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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b>和他的初次相见是三年前的初春,因为闻弘仪律师前一天的特别交待,要我把给源投资的一份同书仔细修改后交给耿总。<o:p></o:p></b>

    <b>周六早晨不到七点我就到了办公室,除了办公室离家近,还因为我当时的男朋友刚好不在北京,周末的我因为“无所事事”,就用加班来“打发时间”。那份同周五晚上我就修改好了,保险起见,一到办公室我就打开电脑仔细复查。<o:p></o:p></b>

    <b>三年前,在律师事务所我属于在“大通铺”(公共办公的小格子间)办公的普通律师,否则这种收发员兼校对的工作是不归我干的。很多和我同时进入事务所的年轻同事却很瞧不起这份活儿,他们总希望能和慕名已久的大律师们一起开会、写同,其实收发是和客户之间的彼此熟悉,而校对则是对大律师们写的同的一个再学习和提高,所以我愿意干,而且干得很起劲。<o:p></o:p></b>

    <b>闻弘仪律师是我们事务所的五个原始伙人之一,也是北京城赫赫有名的女律师,我很幸运地一进事务所就在她持的金融地产部工作,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从对客户的礼貌到同的技巧性措辞,我希望有一天能像她一样,拥有一间能俯瞰长安街美丽夜色的“总统套”(带单独会议室的大办公室)。<o:p></o:p></b>

    <b>对同反复校对无误后,我把打印好的同放在文件袋里,就来到了年轻律师们平时最爱扎堆儿,离大门最近的的小会议室,打开电视看。<o:p></o:p></b>

    <b>律师工作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完全以客户的要求为准。记得刚到所里不久正赶上所庆,伙人于建华律师致词的第一句话就是:“诸位同仁,我真的很想做一个好律师,但我不是个好律师,因为我经常违法不但我违法,还经常教唆、支持所里的律师尤其是年轻律师违法,”听得我们几个新来的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专打刑事官司、全国知名刚正不阿的于建华大律师经常违法</b>,<b>这还了得!年长一些的同事们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经常违反劳动法!”说完大家都笑了。<o:p></o:p></b>

    <b>尽管是周末,除了前台接待人员,办公室里有不少律师在工作,不到八点我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出现在大门口。<o:p></o:p></b>

    <b>脚步声急促而有力,似乎是跑进来的,八成是我的哪位同事又被客户追着赶时差了。但,脚步声似乎停下来了,就停在我身后,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深的年轻人微微喘息着站在小会议室门口。<o:p></o:p></b>

    <b>他穿着薄薄的运动衣,好像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是汗,在北京春天这样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头上居然冒着热气,不过看到他握着一款手机,衣服和鞋子都是人人羡慕的牌子,他应该不是跑错门的人,再说这一层都是我们事务所的办公室。<o:p></o:p></b>

    <b>我立刻站起来,“您好,有什么事可以帮忙吗?”<o:p></o:p></b>

    <b>他露齿一笑,“可以给我倒杯水吗?冰水,谢谢!”<o:p></o:p></b>

    <b>看着他一口气喝干第一杯水,给他续杯的同时递上了我的名片,他只喝了一口就抬头笑着说,“不用添了,谢谢!” 然后伸出手,“啊!辛律师,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耿逸飞,抱歉,我没带名片!”<o:p></o:p></b>

    <b>源投资是美国一家著名投资公司驻北京的办事处,和我们事务所有着长期的作,新任首席代表耿逸飞的名字我早已从闻律师和刘律师那里听说过,却无缘一见,所以即使面对这个行为举止不同常人,看似对所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自称耿逸飞的人,作为律师,我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地把一份重要同交给他。<o:p></o:p></b>

    <b>稍稍犹豫,我笑了,“耿先生饿了吧!请稍坐,我给您拿点饼干,”我应该先给闻律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个耿逸飞的身份再说。<o:p></o:p></b>

    <b>我拿着饼干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那个耿逸飞正打电话,见我进来,笑着将电话递给我,“刘律师。”<o:p></o:p></b>

    <b>电话里嘈杂的背景衬着刘开轩律师一贯的严肃声音,“辛律师,早,我正在楼下停车,麻烦你,请先替我招呼一下耿总好吗?谢谢!”<o:p></o:p></b>

    <b>我能和这个耿逸飞用缓兵之计,但和刘律师是绝对不能说不的。<o:p></o:p></b>

    <b>刘开轩律师是所里五个原始伙人里真正的海归派,他在国内本科读的是英文,出国后学的是法律,法学院拼下来,又在当地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了很长时间,前几年还少有人国的时候就来了,如今的他在外商投资方面是全国知名专家。<o:p></o:p></b>

    <b>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刘律师认识耿逸飞,他们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熟:他们曾同在c大念书,不同系又不同时,但他们就是认识而且关系莫逆,刘律师的太太赵元敏和耿逸飞在同一个家属院长大的,耿逸飞从小就管赵元敏叫姐。<o:p></o:p></b>

    <b>我立刻换上惯常的职业性笑容,招呼道,“耿总,请稍等,我去取同!”转身离开小会议室的瞬间,我注意到了耿逸飞平和笑容下尽力掩饰的什么。<o:p></o:p></b>

    <b>耿逸飞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他对同从文字到标点都十分挑剔,好在我做了充分的准备,以后的两个小时我们一直在讨论那份同,之中只有刘律师进来和耿逸飞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o:p></o:p></b>

    <b>我注意到耿逸飞是真的饿了,他居然一连吃了两盘饼干。<o:p></o:p></b>

    <b>等耿逸飞拿着修改好的同和刘律师笑着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吃午饭了。<o:p></o:p></b>

    <b>就在耿逸飞离开后三个小时,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希望晚上六点还可以和我再次见面,继续那份同的修改。对这样的大客户,你永远不可以说你也有私人生活,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你唯一的上帝,尤其是像耿逸飞这样的海龟,表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骨子里充满的全部是他们的优越感,我,一个小小的律师,对这一切只能照单全收,自己消化,礼貌上还要做的荣幸之至,“当然没问题,耿总,好几个时的人都要看这份同,还是仔细点好!”<o:p></o:p></b>

    <b>和江南的绚丽春色相比,北京的春天非常短暂,短到你还没有意识到春天,她就已经走远了,尤让我惊讶的是北京的春雨,轻轻的、柔柔的,地皮都没有湿,雨就停了,和我自小就熟悉的江南绵绵春雨实在是大相径庭。<o:p></o:p></b>

    <b>那天傍晚,当我再次站在小会议室的窗前,细细品味长安街多彩灯光下朦胧的北京春雨时,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耿逸飞这一天第二次站在了小会议室的门口。<o:p></o:p></b>

    <b>我眼里的耿逸飞永远是这样的装束:深色的意大利手工西服,素色衬衫,永远在变化的领带,身上若有若无飘散的古龙水味道,一脸平和的笑意。<o:p></o:p></b>

    <b>一个小时后,耿逸飞才对同最终表示满意。我很庆幸自己做了充分的准备,在耿逸飞离开的这段时间又和闻律师有过沟通,不然一旦被他问倒,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o:p></o:p></b>

    <b>也许我的命运就是在这份同后改变了,闻律师越来越多地要求我参与到源投资的业务中去,我和耿逸飞见面的机会也逐渐增多,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始终都没有改变:自以为是、傲慢无礼。<o:p></o:p></b>

    <b>直到有一天,我们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意外相遇<o:p></o:p></b>

    <b>想到这里,我猛然抬头,窗边已被曙色浸染,夏日的太阳早已在天边窥视我了,新的一天就这样悄悄地开始,开始的让人始料未及。</b><b><o:p></o: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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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4)
    <b>4<o:p></o:p></b>

    <b>到空荡荡的窝,我的心里却不像下午时那么空虚,仿佛落到了实处:辛夷来了。<o:p></o:p></b>

    <b>洗过澡,从冰箱里抓了瓶啤酒,像往常一样,我踱到阳台上想看看星星,可现在北京的夜空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再也不会有满天的繁星,而我再也不可能像年少时候,倚着妈妈的腿,听她给我讲故事了。<o:p></o:p></b>

    <b>我妈妈是个典型的江南女人,长得小巧玲珑,她的一双大眼睛完全遗传给了我,浓密的黑发则分遗传给了我大哥耿嘉伟,很遗憾,我和大哥都挺黑,随了祖籍山东的爸爸,当然,还有我们的魁梧身材,幸好我和大哥都有的细密心思还是随妈妈的。<o:p></o:p></b>

    <b>妈妈在那家最大的军队医院工作,是个经验丰富的麻醉师,她和在部队工作的爸爸都很忙,在我对童年的模糊记忆中,我和大哥跟大院里的绝大多数双职工家庭的学龄孩子一样,吃遍了各家的饭桌,睡遍了各家的床,所以我敢对刘小开说,你得对我姐好,否则我可饶不了你,谁让人家从两岁开始就跟我姐睡呢!<o:p></o:p></b>

    <b>我和大哥是大院里最整洁的男孩子,总是穿着洗得发白、飘着淡淡来苏水味道的浅色衬衫,我们彬彬有礼、很少惹事生非,我们学习成绩优异,大哥弹得一手好钢琴、我是少年宫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我们哥儿俩是所有父母心目中的好孩子。在妈妈不值班的日子,我和大哥放学到家,总能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还有妈妈轻声哼唱的不知名的歌。吃过晚饭,做完功课,妈妈会让我倚着她的腿,给我们讲故事,从西游记、三国到水浒。但是妈妈从不给我们讲红楼梦,妈妈说,其他的书可以讲成故事,唯有红楼梦是要用心去读的。<o:p></o:p></b>

    <b>在我十二岁那年,所有的一切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终结了。<o:p></o:p></b>

    <b>我只记得那天上午第四节课,我姐的亲妈冯阿姨红着眼睛把我和大哥接到了医院,妈妈躺在病床上,旁边居然站着爸爸,看到我和大哥进来,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但是她连抬起一只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和大哥冲上去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妈妈只是看着我们笑,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很想和妈妈说句话,但就是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就这么彼此注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妈妈闭上眼睛。我看到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就伸手想把那滴眼泪擦干,可更多的眼泪落在了妈妈的脸上,我可不想妈妈流泪,只想把它们都擦干,用手,用衣袖,用衣襟,可眼泪似乎永远都擦不干净<o:p></o:p></b>

    <b>直到今天,我的手上还保留着那种感觉:人的眼泪真的和地下涌出的泉水似的,一汩汩的,没完没了。但直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那些我永远擦不干的眼泪是谁流的:爸爸、妈妈、大哥还是我?<o:p></o: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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