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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李海轻咳一声:“那你可曾注意到,宴会上谁和别吉闲话许久呢?”

    成王妃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君弘,还有两个皇子。”

    李海摊开手:“那还用我说吗?”

    成王妃摇摇头,再不想问儿子筹划这婚事了。

    京城之外。

    柳树依依的凉亭里,音色明亮的萨玛尔琴在迪丽古丽的手中弹奏着,曼妙的嗓音吟唱着祝福勇士出征的歌曲,优美的旋律和真挚的情感令人感动,周围不懂的音律的人也是听的如痴如醉,唱的最后,迪丽古丽双眼泛红,泪水闪烁在了眼眶里。

    林君弘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微笑说道:“回去吧,别吉,期望等我凯旋的时候,您能用笑容迎接我。”

    说罢,林君弘翻身上马,率队离开了。身体在摇晃的战马上起伏,心里却不断闪过那张面容,林君弘知道,在迪丽古丽的眼中,自己是一位英雄,一位去平定战乱,保护她的父兄和百姓的英雄,但实际呢,在林君弘的眼里,自己的一切只为去西域拓展帝国的利益和势力,但如果那个女孩知道这些,还会为自己歌唱吗?

    林君弘身边的骑队只有二十多人,打扮与一般商队无异,只是备马上并无货物,毕竟这场以吐鲁番和哈密为目标的战争还处于保密的状态,在确定了以边军和绥靖区藩兵为军出征之后,只要做到主帅不要大张旗鼓,就可以完全保密。

    西征大军的副帅曹禺已经赶往了归化城,此次西征的骑兵主力由云中绥靖区提供,但是显然,一旦战争胜利,帝国就会在占领区成立一个新的绥靖区,支援西征的军队非但回不来,还会被要求家属迁徙过去,这简直就是在云中绥靖区割肉,在林君弘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唯有曹禺这样的人过去,才能把这块肉尽快割下来。

    在确定开战之后,林君弘在京城踟蹰了一个月有余,渡过了十四岁的生日,虽然远没有达到成年的地步,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骑队从京城出发,一路相信,进入大同境内,从保德州一带渡过黄河,沿着明朝九边之一的延绥镇西去,到了陕北,边墙之外便全是荒凉,景致倒是与西域无异,风沙惹人厌,但真正让骑队错愕的是这里的民情。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民情了,陕北地区几乎成了绝域。陕西素来就有兵库之称,明清两朝都是如此,明朝的九边,清朝的西北绿营都是剽悍耐战的存在,但陕北同样是明清交替时最乱的地方,李自成、张献忠,明末起义军了数得着的头目都是出自这里,经历了几十年战乱的陕北原本人口就少了许多,在帝国建立,大兴屯田之后,这里的人口大半迁移走了,肥沃的关中平原土地都种不过来,谁愿意在这片荒凉所在艰难求生了,满清时代就没了九边,帝国建立把边疆推到了瀚海,失去了军方在这里的投入,荒凉是必然的。

    夜色降临,骑队沿着边墙前进,眼瞧着前面似有火光,陈端说道:“看来前面就是甜水井了,幸好在天黑之前赶到了。”

    年轻的林君弘也是长出一口气,至少不用像昨天晚上那样睡帐篷,也不用担心无水饮马了,林君弘吩咐道:“加快速度,到里面寻个人家,好生歇息一个晚上。”

    骑兵加快了速度,穿过平坦的戈壁滩到了甜水井堡之,但方才见到的火光已经不见了,只能看到篝火余烬在闪烁,所有人立刻警惕起来,不光是火光变化,更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荒凉了,月光之下全是残垣断壁,里面却是寂静无声,没有一点人生存的痕迹。

    “殿下,下马,情况有些不对。”陈端招呼所有人下马,吹了一声口哨,就有人把林君弘护在中央,其余人解下马上武器,持刀枪前进,而陈端则手持一张硬弓,搭箭在上,行于最前方,手枪则是别在腰间,这种情况下,他可不敢去赌燧发枪那八成的命中率,相对于这个,他更相信自己的箭术。

    陈端带十个人潜入残垣断壁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最深处的围子里有声音传来,但似是牲口不安的低鸣,陈端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围墙后面竟然是几十头骆驼,还有成捆的草料和叠放在一起的货箱,他不由的松一口气,显然这是一支在此过夜的商队,而不是他担心的马贼匪帮。

    “出来,不然我放火了。”陈端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告诉你们,我家主子可是理藩院的人,若是马匪速速离去........。”一个汉语生硬的声音传来,人却躲在货箱后面。

    陈端更是放心了,自己担心对方是马贼,而对方也担心自己是匪帮,这才听到外面有马蹄声灭火藏匿起来的,陈端道:“我们不是马贼,只是过路的,想要在此休息取水。”

    “谁会从这里过路,休要哄骗我们.......。”那人又说。

    可话没说完,一个身材臃肿的人却是从骆驼群里站起来,制止了那人:“哈尔,你闭嘴吧,这位尊贵的阁下不会是马贼,你见过什么样的马贼说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话吗?”

    说着,胖子举着手走了出来,陈端也是收了弓箭,现身出来,那胖子连忙见礼,说道:“我是叶尔羌商人吐尔逊,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一位尊敬的勇士。”

    说着,吐尔逊重新点燃了篝火,火焰照亮了陈端年轻刚毅的面容,这更让吐尔逊相信他不是马贼了,长城内外的马贼饱经风霜,何时有这样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呢?

    “都出来吧,收起武器。”吐尔逊命令道。

    土围子里各个角落走出了十几个人,手持各类武器,弓弩、刀剑还有铁叉木棍,千奇百怪的,他们放下武器,围坐在一起,小心打量着涌入进来的这群人,眼睛里都是警惕。

    “水井在这里,诸位可以自行取用,我让人把东面的马棚收拾出来了,还留了一些草料,算是鄙人的一点心意。”吐尔逊显然很懂得和陌生人打交道,主动让出一些地方让林君弘一行歇息,而陈端接受了他的好意,并且按照林君弘的要求,奉上一些银元作为感谢。

    “钱就不必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草料也不值钱,如果您的马队里盐巴有富裕的话,可否卖给我们一些,前些日子遇到风沙,驮运盐巴的两头骆驼不见了。”吐尔逊小心问道。

    出门在外,又是热天,长途旅行,人和牲口都离不开盐,陈端命人送了他们一口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收拾妥当,陈端赶忙进了屋,看到林君弘的床铺已经铺设好了,他正用井水洗脸,陈端说道:“殿下,我方才问过了,因为移民,这边墙内百十里少有人烟,一直到花马池才有城镇,怕是要四百多里,我们对沿途并不熟悉,不如改道,南下关中,再去兰州吧。”

    “这支商队不也要去兰州吗,为何不与他们一起前行,这里地形崎岖没有官道,咱们骑马也未必比驼队快多少吧。”林君弘道。

    陈端连忙说:“那商队管事吐尔逊一直探寻我们的身份,属下怕泄露了,威胁您的安全。”

    林君弘想了想:“本王的卫队都挂着宪兵的职衔,就说是曾派兰州的军法官吧,你是带队的长官,而我嘛,只是跟你有关系的预备军官,他们要问起你来,你就说我是你妹夫。”

    想起自己的妹妹,陈端登时感觉被占了便宜,林君弘又说:“你若是嫌我占你便宜,你就说我是你小舅子,反正我没有姐妹。”

    第二日一早,林君弘被尿憋醒,抱怨着床板太硬,走出围子去撒尿,站在矮墙后面撒完,林君弘就看到吐尔逊的仆人哈尔正在用棍子打一只驴子,而且还把麻袋套在驴的脑袋上,他登时觉得新奇:“你这是要闷死它?”

    吐尔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当然不是,小兄弟,哈尔只是教训一下这头馋鬼,昨天晚上它偷吃了豆料。”

    “既然是教训,为什么还要蒙住它的脑袋?”

    吐尔逊笑了笑,解释道:“你们汉人语言中,有懒驴倔驴蠢驴等许多说法,实际上蠢驴这个词是不对的,驴子不蠢,比很多牲口都聪明,如果不蒙住它的脑袋责打,驴就会记恨责打它的人,这个人就休想在骑它了。”

    “真是有趣的事情。”林君弘笑了,这可是在京城在王府所无法得知的知识,而林君弘对吐尔逊也很感兴趣,问道:“吐尔逊先生,我有一事不解,现在帝国在各地都在收购骆驼,听闻西北各地都在把骆驼往归化城赶,为什么你却带着这么多骆驼向西走呢,你可有数百头骆驼。”

    “小兄弟,我也说了,我是理藩院的合伙商人,作为一个叶尔羌人,很难在帝国境内经商,是理藩院给了我机会,像我们这样,只要一年内把三百头骆驼送到归化城,我们就能得到理藩院的许可在帝国境内经商,但今年不同,我在五月份把骆驼赶到了归化城,但那边的长官却让我折返,送往兰州城,还给了我二百个银元作为违约金,所以我只能从命。”吐尔逊简单介绍道。

    吐尔逊的话并没有让林君弘多么吃惊,显然这和征讨巴拜息息相关的,考虑到这个商人是叶尔羌人,林君弘就更想与他同行,了解一下盘踞在天山南路与河西走廊之间的对手。




章一零四 宗教的区别
    林君弘与吐尔逊的商队同行,可以说是各取所需,这个身材肥硕的商人有着三十年的行商经验,天山南北、瀚海上下、河西河东以及藏地青海,都有过他的足迹,追随吐尔逊的商队,总是可以在炎热的中午找到阴凉所在,夜晚休憩的时候找到可遮挡风沙的宿营地,还有水源、薪柴和牧草,他对这片土地的熟悉让人惊诧。

    而林君弘的骑队同样对吐尔逊的商队有裨益,他们一次燧发枪齐射就能震慑马贼匪帮不敢靠近,而到了花马池,已经一个月未见镇甸的吐尔逊也因为有宪兵随行而得以进城。

    花马池是陕西最大的盐池,供给周边区域,所以在移民潮中幸存了下来,这里来往的商队很对,也是宁夏与关中、河套之间的必经之地。

    “吐尔逊先生,为什么本地官员看了你的路引和商民证就不让你进城呢?”雾气腾腾的浴室里,林君弘躺在热水池子里,享受着清洁身体带来的舒爽,看着正趴在长凳上享受搓背服务的吐尔逊,问道。

    吐尔逊说道:“是因为我是一个叶尔羌人。”

    “可是在城内我看到了同样来自西域的准噶尔和辉特商队,他们为什么能进城?”林君弘问。

    吐尔逊叹息一声:“您来自京城,又出身武将世家,肯定知道帝国有一个衙门叫做宗教局吧,他们为叶尔羌人规定了几个能进的城市,甘州、凉州、兰州、宁夏、归化,只有这几个,其余城市,叶尔羌人不能进入,无论是商人还是使团,都必须居住在当地衙门指定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只允许我们昼伏夜行,避免我们与当地的百姓接触。”

    林君弘细细一琢磨:“信仰的缘故?准确的说,应该是避免你们与回回族接触,对吗?对了,刚才陈端帮你们进城的时候,那个官员还提醒,绝对不允许你们靠近城里的天方教寺庙。肯定是这个因素了。”

    “小兄弟,你说的没错,正是这个缘故。”吐尔逊道。

    “可是为什么呢,你们与回回族不都是天方教徒吗?”林君弘依旧不解,他想起一种可能,问:“是不是教派不一样?”

    吐尔逊摇摇头:“算不上,我们叶尔羌国有白山和黑山两派,这和帝国境内不一样,相对来说,你们汉人更能接受回回族的信仰,而不是我们。哦,对了,如果小兄弟有机会进入陕甘的天方教寺庙,你就能看到,与叶尔羌国不同,陕甘的天方教寺还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显然,这在叶尔羌国是不可能的。”(清朝时有这个牌位)

    这一点林君弘相信,他来之前对叶尔羌汗国是做了功课的,知晓那里的天方教徒对信仰的虔诚,在迪丽古丽身上也能感受到这一点,而吐尔逊也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两国天方教的不同。

    实际上,如果按照后世的解读,此时的回回族信仰的是老教,所谓老教就是几百年来以儒释回的结果,相对于叶尔羌人的信仰,老教的世俗化是非常成功的,只需要每天进行五次礼拜就可以了,甚至连饮食禁忌都很平淡了,‘一个人撑死两个人饿死’已经是饮食禁忌的常态。

    而内地天方教的宗教人士更是世俗化到市侩的地步,他们最大兴趣就是‘收天课’,实际上就是敛财,所以当帝国成立,宗教局随着帝**队进驻西北省份的时候,天方教的宗教人士展现出了远超寻常百姓的欢迎态度。

    原因很简单,以往他们剥削信徒的方式和官绅士大夫一样,都是擦边球,而宗教局介入之后,宗教税制度下,这群宗教人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敛财了,只需要完成宗教局交给的‘指标’即可。

    而同样是天方教,叶尔羌人的信仰就充满了保守和极端,像林君弘的对手巴拜,就是天天把‘杰哈得’挂在嘴边的,经常发动宗教战争,而对于内地老教来说,别说战争了,他们都不主张对外传教。

    显然,世俗、温和且能为帝国所用的老教才是帝国愿意看到和接受的,叶尔羌那种新教则禁止传播,因此,帝国有意识的切断内外之间的宗教联络,就连阿都拉和迪丽古丽这类使团,也是被以安全和保密为由,禁止在西北进行任何宗教活动。

    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极端化的宗教在帝国境内的传播,而此时正在叶尔羌城内掀起腥风血雨进行教派战争的阿帕克和卓就是向内地传播‘门宦制度’的先驱,如果没有李明勋改变历史,在未来的两三百年里,拥有朝圣经历归来的宗教人士会把中东那些极端保守的宗教理念传入腹地,惹出许多本不该存在的麻烦。

    (目前内地省份八成左右是信老教的,但各类习惯也受新教的影响)

    林君弘享受着按摩带来的舒适,听着吐尔逊的介绍,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略微一回忆才想起,吐尔逊这说话的口气可不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倒是和学院里历史课上侃侃而谈的老师差不多,林君弘接触到的天方教徒,包括迪丽古丽,在谈及信仰的时候,都很虔诚也很骄傲。

    林君弘不由得想起义父李明勋说过的话,在宗教信仰方面,有两种人是不值得信赖的,一种是实权领主,另外一种就是商人,权力和金钱远比神祗带来的精神慰藉更让人着迷,显然吐尔逊就是这种人了。

    “吐尔逊先生,说了这么多,您是白山派还是黑山派?”林君弘问道。

    吐尔逊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我是一个商人。”

    “叶尔羌的商人也是叶尔羌人吧。”林君弘道。

    吐尔逊道:“我对臻主的信仰是虔诚的,但在虔诚的信仰之余,也不介意谋求那么一点点的私利。所以需要我张嘴时候,我必大声吟诵,需要我沉默时,我会虔诚默念。”

    林君弘脸上露出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吐尔逊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实际上叶尔羌的天方教所分的白山与黑山两派,在教义层面上其实就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在斋拜仪式上,白山派主张默念赞颂词,而黑山派则主张朗诵,而吐尔逊这类需要默念就默念需要朗诵就朗诵的,自然什么派也不算了。

    “您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林君弘笑了笑。

    养尊处优的林君弘经历了旅途的劳顿,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歇息,自然不会放过好好享受一番,刮脸、修脚、剪指甲,这里的师傅技艺娴熟,让人感觉舒适惬意,当洗浴完毕,他走出了浴室,看到吐尔逊已经在院里葡萄架的阴凉了摆开了躺椅和桌子,葡萄干、甜枣和果汁,以及新鲜的烤肉,沁人心脾。

    显然,这远远超出了对一个旅行认识,说话投机的小兄弟的照顾,林君弘看破不说破,品尝着吐尔逊提供的美食,说道:“我认识几个叶尔羌的朋友,他们告诉我,帝国甘肃省的长官卫云凤是一个刻薄野蛮的人,吐尔逊先生,你常年来往于河西走廊,你觉得呢?”

    “可不敢这么说,要是被官面上的人听到了,可了不得。”林君弘的话让吐尔逊警觉起来,就差伸手去捂林君弘的嘴。

    林君弘笑了笑,在吐尔逊的眼里,一省之长是得罪不起的人,但林君弘的记忆里,卫云凤是一个谦恭和煦的人,他还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推着父亲的轮椅送回家来,人细心狠。

    “哦,是我失言了。”林君弘道。

    吐尔逊道:“其实那位卫大人啊在甘肃风评还是挺好的,只是对于来往的西域客商,特别是叶尔羌汗国的客商要求严苛,原因我说过了,就是不想让西域与内地的宗教接触,不过对我来说,卫大人是很不错的人,他的治下,没有什么官员胥吏强收我的商税,各种渡口、浮桥定的价格也很合适,假如我不是一个叶尔羌人的话,我还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这个答案依旧在林君弘的预料之中,因为对那位卫云凤评价刻薄野蛮的人正是迪丽古丽,想来阿都拉的使团在过境的时候,受到了诸多的监视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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