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煤青虽然价格比较低廉,但也有不好,冬天过冷容易裂,夏季过热会融化,而且含毒太大,不太适合京申大道大规模普及,但若是全用水泥,成本又太高了,多方筹划,最后才是确定,用煤青、水泥和碎石子搅拌后铺就,再用石碾或铁碾碾过,路面很是平整,也不容易开裂或者融化。”
“东来有心了,你做事向来妥当,这一点,我是放心的。”李明勋夸赞说道。
李君华问“副相大人,为何这道路东侧与运河拉开百米之远,其中间乱草丛生,而道路之西却是农田广布呢”
马东来道“这是微臣让交通部这么操办的,早年皇上就谆谆教诲,说铁路之利在千秋万代,铁路兴则国兴,这话微臣一直记在心中,京申大道开始征地的时候,虽然采用了土地置换、免税、赎买等诸多法子,但仍旧惹出了不少事端来,微臣心想,今日建公路沟通南北,不过几年,也会修筑铁路,到时再征一遍又是惹出一份变乱,何不让微臣把恶人做到底,索性沿途扩征,留待日后修筑铁路之用。”
“东来真是高瞻远瞩,不错不错,如今京津路在修,算作工程试验,只要验证合适,将来铁路定然铺开,若论沟通南北,这京申路是重中之重,你未雨绸缪,日后少了不少麻烦呀。”李明勋由衷赞赏。
皇驾从天津起南下,沿途只在沧州和东光停留,就进入了山东境内,因为山东是皇室故乡,所以经停站点就多了起来,也不一直沿着运河南下,从德州就进入了济南府,盘桓半月之后南下进泰安,到泰山祭祀。
原本是有人提议皇帝泰山封禅的,毕竟‘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与泰山,何教告知义也,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但三思之后,李明勋选择了放弃,他受天命称帝之时,是在陕西黄帝陵祭了华夏始祖,自然也不用为受命而封禅,至于天下太平物成封禅,那意义也不大,如今天下初定,也未到盛世之时,以此封禅还是交由后继之君吧,当然,李明勋还是不想搞这类封建迷信活动,光是给泰山神想个封号,他就头大,但是经由此地,必要的祭祀活动还是必不可少的。而皇帝驳回此议的缘由就是,自宋朝真宗皇帝起,历朝历代都没有进行过封禅。
在皇帝哼哧哼哧的爬上泰山祭祀的时候,三皇子李君威却是偷偷溜了出来,肥胖的他对于爬山素来没有什么兴趣,而皇子之中有英王在陪也就是了,太子则是带领部分仪仗先行南下去了曲阜祭孔,而当初祭孔时发生的不愉快让李君威也没有跟着去,好在到泰山时已经是春日正好,李君威带着几个侍卫骑驴游玩,好不自在。
偶然经过山道旁一个尼姑庵时,却见裴元器与几个勋贵子弟走了出来,庵里的尼姑却是跟着送别,举止行径颇为放荡,李君威看的不真切,骑驴过去,问道“元器,你在尼姑庵做什么”
“呵呵,这几日挨的骂多了,特来佛门清净清净,嘿嘿。”裴元器笑呵呵的说道。
他挨骂的事人尽皆知,因为向迁都沿路富商贩卖随驾票的正是他,大肆敛财的臭名声,又让他担了,没有人能说出太子和三皇子的不是。
“你就胡诌吧,那几个是尼姑吗,你瞧瞧你脖子!”李君威毫不客气的拆穿了裴元器的谎言,他的脖子里还有一枚唇印。
裴元器倒也不怕李君威看破,到底是兄弟情深,说道“闷的发慌,消遣消遣嘛。”
原来他方才进的庵堂表面上是尼姑庵,实际是烟花之地,泰山姑子这几年也是远近驰名的,与大同婆姨、扬州瘦马和西湖船娘一样,属于地方特色的妓院,只不过泰山姑子是这几年才兴起的。
“三皇子,您若有兴趣,我们可以为你安排。”一个勋贵子弟讨好说道。
话没有说完,就吃了裴元器一个巴掌“混账东西,你敢带三皇子去那种地方么”
裴元器虽然混,但还是有底线的,他平日里总是纨绔的模样,但并非本心如此,带皇子去妓院这种事,他在京城干过,可那是去办事,嫖娼是万万不敢安排的。
“算了吧,我可不与你们混,元器,手里有钱么,我出来的匆忙,忘带了。”李君威摆摆手,他到底年纪小,对女人还谈不上痴迷。
裴元器拿来钱袋给了李君威,李君威骑驴走了,因为皇驾经过的缘故,泰山脚下有庙会,李君威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庙会上又有诸多美食,自然得他的欢心。
“公子爷,有热闹看。”侍卫忽然跑来,开心的说道。
李君威一听这话,两眼放光,问“什么热闹”
“一个江湖骗子骗了一个女学生钱,闹的要撞墙呢。”侍卫说道。
李君威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乐颠颠的去了,老远就看到上百号人挤在一棵大槐树下,连推带搡的闯进去,就看到四个学生打扮的人正在和一个家伙对峙,那家伙郎中不像郎中,术士不像术士,一身袍子旧的发白,一撮胡子挑起向上,眉心之间有一枣核印记,身边有一幡,正面写着悬壶济世,背面则写到,指点迷途君子,
而四个学生是两男两女,应该是本地人,李君威似乎想起,参与皇帝祭祀泰山的,就有学生代表,这四个人十六七岁,其中一个女学生额头一个伤口,还在冒血,想来正是她撞墙自杀的。
“去,取金创药来给这位姐姐。”李君威吩咐侍卫说道。
“用在下的吧,不劳烦这位小兄弟了。”人群之后钻进一青年,相貌堂堂,取出一药瓶交由了另外一个不受伤的学生,待上了药,他又主动给那受伤学生搭脉,然后说道“无妨,只是有些心绪震荡,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李君威见他谈吐不凡,又赠医施药的,很是喜欢,问道。
“在下苏日安。”
“在下李威。”李君威也抱拳说道。
而那神棍借着这个光景,偷偷要跑,被围观的百姓堵了回来,李君威道“话没说清楚就想跑”
义愤的男学生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原来四人的父母都有幸随驾上泰山祭祀,他们没有这个资格,就在山下闲逛,而这神棍自称有天眼,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几个学生都是不信,神棍便和其打赌,说他们可以把秘密写在纸上装进信封,神棍可一眼看破。
女学生最是不信,便写了出来,没想到那神棍真的看破了,直接说了出来,也是那女学生实诚,写了真话,说是喜欢学堂的某位男老师,如此公然被说破,羞愤难当,差点撞墙死了。
“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信你才有鬼了!”李君威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哈哈一笑说道。
神棍道“老夫这一双天眼。”
见那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气的神棍就要自吹自擂,李君威道“别吹嘘了,你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让小爷也来玩玩。”
神棍冷笑一声“好,你尽可一试。”
李君威拿起桌上的纸笔和信封,好好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特殊之后,让侍卫挡住众人视线,随意写下了‘老子想放屁’五个字,写完之后装进信封,递给了那神棍,神棍接过信封双手合十,扣在手中,念念有词,迅速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继而把信封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对李君威说道“小兄弟可是今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为何想放屁呢”
“这。”李君威大惊失色,见众人投射来怀疑的目光,他感觉有些窘迫,好在他脸皮素来厚,说道“吃坏肚子想放屁,怎么了”
饶是如此,也是承认了神棍所言不虚,正犹豫的时候,苏日安说道“先生,让在下试一试。”
神棍取来新的纸张,示意他尝试,苏日安笑了笑,说道“不敢用您的纸张。”
说罢他走到受伤的女生面前,说道“借姑娘手帕一用。”
那女孩不明所以,借给了他,苏日安拿在掌心,提笔写了几个字,折叠一下,塞进信封,说道“先生,您用天眼看吧。”
神棍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拿起信封,双手扣住,念念有词,继而开始作法,拿起木剑挥舞起来,口中哇哇大叫,看热闹的人怕被他伤着,纷纷后退,神棍忽然把一个包袱扔进火盆,顿时噼里啪啦的爆炸起来,里面竟然是鞭炮,人群大乱,神棍快步逃跑。
李君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肩膀,却是被轻易挣脱,反手把李君威推出一丈余,但苏日安已经赶到,与其打斗在一起,三招两式就是擒拿住了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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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二 侠义
李君威挣扎站起身,一手捂着摔疼的屁股,一手捂住被推搡过的肩膀,忍住没有呼痛,侍卫们则护在了他的身边,侍卫查看了一下李君威的伤痛处,说道:“殿公子爷,没事,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
苏日安已然擒住神棍,双手捏住其肩膀,只听咔嚓一声,两只肩膀就被卸的脱臼,扔到了一边,反身过来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样”
“没事儿,皮肉伤。”见苏日安英雄豪气,李君威也不想堕了威风,咬牙回到。
“呵呵,果然少年英雄,仗义出手很是难得呀。”苏日安赞赏说道。
周围人也是称赞这二人,李君威心中更是大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继而问道:“苏大哥,这个神棍怎么处置”
“自然是交由治安官处置了。”苏日安笑道。
李君威点点头,吩咐侍卫去找治安官,他则跑过去,先是给了神棍两脚,继而说道:“老小子,你说实话,你是怎么看到我写纸上的内容”
“老夫这只天眼通着天地灵气。”神棍兀自辩解。
“你要有这个本事,怎么看不透苏大哥写的内容还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李君威作势就要再打,却是被苏日安拦住,苏日安说道:“兄弟莫要动火,如今天子就在此地,你动私刑,会惹来麻烦的。”
见李君威心中不平,苏日安说道:“所谓天眼只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你们所写的内容都是用的他的纸笔,你没发现他给的东西有些特殊吗”
李君威早已看过,没发现什么,但此时被提醒,细细观察,立刻发现了端倪,信封和书写纸都比寻常用的薄,特别是那张书写用纸,比信封要小很多,一般人写信都是折叠后放入信封,而这纸小到可以直接塞进去。
苏日安随手写了装神弄鬼四个字,塞进信封,双手搓了搓,放在桌子上,信封上就显露出模模糊糊的字迹,李君威被这一手震惊,瞪大眼睛去看,摸了摸信封上显露字迹的部分,湿乎乎的,李君威道:“是水”
苏日安笑了笑:“兄弟真是聪慧,就是一点水罢了,那家伙或许用的油,总归是差不多的。”
这个时候,治安官到来,见到苏日安,抱拳说道:“哦,原来是苏先生呀,敢问发生了什么”
苏日安简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治安官说:“原来是这样,这神棍我就先带回去,先生还要安顿这位姑娘,请明日中午之前,到治安所做个笔录。”
李君威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由治安官对苏日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人在泰安本地肯定是有民望的,细细一想,这人聪明睿智,功夫了得又有民望,典型的侠义之士呀,正想着,李君威看到苏日安道了一声得罪,把受伤的女生抱上了一头驴子,李君威又一次眼前一亮,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看到没,这位苏先生真是那种,那种哦,我想起来了,是爹爹说的那种,我辈楷模!”
“当然,苏先生气度不凡而且功夫又好!”
“还很聪明,似乎本地百姓也喜欢他!”
李君威摆摆手:“非也非也,你们说的这些优点,很多人都有,总结起来就是年轻有为,但真正画龙点睛,让其升华的是他会撩妹,你看,刚才他揭穿神棍的时,借了那个女孩的手帕,现在又抱另一位,哎呀呀,肯定触动了两位姑娘的芳心,真是我辈楷模呀,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公子,您说什么呢”
“我爹爹的话,又岂是你们能懂的,快些把驴牵过来,咱们跟着去瞧瞧热闹。”李君威兴趣大起,骑上驴子跟着去了,一直进了泰安城,眼见苏日安带人进了一处名为民安的医馆,医馆并不大,只有包括苏日安在内的两个大夫,而另外一个则是苏日安的母亲,另有两个药童协助。
苏日安取来热水,给那姑娘清洗了伤口并且重新包扎,安顿她到卧室休息。
“哦,小兄弟,你也来了。既然到了,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处。”苏日安微笑问候。
“我家公子仰慕先生为人,特来拜访的。”侍卫答应到。
苏日安笑了笑:“我也喜欢小兄弟的气概,来,进来一起吃饭吧。”
李君威自幼在宫廷长大,从未有过普通百姓的生活,感觉哪里都新奇,不仅在民安医馆吃饭,还就近住了下来,不出两日,就对苏日安了解了个大概。
苏日安二十有七,医术和武艺都是家学渊源,自幼习医练武少年英雄,其父被满清抓了壮丁,成了军医,死在了营里,苏日安当时不过十六岁,身负国仇家恨,上山抗清,帝国建立时,他已经成为了一支超过百人规模的义军领袖,活跃在泰安和兖州之间的山区地带,颇有威名。
帝国建立后,下山投顺新朝,却没有顺势为官为将,为照顾母亲以尽孝道,捡起祖传基业,重建了民安医馆,帝国三年,待局势稳定之后,其投考当地学堂,五年时间就学完了各类课程,从位于青岛的帝国海军医学院毕业。
“李兄弟,这几日实在太忙了,待忙完这一段,愚兄自当带你在泰安府内转一转。”医馆饭堂里,苏日安自感招待不周,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苏大哥说笑了,明日小弟就要随驾南下了。”
苏日安早就看出李君威手下几个侍卫身手不凡,知道应该是勋贵子弟,自然也不感觉意外,苏日安微笑说道:“那明日我去给你送行。”
“不必再叨扰苏大哥了,反正过不了三五个月,咱们又会再见的。”李君威自信说道。
苏日安笑了:“你怎么知道”
李君威说道:“今天在苏大哥书房里见到了一枚卓越勋章,今年十月的御试大考肯定会去吧。”
帝国的御试大考自帝国三年起,三年一次,今年是第三次,非常类似于前明时代科举考试的殿试,能够参与考试的都是帝国主要大学的毕业学生或者公职人员、军官队伍里得到推荐的人员,因为最终会由皇帝钦点排名,因此被叫做御试大考,每次参与考试的也不过两千多人,而苏日安在帝国海军医学院毕业时获得了卓越勋章就是参与考试的资格。
“今年应该不会去的。”苏日安眼睛里有些落寞,低声说道。
苏夫人也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李君威立刻明白了过来,虽说苏家有这医馆,苏家母子也是远近驰名的大夫,可一向赠医施药,济贫救困,根本就没有攒下多少银钱来,而前往申京参与御试大考是很花钱的。
“苏大哥,你若是因为银钱的缘故,这辈子都没法考试的,似你这民安医馆这般经营,三年之后也攒不下钱的,今年不去,就是白费光阴。三年之后再不去,那就是自毁前程了。”李君威一语道出他的窘迫。
说着,李君威掏出一张支票,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了苏日安:“这是白银一千两的支票,在各大银行都能支取,算是兄弟的一点心意,有这些钱,苏大哥足够渡过这一关了。”
见苏日安要推却,李君威又说:“我知道苏大哥不愿受别人恩惠,这些钱只是小弟借你的,来日你御试高中,再还给小弟也就是了,只要你御试中了,就可以在银行获得高信用,那时贷款一万也是等闲的。即便是不中,也可以按揭归还这一千两,一年一百两,十年还清也就是了。”
“这实在是担不起。”苏日安摇摇头。
李君威笑道:“苏大哥,去申京应试其实也没有那么花钱,据小弟所知,自今年起,御试人员所需要的食宿、用具耗费,都会由皇室承担,你只需负责来回路费就是了,似苏大哥这等有本事的人,就算没有钱,一路行医过去,也能安全抵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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