紧……」
弘昼摆摆手道:「哪里就过了痨病了。她一向身子壮实,倒如今可怜病了,
去瞧瞧她也好。」那凤姐有过经历,只道弘昼一时有了荒唐心,只想淫玩个病着
的女孩子,倒不敢再劝,只得变着法子试探道:「子即如此说,是云丫头福分,
能得子眷顾了……只是……还有几位大人,候着见子已有了时分……我却不
敢做,还让他们在旁边门房里候着,还请子示下,今儿可要见一见……」
弘昼低头思道:「没什么……就去瞧瞧云丫头,想来她自然在自己屋里养
着,就让他们几个来枕霞居外头,我见见吧。园子里女孩子多不便,你让丫鬟太
监好生带着。」凤姐应了,目送弘昼远去,才唤平儿去交代,众人都是有心的,
也不知弘昼去见湘云,只是瞧病还是要怎生举动,即不好猜,便只好磨蹭了片茶
功夫,才让晴雯,引着冯紫英头一个,取道枕霞居见弘昼。
这冯紫英这会却是越发添了小心,只是陪着笑,目不斜视,亦不说话,倒好
似从未见过晴雯一般,只是说个「劳烦姑娘」,便随着晴雯进去;到了枕霞居门
口,候着了话,才随着一个丫鬟进到里头,到客厅上拜见了弘昼,叩了头陪笑
道:「子来了……奴才见子气色还好,本以为路上必然乏了,却到底是
子体泰安康……看着竟更有了精神……」
弘昼摆摆手让他坐,一旁自有小丫鬟翠雨献上茶来,弘昼却已问道:「京中
情形如何?」
冯紫英哪里敢真的用茶,小心翼翼陪侧着,听弘昼问,忙道:「子明鉴,
太医院、军机处、内务府都说了,皇上身子渐渐安康了呢……只是……奴才听个
信儿,也要子才好……恩……李卫李督军……前儿晚上进的直隶,只怕今儿
已经到京了……」
弘昼不由低头沉吟,却不说话,半日才道:「李卫进京,自然是有差事…
…」
冯紫英嬉皮笑脸道:「奴才随着李督军几年……瞧着咱李督军乃是大清头一
等忠臣……既然进京,自然是有差事……」
弘昼摇摇头,他这大半年来内外走动,也已知道里头滋味,李卫官封两江总
督,乃是地方要紧差事,只是他乃是雍正昔年府上带出来的龙潜之臣,确实如同
冯紫英暗示,实在是大清官吏里,眼里只有雍正一个人的要紧官员,如今既然进
京,必是雍正秘旨,有差事要他办。联系着前后事态,怕只怕雍正其实光返照,
自知不治,要安排身后事也未可知。
他思来想去,这等云诡波密之时,自己其实就是装病装病再装病最是妥帖,
便也只能摇摇头不说,又道:「三府里呢,有什么事……」
冯紫英近来心里怀了鬼胎,正想着要多博弘昼欢心,听他问起,正中下怀,
忙道:「子不问,奴才还不敢说呢。差事上,正有些麻烦事体,就请子疼
奴才,给奴才出个意才好……」
弘昼明知他这等说话,必有所指,便笑骂:「莫捣鬼,有事便说……」
冯紫英笑道:「旁的都是小事,只是皇上身子不好,如今只住在畅春园,三
府里说宫中要清清鬼气,也好为皇上宫做筹备才是……其实不过是历朝历代的
规矩,将那一等年纪大的宫人女子,放几个出去归乡,本来是那里朱妃请旨,说
是冷宫里的罪余的宫人,该杀了杀,该流的流……恩……该放出去姘了也该办了
……别皇上来一宫戾气才好……这等大事,詹事府哪里敢做……而且奴才想
着……恩……恩……皇上身子不安,也该祈些福寿才好,前几日了皇后,皇后
说既是封了王爷您掌管三府,还是该王爷您来发落才好……奴才自己做想着
……有那几个可怜见的宫女,其实论起来是个株连的罪过,何必一并荼毒了…
…只是若要放出去,也是不妥……子若疼奴才,可否收留了……也算奴才三头
交代了差事……」
弘昼一听便知这冯紫英捣鬼,想来自己那日亲临后宫探冷宫,又留了玉钏儿
询问抱琴究竟,这冯紫英布这弥天大阵仗,不过是以为自己看上了抱琴,想借机
献给自己淫乐,只怕这奴才胆子包天,连元春一并送来都是有的。自己倒是确有
这个心,只是如今总不好为这等事去雍正,若无雍正首肯,也未免有些风险,
一时倒是踌躇,想了片刻才含糊道:「既如此,你瞧着办……只是莫要一味胡来,
大内事自然要谨慎妥帖……」
冯紫英听他答得含糊,知道这子想吃怕烫着,笑着个是,又小心翼翼道:
「子,前几日园子里又有了风波……是奴才办差不小心……只是不知道周公公
这里处置如何……还请子示下……」
弘昼知他也同凤姐一样,其实是打探紫菱洲之事,略想了想,道:「这事容
我也问问才好。我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预知弘昼交代冯紫英何事,请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人乃万物灵
生就九窍心
贪嗔欲怨悔
机关算精明
亦有懵懂痴
苟忘利害名
何来荒唐事
世间唯有情
第七十二回:娇颜美妃恭说新岁,罗衫珍馐醉卧红楼
后宫·大观园记第七十二:娇颜美妃恭说新岁,罗衫珍馐醉卧红楼
第七十二:娇颜美妃计说新岁,罗衫珍馐醉卧红楼
却说弘昼园,即是才归京,便唤了冯紫英等要紧门人来理说些头绪。一时
却说有事要差冯紫英去办,冯紫英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忙弯腰恭谨道:" 请子
吩咐"
弘昼翘个二郎腿,端着那粉彩团云粉霞小扣碗儿吹着饮口姜茶,却才淡淡道:
" 如今旗下门籍是哪里在管?"
冯紫英见问得奇,笑着答道:" 这却是内务府的首尾子要问究竟细里,
内务府那老于驼子来,他是昔年陕西于中丞的胞,先前捐的这差事,管这个
已有**年了"
弘昼摆摆手道:" 就是不想太惊动了外人八旗门籍自世祖爷入关来,这
风起云涌的、改换门庭的、获罪失漏的、并旗易帜的,多有遗漏。我这儿有个孩
子,却是原来阿济格表亲的旁支,算起来也是正白旗人,只是年代久远,失了籍,
若用我来抬籍,倒显得没出身,反而可怜了,你可个由头,给造个册子就弥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