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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辰一十一

    他眼睛转了转,竟然不是死物。

    “今日还不到发动的时间……你来干嘛”端坐在佛前的主持头身不动,低声道。

    “天王寺出事了!”那飞头低声道“今日晚鼓,没有听到他们的钟声。”

    “乾闼婆善于以音传信,若是那正常的钟声,当带有妙香之味。”主持缓缓开口道“那些人就算动了乾闼婆它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敲钟。所以,才露了破绽……”

    “不……那钟声根本就没响!”

    那飞头低声道。

    “我偷听了几个去过天王寺的愚夫愚妇的谈话,他们说在寺内能听到钟声,出来却听不到了!并以为奇!”

    那主持敲击的平缓木鱼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凝重道“若是如此,今日你来这里,便是十足的蠢事。这般大张旗鼓,并不掩饰,说明他们根本不畏惧我们,而是要打草惊蛇。你过来,只会给他们线索。”

    “李泌去过任玄言处,与几个公主府的人一起失踪了。他们可能查到了天王寺!”

    那飞头道“他是能见圣的白衣卿相,若是禀报玄帝……”

    “这你不用担心,皇帝那边,我们早有准备,是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的。而且他们也来不及了!若是早一月查到这里,还有挽回的机会,但如今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神仙也来不及了……”主持没有转过来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就好……我还要通知其他地方,便告辞了!”飞头低声道。

    那主持缓缓回道“注意,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去了,只会带过去线索!”

    那飞头耳朵一张,又化为一只大蝙蝠的摸样,拍打着翅膀,从大殿中飞了起来,蹿入了夜色之中,阿难陀寺所在的坊中颇为偏僻,今日夜里虽然能在坊中走动,但也没有什么人。

    飞头掠过夜空的时候,只看到有一位年轻士子,在月下散步吟诗。

    月色照亮了坊间的曲巷,一位白衣士子一手按剑,在月下度步,脚下是青石阶,头顶是半圆月,如水一般的银色月光洒在身上,士子缓缓朝着阿难陀寺而去。

    飞头所化的蝙蝠一般的影子,便有意无意往那处偏了偏,今日天王寺生变,须得谨慎一些。

    那士子举着葫芦饮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仰头望月,看到那蝙蝠一般的影子,便低声道“好大的蝙蝠……这是吃了和尚庙里的虫子,才能长这么大吧!毕竟和尚不伤蝼蚁性命,养出来的蚊子才够肥大。”

    “怎么说话呢”飞头有些愤愤。

    那士子又手舞足蹈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那飞头也是读过书,识货的人,在天上暗道“这诗不错,若是献对了行卷,应当是能中举的。只可惜明日过后,长安便成了魔窟地狱,再好的文胆,也只是便宜了那九幽的魔头罢“

    “仙人垂两足,桂树作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飞头獠子掠过那士子的头顶,远远看到一人手持拂尘,如月下仙人一般。不是李泌又是谁李泌身旁不远处,那髯须大汉,身披盔甲,目光炯炯盯着它。再不远处,一女子华裳舞衣,在亭台楼阁的檐间纵跃,身法之灵动,仿佛比它所化的飞头还要轻盈。

    “不好!”那飞头暗道。

    它刚想回身去报信,却见那吟诗的士子对月叹息道“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天上的明月垂落月华,欻然如剑光一般,耀若匹练,飞头俯视着下方的来人,哪能看得到头上的月光,当即便被那道剑光斩落,那飞头坠落街上,化为人头,眉心出现一道红痕,脖子处红缕一般的痕匝,开始渗出鲜血。

    月中剑光欻然一射,即遽敛为太阴之精,化为普通的月光洒落。

    这一剑隐在月中,无声无息,甚至连剑气都没有半分,未惊动长安城中任何鬼神。

    钱晨徐徐向前,夜里守门的僧侣听闻脚步声,透过小门去看,却见他一副士子踏月而来的样子,便透过门低声道“本寺只在十五,三十接待外客,而且如今已经晚了,贵客请去吧!”

    却见那士子笑道“贵客不接待,恶客可接待”

    那僧人不知怎么回答,却见钱晨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透过那木门就刺入了他的心口,知客僧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

    钱晨用剑锋轻轻一切,那门锁的两根铜芯便如烂泥一般平整的划开,静谧的夜中门轴的吱呀声缓缓、沉重的响起,旁边一位僧人闻声来看,却见剑光一闪,意识甚至都未能察觉,就颈上出现一条血线,栽倒在旁边的花坛里。

    燕殊进了门,看着两具尸体诧异道“师弟,我们是来除魔卫道的,你怎么搞的跟强梁上门一样”

    钱晨剑光一闪,将大门后两幅彩绘的天王神像也斩杀了!

    那天王神像虽是画像,却犹然断首,画像脸上面露惊恐之色。

    钱晨低声道“这寺中一鸡一犬,乃至画像彩绘,鼠蚁虫雀都不能放过……这寺中的魔头,乃是阴阳神魔,一阳魔为主,当配四十九阴魔。任何有灵之物,都能成为阴魔寄托,当以剑意斩绝!”

    李泌微微点头道“正当如此!”

    宁青宸落在飞檐上,看着一行人犹如灭门的强盗,干这事的老手一样,李泌一记拂尘扫在不远处的鼠穴洞口,那三千青丝根根刺入,听洞中传来几声惨叫,便再无声息。燕殊之剑,乃是汉剑的形制,适合双手使,他一剑便砍下了门口的两尊石狮头颅。

    钱晨施施然解开腰带,挂在了门口的飞檐上。

    敞着衣襟,缓缓走入这阿难陀寺之中……

    宁青宸恍然有一种错觉,这不是他们在除魔卫道,而是一伙魔头冲上寺中要灭门。

    。




第四十六章千轮千法,圆满不破
    钱晨当先走向天王殿中,殿前有韦陀石像,拄着金刚杵。

    那石像低眉顺目,面容平和,身披石质的彩绘神甲,手持金刚杵拄在地上,那金刚杵也是赤铜所铸,散发着隐隐的神光,若是鬼怪闯进来,只被这韦陀神像一撞见,便要魂飞魄散了。但这次进来的却并非小鬼……

    钱晨提着有情剑,在韦陀神像面前等候了一会,神像并没有反应。

    钱晨只好绕过那韦陀,朝着后面的四大天王神像而去,他刚走过韦陀石像,那石像的面目就突然便得狰狞,原本低垂的眼睛开始瞪大,口中的獠牙也暴露了出来。

    他龇牙咧嘴,面目赤红,悄悄举起了手中的金刚杵。

    准备朝着钱晨的后脑勺打一杵。

    那四大天王的神像也悄悄握住了手中的法器,天王殿中还画满了壁画,画上的人物生动,都是一些比丘比丘尼礼赞诸佛,以及韦陀和四大天王的本生伏魔像。那壁画的画工绝妙,钱晨站在面前,登时感觉这画得了神意。

    特别是那壁画中人物的宽袍大袖,给人一种欲鼓舞摇动起来的感觉。

    “吴带当风!”钱晨赞叹道:“这莫非是吴道子所画”

    殿中的四大天王,眼珠转动,一只操弄龙蛇的天王放下肩膀上的毒蛇,缓缓游动到钱晨身后。韦陀神像举起金刚杵,那铜杵约有数百斤重,在那神像的催动下,灵光流转,却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一蛇一杵突然出手,龙蛇咬向钱晨的咽喉,韦陀杵当着钱晨的后脑砸下去。

    钱晨叹息一声,突然剑光一转,将那壁画之上的种种彩绘,各色比丘统统斩首。那壁画在前一瞬间化为无数神佛,想要对着钱晨怒吼。而韦陀手中金刚杵高举,但自己的脑袋却突然掉了下来,砸的地上哐哐作响,龙蛇身子弹射到了半空,却化为一段木雕坠落入尘埃里。

    掉落的韦陀头颅滚了两圈,面目狰狞,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尊佛像

    分明是一只夜叉!

    四大天王刚要怒吼,便见一道剑光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声音……

    “这阿难陀寺的天王,修为不如天王寺的啊!”钱晨幽幽叹息一声。

    阿难陀寺的大雄宝殿之中,面对佛像而坐的主持,自从飞头走后就再未有任何的动作,他凝视着佛前的一盏残灯,灯火昏黄,不时的跳动一下,让佛像,主持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起来,那影子瘦长而扭曲,古怪的如同妖魔。

    笃,笃……

    木鱼声安静的平和。

    这时候主持面对的坐佛之像缓缓开口了。

    “方才从这里出去的那飞头蛮死了!飞头一死,尸身即刻腐烂……他的弟子发现了其身已臭,便慌忙通知了那边的神魔。”

    “他果然被人盯上了!”主持开口叹息道。

    “他一死,说明阿难陀寺也暴露了!”佛像低声道:“要不要通知主上那边,请人过来……”

    “不可,当以明日的大事为重。”主持缓缓开口道:“如今那群正道就希望我们乱,他想我们动,我们就偏不能动。这阿难陀寺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长安城内那些正道中人都被监视着,来的人一定不会多。”

    “我们能应付……”

    “阿难陀寺,可不是天王寺!”

    那主持缓缓抬头,但他毗卢帽下赫然是一个皮包骨头一般的干尸,那毗卢帽上的毗卢佛像,都是燃烧着魔焰的白骨神魔,白骨神魔像抓着一个男人欲饮其血,腰间围着九条摇曳的人皮裙,脖子上带着骷髅佛珠。

    毗卢帽的冠珠,赫然也是一个张着口,面目狰狞的骷髅,只有拇指大小,但面目却异常清晰。

    那干尸一般的主持根本没有下巴,他笑得之所以诡异,便是因为只有上半边的嘴角在扯动,下半部分空空如也。

    所有的话语,都是从他敲打的木鱼之中传来,那木鱼赫然也是一个白骨人头,主持拿着一截小腿骨,敲打着它的头盖骨。

    骷髅木鱼下颌开阖,从中传出诡异的笑声

    那佛像微微低头,听主持道:“阴魔无形无质,能寄托在任何外物之中,若是寄托之物杀不完,它们就永远死不掉。更有阳魔统率,便生无穷变化,乃是最为难缠的神魔之一。”

    “它可以是墙上的壁画,坊间的石像,檐上的漆雕,可以是沙弥,僧人,甚至老鼠虫豸,就连草丛间若有若无的鸣虫,都有可能是一尊阴魔,若有人来犯,他们便会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成了魔头的寄托。”

    “这座寺庙有多少神像佛绘数也数不清!”

    “还有我找吴道子所绘的壁画,他的画有神韵,若是用足精神,能叫画中的种种都活过来。当然,他为我们所画的壁画,并不会如此,但只要阴魔附上去,那些神佛都会活过来!”

    “面对着吴道子所画,有神韵的神佛,只要来犯者心中有一丝畏惧,那神佛便会如传说中的那样,拥有无穷神通。”

    “阴魔本就有世间最强的幻术!”

    那佛像缓缓开口道:“若是来人心中并无一丝对神佛的畏惧呢”

    主持低声笑道:“世间哪有这种人神佛之相,乃是最难堪破的相,除了那帮呵佛骂祖的禅宗,就算是正道中人,面对着满天神佛,也当心有敬畏。连这些敬畏都没有……那还是正道吗岂不是和我们一样了”

    “阴魔像佛,畏惧了它们就是佛!”主持笑道:“只要心有一丝挂碍,便堪不破,堪不破啊!”

    骷髅木鱼咧着嘴,低声笑着。

    “那四大天王,乃是四个雪山大轮寺有根基的僧人尸骨,阴魔附上去,便能使用大轮寺的神通。那大轮寺号称千佛转轮,能运转种种,一轮便是一种法术,号称千轮千法,其中那四个僧人尸骨能运转本命的金刚轮,胎藏论,灵宝论,琉璃轮。”

    “金刚轮混元不破!”

    那天王殿中,一个天王残骸坠落在地,他双手在胸前撑起一个运的架子,掌前仿佛有金刚轮转,象征佛法的道理犹如金刚一般不可破,如一般混然圆满。但他胸前正中一剑,正是从那金刚轮的中心刺入,毫无滞碍。

    正如钱晨领悟的魔道道理,凌厉而无所挂碍,便是连佛法都无法稍稍滞纳。

    而那尊天王的脸上,满是狰狞,不可置信的表情。

    旁边另外一位天王,浑身泛着琉璃般的光泽,双手如同托举着一**日一般,那琉璃光华笼罩之处,方圆五六丈内仿佛要结成一层琉璃法界。将来人困住。

    但琉璃法界破碎,他被一剑刺在了眉心,也了了帐。

    “琉璃轮法界光明!”

    其他两大天王同样法体破碎,一个被从上到下,一剑整齐的分成两半,他撑起的甚至未能完成,这胎藏论还藏在他的身体里,被一并斩破。

    “胎藏轮一切具足!”

    “灵宝轮神通无量!”

    琉璃,璎珞,舍利,晶灯,黄玉,玛瑙,黄金,白银,砗磲,珊瑚等等佛宝碎裂一地,一个镶嵌满佛宝的,破碎在一个大坑之中,中心处,印着一个无比显眼的脚印,最后一位天王面部朝下,后脑整个的碎裂开来。

    “当然,任由它雪山大轮寺的佛法如何精妙,也难逃那阴阳五十神魔之手,阴魔变化无穷,寄托神像之上,纵然神像被破,它们也能逃得出来,再寄托其他法物!”

    钱晨把玩着手中四个黑影一般的阴魔,随手把它们盘成珠子状,在手里滚着玩,那阴魔身上的麻麻赖赖,阴冷扎刺,都被滚圆乎了。

    在钱晨的手中老老实实的,不敢作乱。

    “纵然天王殿被破……接下来还有菩提殿,接引殿、毗卢阁、菩萨殿,最后才是这大雄宝殿。每一殿都有阴魔寄托的法相。每一尊法相都是精心炼制,有无数神通,那来人只怕都到不了大雄殿,面见你我!”

    宁青宸纵越在各处飞檐之上,那画栋之上的种种雕塑佛像都活了过来,大的能到小腿,小的只有拇指大小。

    一道剑光带着点点的紫霞泛起,往往一剑便能将朝她杀过来的雕像斩碎。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玉镯一般的白玉环,上有龙雀之形,只是一套,便将能抵挡飞剑的种种雕塑收去,往往她刚一落足,便有一股黑气蹿了上来,将那无数雕塑活化,当那雕塑全被斩头颅,黑气将走之际,一张犹如紫霞所化的云光帕子,便将那黑气捞住。

    阴魔黑气左冲右突,宁青宸只将云光帕往身后一抛,就徐徐落入阿难陀寺诸多殿堂正中的一处高台上,那里放着一口磁瓶,将云光帕吸入之后,又吐了出来,上面的阴魔便被化干净了。

    李泌和岑参二人走的是右路,这边是寺中园林,有一处功德池,功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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