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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怎么了?”

    月儿咯咯笑道:“哥,你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成么,这口气听着好像爹爹

    一样。”

    “你这丫头,快睡吧。”聂阳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一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

    脑中一闪而逝,但苦思半晌,也没捉到那一缕思绪,只得静下心来,将心思重新

    放面前的册子上。

    比较了一下三本上的字迹,聂阳从笔画最为稚嫩的那本看起。

    最初仇隋显然是将这本东西当作了额外的练字本子,十几页的空处都写的是

    毫无词句可言的大字。后来多半是被养父母或是长兄仇不平发现,专门给了他东

    西练字,从中间一页开始,书法骤然工整了一大截,所记下的,也变成了夯实武

    功根基之初所体悟的心得。

    一直到大半本过去,写下的文字才开始记载一些习武之外的句子。如:“三

    月初五,兄长往天女门。甚为想念。”“复见阿姊,喜极。”“习武怠惰,母责。”

    “七月初七,兄长订亲。大贺。”尽是些当日值得留下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的事情。

    聂阳匆匆向后翻去,直到将近最后,才看到一句和前面截然不同的话,仔细

    看去,写下的时候,手腕似乎还在发颤,连带着墨迹也有些变形。

    可这句话,却让聂阳仍是一头雾水,“正月初十……花非花,雾非雾,天非

    天……”十与花二字之间,用墨涂掉了长长一片,最后天字之后,一样抹去了三

    字。

    若不是仇隋肚里的蛔虫,绝不会明白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这人难道从小便是个疯子不成?”聂阳皱了皱眉,正要将这一本上,突

    然脑中灵光一现,又低下头去,将那句话仔细读了两遍,跟着单扯起这页,透过

    灯光凝视着最后那片墨迹。

    那里的确涂的很乱,但最下靠右一些的地方,还是隐约留下一捺甩出的末端。

    花非花,雾非雾,天非天……父非父?聂阳啪的将这本上,猜测仇隋可能

    就在这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可若真如此,那……是谁告诉他的?

    难道他偷听到了什么?

    聂阳匆匆翻开第二本,看了几页,发现靠字迹估计的顺序有误,连忙换了最

    后一本,翻看起来。

    从这本起,除却某些直白记载的小事,仇隋开始写下一些似有深意却让人无

    从捉摸的句子。单单从记载的口吻来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心情始终不错。

    这一本写过大半,已看不到什么习武心得,想来是仇隋已不必再修炼这册子

    上的任何法门,纯粹将这本东西作为记录所用,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久一

    次,足足隔了半年,也不知是出门在外还是懒得动笔。

    最后几页,出现如此几句:“腊月初五。数进言,兄长大怒。”“腊月初八,

    粥甚美,新婢亦甚美。嫂不悦。”“腊月十六,歧途深入,无言以对。”“腊月

    廿八,梅落。零落成泥碾作尘,香亦难如故。”

    读了这许多,聂阳也大致猜的出仇隋冷不丁变换的写法多为意有所指,如此

    联系看来,应该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底,腊八前后,仇不平开始修习采阴补阳秘术,

    购置一批美婢,导致花可衣心生罅隙。至于最后那句,多半是指仇不平修习不慎,

    害死了某个婢女。

    第三本所记录的语句更少,间隔更久。而且不知为何,中间还撕掉了几页。

    撕掉那几页十分靠前,从撕掉的地方往后,记录的东西近乎刻意的平淡无奇,而

    撕掉之处往前,又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诗句:“正月廿五。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

    袖。”

    也不知写下这句时,仇隋是多大年纪,是否到了相思的年纪。若是的话,此

    后撕掉那几页,想必是提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吧。

    三本阅毕,说是一无所获,倒也不是,可说是大有所得,却尽是些没用的讯

    息。不过是将仇隋在仇家的经历勾勒了一个大致而已。

    而其中的可疑之处,大多无解。聂阳叹了口气,将三本册子收拢,起身放在

    大床床头暗格之中。里面的内容既然已经知道,也没必要再带走它们。

    他正要上床休息,就听门外一阵异样风声,跟着,有人轻轻叩门三下,满含

    疲惫的说道:“聂阳,是我。”

    已经翻身坐起的月儿皱了皱眉,又躺了去,聂阳松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

    开门道:“凌前辈,请进。”

    凌绝世在门外迟疑了片刻,不知在考虑什么,直到聂阳略带疑惑的重复了一

    遍方才的话,她才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闪进屋内。

    灯光照下,她的样子实在谈不上整洁,几乎可以算是狼狈。

    再好的轻功,恐怕也躲不开外面斜风密雨,她那一身衫裙,都已被打的透湿,

    濡濡贴在身上,将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起伏曲线,尽数露于眼底。垂落的发丝之间,

    她的面颊依旧苍白,白的近乎透明,而那一双水眸,则幽黑无波,深邃犹如无底。

    “凌前辈,多谢方才出手相助。如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看她只是站

    在桌边,并不落座,心知多半是有事要谈,聂阳在心中轻轻一叹,恭敬说道。

    凌绝世怔怔望着桌上灯火,片刻后,才轻轻道:“我的确有事要你帮忙。而

    且,非你不可。”

    “前辈请坐,但说无妨。”聂阳身将房门闩好,坐到桌边。

    凌绝世缓缓坐下,长吸口气,接着慢慢吐出,如是再三,才开口道:“我这

    次费尽心思来找东方漠,就是想与他做个了断。他既然已不是为我,我自然也不

    必再领他的情。”

    聂阳犹豫一下,道:“凌前辈,东方漠与你终归夫妻一场,何必闹到如此地

    步。”

    “你不必一口一个前辈,我已有那样老了么?”凌绝世将散落的发丝往后挽

    了一挽,斜视着他道,“我与东方漠既未拜过天地,也没见过高堂,没什么媒妁

    之言,更没有长辈之命,我们本就是觉得在一起还算开心,便在了一起。现下他

    弃我而去,我自作多情了这么久,也该醒觉了不是?”

    “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聂阳想到那颗蜡丸,不禁开口劝道,“说

    不定将来某日,他会亲自前来向你解释。”

    凌绝世淡淡道:“我只怕没命等他的解释。”

    聂阳面带惊讶之色,疑惑的看向她。

    她将**的衣袖往起挽了一挽,露出一段莹白如雪的腕子,口中道:“师

    父门下子之中,修习阴阳隔心诀,我是第三早的那个。这门功夫,若没有我师

    父那样天下罕有的天资根骨,修习下来,必定会落下一身痼疾。我与风师姐至今

    仍无法生儿育女,便是托了这功夫的福。”

    暂时不知她意欲何为,聂阳也只有听着。

    “渡江之前,我得到消息,任绝俗就是我那任师兄,不知是因为天赋比

    我差些,还是因为修习比我早些,多年积累的隐患骤然发作,半边身子全无知觉,

    成了残废。阴阳相隔,本就是逆天而为,我虽然早就猜到会有遭报的时候,却没

    想到会是如此严重。”

    她低头沉默片刻,继续道:“我一直在想,莫不是将来,我便只有任师兄那

    一条路可走么?”

    聂阳迟疑道:“幽冥九歌,对这问题可有帮助?”

    凌绝世摇了摇头,“幽冥九转功是师父创来为师母延命所用,我们几名子

    全都学过。那门功夫也有少许隐患,不过只要不是像阴绝逸那样邪练,对身体并

    无大碍。”

    她抬手阻止聂阳开口,自顾自道:“渡江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一趟九

    王府。”

    见聂阳面露疑色,她解释道:“我有个师妹,叫做凤绝颜,行走江湖不久,

    便嫁给皇上的胞,做了王妃。我去找她,只因多年前我便得到口讯,说她生下

    了一个大胖小子,想要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给她送些贺礼。而她,也曾学过阴阳隔

    心诀。”

    “你是想知道她为何还能生儿育女?”

    “不错。”凌绝世双目一片黯然,垂首道,“我去见她时,除了世子,她又

    生下一子三女,而且身子丰腴健康,无病无痛。”

    聂阳诧异道:“这是为何?”

    凌绝世默然不语,缓缓站起身来,突然身形一闪,人已站在床边,一指点出,

    戳在毫无防备的月儿穴道,将她送入梦乡。接着,她小步踱桌边坐下,淡淡道

    :“我原本也该想不通的。只可惜,我此前见到了孙师妹。”

    “孙绝凡?”聂阳更加不明所以,看月儿只是被点穴睡着,才稍感安心。

    “孙师妹少年遭劫,丢了一身功夫。阴阳隔心诀与其他武功不同,必须自幼

    修习,因此她之后重新修炼的武艺,是以幽冥九转功作为内功心法支撑,威力大

    减。我这次见她,特意问了问,她也没有任何病痛缠身,初出江湖时,丹田附近

    每逢月事便会略微刺痛,遭了那场劫数之后,bz便再没犯过。”

    凌绝世悠悠吐了口气,道:“而凤师妹,当年为了心爱之人,痛下决心自废

    武功,苦捱过九日九夜的散功之苦后,做了一名常女子。她跟本不知道阴阳隔

    心诀有如此大的隐患,她只知道,散功时的苦楚,让她觉得仿佛死了不止九次。”

    “您的意思是……”聂阳隐隐猜到,这才明白为何她要点住月儿穴道,胸中

    心跳,不觉便快了起来。

    凌绝世微微昂首,道:“我千般不信,为此飞鸽传书,联络了南宫星。他是

    风师姐的徒儿,一样自幼学了这门功夫,风师姐不愿告诉我的法子,兴许告诉了

    他。我与他本就有约定在先,他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意,也就痛痛快快的告诉了我。”

    她闭起双目,唇角漾起一丝异样的微笑,“不错,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想要彻底

    解脱,再无后患,唯有自废武功,将这阴阳隔心诀,散的一干二净。我师父天纵

    奇材,却没在创下功夫的时候想到,并非所有子都如他一样。”

    聂阳觉得手心微微出汗,沉声道:“您是做好打算,要自废武功了么?晚辈

    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守在这里九天九夜。”

    他自然也猜到了另一种可能,只不过方才才见过东方漠,他实在不愿去想另

    一个可能。

    那个更加可能发生的“可能”。

    凌绝世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不必跟我装傻。

    我来此之前,就已做好了打算,为此还特意与孙师妹分道扬镳。我只是没想到,

    你竟没敢去顺峰镇,而是到了这里。见你见得这么早,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聂阳胸中跳的更快,略显紧张的说道:“前辈的意思……当真如此?”

    凌绝世笑容微敛,眼中的痛楚一闪即逝,“这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很多事

    凑在一起,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凝视他片刻,缓缓站直身子,抬手自颈间将盘扣一粒粒解开,面上带着一

    丝微笑,柔声道:“莫不是,你身边红粉知己太多,嫌我太老不成?”

    领口渐敞,温玉般的一段脖颈一点点裸露出来,雨水浸湿了衣料所致,那莹

    白肌肤透着一股水泽,与二八年华的少女,也并无太大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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