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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最终,管事带着噶尔丹到了呼玛尔的一处纺织厂,而这也是呼玛尔最大的一间纺织厂,拥有呼玛尔最多也是最先进的纺织机械,管事不仅是其重要的合作伙伴,还是纺织厂的小股东,因此可以让噶尔丹在纺织厂里停留一整天,而不用在鬼鬼祟祟。

    能够参观先进的水力机械,噶尔丹是非常兴奋的,但当他在纺织厂待了一整天,了解了水力纺织机械之后,噶尔丹感觉到的只有绝望。

    本质上,噶尔丹此次前来帝国游历是带有间谍属性的,当然,为满清打探消息只是细枝末节,他是要了解帝国崛起的秘诀,以用来借鉴学习,在来到帝国之前,噶尔丹对帝国的印象多是来自道听途说,更多的是负面的消息。

    在噶尔丹的认知中,帝国的士兵是懦弱的,只敢缩在城墙后面或者组成阵型放枪放炮,根本不敢贴身肉搏,帝国的胜利主要是因为人口众多,以至于都不需要为士兵配备盔甲,类似的谎言许多许多,但他进入呼玛尔之后,所见都与传闻中不同,至少不给士兵配盔甲肯定不是配不起,毕竟呼玛尔出产的那些优质盔甲非常便宜。

    噶尔丹对帝国的一切新奇物件都感兴趣,但也有主次之分,比如,呼玛尔的船厂在冬季根本无人看守,噶尔丹可以随意看,但他兴趣缺缺,因为藏地和西域都用不了船只,噶尔丹最感兴趣的是锻造和纺织,因为这两种行业是被公认为帝国的优势行业先进行业,而两种行业所需的原材料,矿石和羊毛,都是噶尔丹的故乡所不缺的,他的故乡也有大江大河,自然不缺水力。

    然而,理论却比现实要残酷的多,准噶尔部落或许不缺羊毛,但品质绝对赶不上帝国引进自西班牙的长绒羊种,就算不考虑品质,准噶尔也无法像帝国这样进行精准的梳毛、清洗、去脂、漂白,也没有便宜量足的染料进行染色,更没有能加工出螺丝、齿轮等水力机械必不可少零件的铁匠,他甚至怀疑,自己即便能把一套机械运回去,家乡的匠人也未必能组装起来。

    而水力机械并不是有水就行,水力机械需要的是稳定的水流,所以必须修建陂塘、水闸和水渠,而这又是完全不同的工种了,噶尔丹还曾设想过雇佣甚至绑架一批人回家乡,但参观完纺织厂之后,他发现,如果在准噶尔建设一样的纺织厂,需要绑架的人何止千人万人,而且这些人还不是呼玛尔一地可以找到的,噶尔丹清楚的认识到,在草原开办纺织厂的难度,约等于攻占帝国在山海关外的土地,也只有这样,才能凑出所需的人才、机械和技术,当然,噶尔丹这个想法依旧是错误的,至少他参观的那间纺织厂,水力机械中一些关键零件,只有帝国腹地寥寥几个大城市才能提供,海参崴和永宁城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噶尔丹至少明白了,纺织业需要完整的产业配套、技术支持和人才梯队,而不是他预想到,绑架几个人,偷几个零件就能做到的,但这份出自实践的真知,对于一个想要振兴部族,抵抗来自中原王朝统治的准噶尔贵族来说,是那么的冰冷无情,而噶尔丹没有发现的是,他在帝国的时间越长,见过不可思议的东西越多,他的信仰他的坚持都在缓缓的松动。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噶尔丹显然不会被这些事牵制太久,这一段时间的了解,噶尔丹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是准噶尔部落还是藏地,都与帝国的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位渊博的学者,一本知识丰富的书籍就能拯救的,更非自己一个人的奋斗就可以弥补的,因此,噶尔丹选择了放弃,他感觉,技术、知识和军事都无法保证自己的部落不为帝国吞并,自己的信仰不被帝国控制,唯一有可能的手段就是政治,而这一点就不用再帝国境内求索了,他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实践的舞台。

    在做出了决定之后,噶尔丹选择结束自己的部分计划,转而做一个真正的间谍,侦查帝国在关外几个省和绥靖区的军事部署,然后返回漠北,为自己的东方之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索性,他已经有了完美无缺的掩护身份,当春天到来,当协助管事把各类货物采购完毕,噶尔丹号登上了狗鱼号商船,带上账本、信件和各类证件,前往永宁城,去做一个账房应该做的事情,而这段往返的路途,就是噶尔丹的间谍之旅。

    狗鱼号是一条常年往返于呼玛尔和永宁城之间的客货两用商船,它巨大的肚子可以装载数十吨的货物,两条桅杆提供主要的动力,在春天,它会满载来自西伯利亚的毛皮、药材和呼玛尔出产的皮革前往永宁,当然,更大的船舱空间属于铁器、家具等产品,因为黑龙江绥靖区成立之后,沿黑龙江多了许多个城镇,这些百废待兴的城镇对任何货物都是急需的,这也是噶尔丹选择它的重要原因,狗鱼号会经过很多城镇和军事驻地,这都是噶尔丹侦查的对象,但噶尔丹却忽视了一点,这样的船只上上下下许多人,治安和生活环境一样差——狗鱼号停靠的第一站,噶尔丹的一个行李箱就不见了,继而是随身的钱袋,而当抵达旅行的中转站,黑龙江城的时候,噶尔丹只剩下了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就连晾晒在过道上的内裤,都不知道套在了哪个狗东西的裤裆上。

    “贼!都是贼,让我捉住你,非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不可!”噶尔丹在丢掉了重要的文件袋之后,终于忍受不了,在船上怒气冲冲的喊道。

    正在指挥卸货的船长听到噶尔丹的喊声,忙不迭的跑下了船舱,看着噶尔丹披头散发,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船长骂道:“你给老子闭嘴,惹来了本地的治安官,可怎么得了,你若是被人偷了东西,就去城里报案,但是老子提醒你一点,狗鱼号明天早就就会离开黑龙江城,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处理完自己的事,我可不会等你,船票也不退还!”

    “可是我的东西被人偷了,里面是重要的账本还有我的身份证件。”噶尔丹怒吼道,对于账本他倒是不在乎,因为在他出发的时候,已经有一份账本寄往了永宁,他这一份原件丢了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身份证也在里面。

    作为一个蒙古人,噶尔丹居住在呼玛尔的四个月里就感觉到了外族人在帝国的各种不便,每当他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总会有治安官盘问他的来历,看他的身份证件,而当他和管事走在一起,才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脸上的高原红和蒙古样貌,在没有了身份证件的情况下,到了永宁也是寸步难行。

    “你怀疑谁偷了,就去找谁,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船长道。

    可是噶尔丹上哪里找呢,从呼玛尔到黑龙江城,这艘船上上下下的上百人,如今还在船舱的乘客,他一个都不认识了,正当噶尔丹无处发泄的时候,几个水手搬着木箱从货舱出来,噶尔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水手脚上的鞋是自己的,噶尔丹立刻喊住他,一把抓住水手的脖颈:“你这双鞋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的鞋!”

    水手是狗鱼号上的老油条,根本不怕噶尔丹耍浑,他咣当一下把脚蹬在箱子上,问道:“你说这是你的鞋,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吗?”

    “它是一双鞋,怎么能答应!”噶尔丹怒道,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这双鞋虽然是在呼玛尔买的,可里面的鞋垫是管事的妹妹送给自己的,上面什么模样,他可是一清二楚,噶尔丹立刻说道:“这双鞋的鞋垫绣的是梅花,还各有一个字,是我的名字,察珲。”

    说着,噶尔丹已经拽下了其中一只,果然鞋垫上有梅花图案,还有一个察字,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来了兴致,而水手却毫不在乎,一把抢来鞋套在脚上,瞪大眼睛问道:“你凭什么在我的鞋垫上绣你的名字?”

    “是啊,是啊........。”一群水手也是附和,船长抱着刀,靠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主持公道的意思。

    噶尔丹怒不可遏,眼见这群人不讲理,窜起来就是一脚把那水手踹一边,骂道:“今天老子非得砸了你们这贼窝!”

    噶尔丹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弓马娴熟,气力很大,又是突然出手,把几个水手打的是哭爹喊娘,但船长本身也有两把刷子,又手持武器,虽然不敢出鞘露刃,但终究手里有家伙事,与噶尔丹打在一起。

    这一打起来,狗鱼号上炸开了锅,哭喊乱叫之声引来了码头上巡逻的治安队,随着哨子响起,手持棍棒的治安队冲进了狗鱼号船舱,不由分说就把所有参与殴斗的人抓了起来,而治安队长是一个独眼龙,退伍老兵,进了船舱,见船长的刀扔在地上,说了一句:“你还算聪明,没有拔刀。”

    船长满脸是血,咧嘴一笑:“规矩我懂,露刃为凶,今儿我拔刀,怕是就走不脱了。”

    治安队长点点头,问:“什么因由,就在这里打架?”

    “这艘船是个贼窝,他们监守自盗,偷我东西.......。”噶尔丹被两人制住,把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治安队长命那水手把鞋脱下,拉出鞋垫扔在了噶尔丹的面前:“那你也顶多证明这鞋垫是你的,这鞋哪里都有卖的,谁能说是你的?至于你丢的那些东西,你说丢了就丢了吗?谁能证明你带上船来过?”

    噶尔丹还未说话,治安队长看了看参与殴斗的人,脸上身上都有伤,说道:“你们都打人了,也都挨了打,鞋垫还给这个察珲,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可有异议?”

    船长摆摆手:“我们没有异议。”

    “那你呢,察珲?”

    噶尔丹怒道:“我有异议,我要搜船!”

    “为什么要搜船?”

    “我要找回我的东西。”噶尔丹说道。

    队长无奈摇头,心想遇到一个榆木疙瘩,说道:“你丢的鞋垫我帮你找回了,至于其他东西你是否丢了,我不知道,但是你打人的事我却看在眼里,来人呐,把这厮带下船,带号子里清醒清醒。”

    话音一落,两个人架着噶尔丹出了船舱,几个水手纷纷吐口水,骂咧咧的说道:“狗鞑子,大了你的胆子,也敢污蔑老子们偷你东西。”

    “呸,给脸不要脸,非得吃牢饭才安分,去吃你的牢饭吧。”

    “我不服,我不服!”噶尔丹高声叫喊着,忽然用力,挣脱了两个治安官,他正要找方才那治安队长理论,忽然脑后一疼,已然被人敲晕了,治安队长把棍子往腰里一别,挥挥手:“送号子里去,单独关着,看这狗东西还叫不叫,给脸不要脸的玩意!”

    “是,长官!”治安官的手下回应道,拖着噶尔丹就向治安所走去。

    船长站在狗鱼号上,对着一群看热闹的人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鞑子的下场,你们也都注意点,别没事找事,治安官可不好惹。”

    “头儿,他被捉走了,咱们到了永宁怎么交代,毕竟船票是买了的。”

    船长哈哈一笑:“管那个干什么,他是被治安官捉的,又不是被山寨匪徒拿走的,谁会在乎一个鞑子。”




章九六 胡女
    京城天桥。

    天桥本只是正阳门外一处汉白玉的石桥,只因为自朱明时代起,皇帝祭祀天坛之时必然经过此地,得以被市井称之为天桥,而这里也是京城三教九流集中之地,大江南北的艺人集中此地卖艺求生,戏曲、杂耍和小吃充斥着这片市场,也是京城最热闹繁盛所在,而时人却不知的是,当今帝国皇室也经常微服来此,帝国太子的第一次社会调查就在这里完成。

    “我就不信了,我还套不中!”李君威站在套圈的围栏之外,手臂上套着几十个竹圈,胖胖的小脸挂着不悦,一双眼睛盯着玩意堆里一只雪白瓷狗,不断的摘下竹圈去套,但连续扔了十几个,都没有套着,反而是瓷狗旁边的东西遭了秧,可摊主把李君威套中的东西递他的时候,他都是不要,只拿那东西不住的换竹圈,看来是铁了心要套那瓷狗了。

    林君弘抱胸在一旁看着,这种游戏对于已经十三岁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但看李君威努力而不得,却是别有一番趣味,林君弘倒是知道李君威为什么铁了心套那瓷狗,因为那雪白瓷狗是非常可爱的哈士奇形象,而李君威小时候养过一只,不知为何掉落城墙摔死了,这只瓷狗倒是与那只颇为类似。

    “看我天女散花!”李君威小脸憋的通红,实在是忍不住,把手里的七八个圈全都扔了出去,但运气实在差,一个玩意都没有套中。

    “老三,用我帮忙吗?”林君弘笑问道。

    说着,他把李君威没吃完的糖葫芦甩在地上,捏着那根竹签子一扔,签子飞出好远,正好插在了瓷狗旁边一个漆瓶里,这显然是他多年习武带来的技巧,用于套圈这种小把戏是杀机用牛刀了。

    “不用,你别来,我非得套到不可!”李君威扬起脑袋,怒气冲冲的说道,他伸手一捏荷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能嘿嘿一笑,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了林君弘,林君弘拿了几个大子儿给他,这位帝国的世袭元老,诚王殿下,一本正经的提醒道:“你别忘了还我。”

    “OK,一会吃饭记我的账!”李君威得了钱,满心欢喜的说道。

    “那你可快一点,我去看一眼老二。”林君弘提醒了一句。

    李君威:“放心,一会我就去东兴楼与你汇合。”

    林君弘虽然贵为宗王,但因父亲早逝,自小就被养育在宫中,与李明勋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一起长大,相互之间很熟悉,三人之间,林君弘最为年长,所以对年纪最小的李君威诸多照顾,虽说太子聪慧老成,不用人照顾,但林君弘可不放心他,因此跟李君威说了一声,转过一个街口,进了一家书局,而李君华正在在陈端的陪同下,在柜前挑选书册。

    与贪玩顽皮的三皇子不同,帝国的太子自小爱读书,若说兴趣爱好,也是有关书籍的方面,此刻他挑选的都是画本,里面有绘图和文字,介绍的多是帝国边疆、海外行省或异域国度的风土人情,要么就是一些游记之类的书籍,林君弘到的时候,李君华已经挑选了几本,正在与老板讨价还价。

    见林君弘孤身进来,他问:“君威呢?”

    “他和套圈的把戏较上劲了,一会和咱们在东兴楼汇合。”林君弘道。

    李君华微微点头,自己弟弟什么脾气他最清楚了,不达目的不罢休,李君华继续与掌柜讲价,最终成交的价格比标注价格低了很多,掌柜的正在找零,李君华忽然说道:“有人在哭,你听到了吗?”

    “街上这么多人,有人哭怎么了。”林君弘不解。

    “不对,是孩子哭,是君威的哭声!”李君华一脸认真,也不管林君弘和陈端,快步向店外走去,陈端和林君弘哪里还顾得上书册,连忙跟上,二人路上还嘀咕,自己怎么没有听到,以为李君华听错了,但不曾想,回到刚才的地方,李君威竟真的坐地嚎啕大哭,小脸红肿,手里还捏着瓷狗的半截身子,而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官已经被人制住。

    皇子遇袭,这可是了不得大事,陈端已经吹响了随身携带的铜哨,召唤太子卫队。

    袭击李君威的是一群胡人,他们身着白袍,内衬锁甲,手持钢刀,已然出鞘,他们眼窝深陷,皮肤白皙,个个都留着长胡须,这群胡人有八个人,已经把李君威近侍按在地上,下巴也被卸了,而在他们的后面是一头纯白骆驼,上面有挂着黑色流苏的驼轿,驼轿旁还有几个仆妇。

    李君华三人赶到的时候,一个胡人的刀正指着地上的李君威,林君弘立刻上前,他既不希望李君威出事,也不想惹麻烦,他看的出来这群胡人有些来头,如果兄弟三人不想日后被禁足的话,今日最后妥善解决,但林君弘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君华已经拔出了手枪,对准了那个持刀的胡人,呵斥道:“我命令你,放开我弟弟!”

    胡人看到李君华手里的枪,咧嘴一笑:“我知道你们汉人的法令,你不敢在这里开枪。”

    砰!

    李君华扣动了扳机,铅弹打在了那胡人双腿之间,溅起一团泥土,而李君华手里的枪直接落地,他又拔出了陈端身上的手枪,对准了胡人的脑袋:“放开我弟弟,不然这一枪就打爆你的脑袋。”

    林君弘直接看呆了,他自幼与太子一起长大,二人最亲密熟悉不过,他的印象里,太子李君华温文尔雅,做事稳当,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不曾想今日竟这般血性。

    “这是误会,请不要伤人,是我们的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胡人身后响起,一位约么十四五岁的少女从胡人武士之中挤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袍,脸上戴着面纱,白皙的皮肤让她那双猫眼石一样的绿色眸子更让人侧目,棕褐色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开来,加上青春勃发的身材,展露出对所有成年男人的致命吸引力。

    “别吉,后退,这些人很危险!”胡人武士提醒道。

    女孩儿信步走到了李君华的面前,漂亮的小脑袋就停在了李君华的手枪前,她解释道:“我代表我的仆人向你们道歉,我们并非有意伤害您的弟弟,这是一个误会。”

    有女孩儿出面,双方虽然剑拔弩张,却也不再一触即发,陈端已经把地上的李君威拉起来藏在身后,而林君弘已经注意到,女孩的手上也拿着一件东西,正是瓷狗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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