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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多谢甘副尉。程平之又是一揖到地,野狗却是拄着拐,叮叮有声的径直走到了屋内。

    段副尉?程平之又看向了剪刀。

    剪刀点了点头,程大人放心吧,正如你所说,看在满城百姓的份儿,我回去与和尚商量一下移驻城内的事情,不过还请段大人将我们进城之后的驻地安排好。

    当然,当然,此事我会吩咐宿副将来做,宿副将是我的心腹,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程平之微笑着道。




第九十七章:险恶布置
    垂头落寞地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之上,孤云残月,在青石板上现出斑驳的光影,影影幢幢,宛如阴森地狱,每一步踏出,却重重地落在自己的影子之上。整条大街,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有的只是无边的苦寂。安阳城自西秦国入寇以来实行的宵禁之策,到现在还没有取消,一入夜,整个城市立时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墙角处,传来粗重的喘息之声,剪刀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却是一只肥硕的大狗坐在哪里,正吐着舌头,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珠子正幽幽地看着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剪刀身上那浓重的煞气,大狗陡地立了起来,毛发倒竖,冲着剪刀露出锋利的獠牙,猛烈的狂吠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向着他扑来。

    看着对面的大狗,剪刀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冷笑,然后笑声渐大,到最后几乎变成狂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下了泪。他双膝慢慢地弯了下去,跪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之上,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对面的大狗收起了獠牙,夹起了尾巴,转身灰溜溜的逃进了巷道的深处。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向着外面又吼了几声。

    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很响亮,传出去很远很远,街道旁的宅院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之声,但马上便被人捂住,只余下更远一些的地方,狗叫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帽儿山敢死营。

    和尚斜倚在高高飘扬的敢死营军旗旗杆之上,看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敢死营和以往一样,没有栅栏,没有壕沟,没有鹿角拒马,一个个军帐东一砣,西一簇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摆放在帽儿山上,但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布置之中隐藏着的重重杀机。

    和尚瘦了不少,头皮上头发也长出了寸许高,双手抱着膀子,看着剪刀停在自己的面前。两人冷冷的对视着,在敢死营中,他们两个是最互相看不顺眼的。剪刀因为家里变故的原因,对于和尚这样因为采花问柳被抓起来的家伙,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平时相对,绝无好颜色。和尚自然也不是愿意吃亏儿的主儿,与剪刀一向是针尖对麦芒,隔三岔五不打上一架,两人便身上都痒痒。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和尚突然冷笑起来,还以为你剪刀是个正经儿的主儿,敢情也按捺不住跑进城去找姑娘去了。

    放屁!剪刀的回答简明扼要。

    还想瞒我?和尚走到剪刀跟前,伸长鼻子在他身上一阵乱嗅,倒也不怕剪刀趁机一拳干翻了他,如果不是去找了姑娘,身上这女人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剪刀不由瞠目,先前进闻香楼的时候,的确是有两个楼子里的姑娘一左一右倚拥着他,恨不得挂在他的身上,但仅仅这样,那香味就传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疑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除了酒气,汗气,啥也没有闻到。

    看到剪刀的动作,和尚快活的嘎嘎大笑起来,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我和尚的洗脚水。露了馅了吧,我可不是野狗,鼻子灵通,不过一诈,你便露出了马脚,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有脸说我?

    和尚手舞足蹈,那样子,比打赢了剪刀不要高兴一般。

    剪刀脸色微沉,却没有就这个问题与和尚多作纠缠,自己一向的为人处事,和尚一清二楚,这个问题深究起来,不免便要牵出许多是非出来。而那些事情,自己是绝不愿意提及的。

    我去了小猫那里!他看着和尚道。

    哦,去那里蹭饭吃么?还别说,小猫的女人,一双手看起来青葱也似的,倒是一手好茶饭。和尚点点头。

    在哪里,我碰到了程平之。

    那个狗官去找小猫干什么?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不管他想干什么,咱们就是一本之策,不干!和尚冷笑。

    不得不说,旁观者永远都是最明白的那个人,和尚没有见到程平之,自然也没有看到程平之那忧国忧民,一副沉重之极的表情,便也不会受到他的感惑而学失自我,他只是从自己的本心出发,从先前基于对程平之的一个最基本的评判,便作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但可惜,这只是他的选择。而和尚,在三个副尉之中,是最没有主见,也最随大流的一个,所以在敢死营之中,他的大队,永远都附属在秦风的旗下。

    敢死营中,野狗居前,猛打猛冲,剪刀居中,伺机出击觅得胜机,而和尚则一直是由秦风直接指挥。

    杨义因为杨一和的倒台,有不稳的迹象,程平之担心杨义兵变,危害城内百姓,因此请我们移防城内,制衡郡兵,小猫答应了,野狗和我也答应了,你进不进城?剪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淡,便如同以往一般无二,听起来似乎是与和尚在商量,但其实只是在告诉和尚一个结果,他了解和尚,他在听了这段话之后,一定会是发一顿牢骚之后然后顺从大流。

    果然,和尚在听到剪刀说完这段话之后,狠狠地搔着头皮,顿足大骂道:他娘的,我说我们就是他娘的贱。兵变就兵变,关我们事,当初我们在城外面对十几万大军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可怜我们一下,现在他们有事了,马上就想起我们了。

    剪刀转身,向内走去,走了一半,回过头来:别忘了,你身上穿着大楚的军装。你不是城内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有权抱怨,你没有。因为你拿着军饷。另外,你的头皮该刮一刮了。胡子也该剃一剃了。

    看着剪刀的背影,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又摸了摸硬茬茬的胡须,嘿嘿的笑道:老子才不剃,小茑儿说了,这样摸起来舒服。不对啊,这个该死的阴险鬼,怎么突然关心起老子来了,不对头不对头。

    一天过后,城外的敢死营二千士卒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入城驻防,而此刻在城内,郡守府衙门一个密室内,辛渐离,杨义,程平之三人正坐在一个沙盘前,杨义手持一个长长的竹竿,正在指点着城内的地形。

    二位大人请看,这是我们郡兵以前的三个军营,现在将腾出来由敢死营三个大队居住,三地分处安阳城东,西,南三个点上,正好处于这个三角形的三个角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最远,这样确保在发起之时,他们三个大队不能彼此呼应。其二,这三处地方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在兵法上说,这便是绝地。东边这个军营,两边临着城墙,另一边是城内一个富商的院子,城墙上就不必说了,这个院子里,能轻易的藏个一千兵不成问题,而唯一的一条街道,只需以弓弩封死,就让他们无处可逃。二位大人再看这一处,这是我们最老旧的一处军营,军营全是木质构造,最容易使用火攻。而我们郡兵在撤出之时,已经在里面又动了手脚,保管到时候一点起火来,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些贼兵陷身火海,而在这四周的民居当中,我们布置了相当数量的弓箭手。到时候瞄准了这些火人射就是。

    辛渐离与程平之二人都是微微点头。现在的格局是将敢死营这头凶猛的老虎放了进来,一旦打虎不死,那绝对就会反受其害,便连起先对此颇有微辞的程平之,现在却变成了最为坚定的要将敢死营彻底做掉的一员。

    最后一队,进驻的是东城军营,这里,也是离府衙最近的一处,我们也将最精锐最能打的军队布置在这里,足足五千人,围攻这一千敢死营贼兵。同时还配备了五百骑兵,其中打头阵的,是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名内卫好手。这里,是不能用火攻的,因为这片城区内,住得都是官员,郡府的重要部衙也都在这里,只能硬来。不过敢死营中好手并不多,有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内卫冲阵,只要将这些贼兵杀散,那就好办了。

    布置得不错!辛渐离拍着手道:毫无破绽可寻,杨将军,看来你的兵法还是颇有造诣的嘛!这一次立了大功,二殿下必有重用。

    辛大人谬赞了,为二殿下效力,自当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马虎。杨义谦卑的弯下腰去。

    程大人,这件事情在发动之前,只限于你我三人知晓,其它的将领,在发动之夜在召集他们公布,同时,那些有家眷或者亲朋好友在安阳城内的将领,要将他们的家眷都控制起来,程大人,到时候你便以你夫人的名义开一宴席,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都请到府衙里来。

    程平之微微点头。



第九十八章:我不再是我
    距上京十里,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矗立在路边,这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亭,却在无数年间,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文章和诗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气亦愈来愈大,历经苍桑的它,见识了太多的或哀或慷的送别,当然,也有喜悦的迎接。

    十里长亭,上京一景。

    今天,虽然天气极佳,但显然长亭并不是一个适合去游玩观赏的地方,因为这里戒严了,上京天子亲卫火凤军三千人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保护的人,现在就坐在长亭之内。

    四根柱子上拉上了青纱,即遮蔽阳光灰尘,也是阻挡远处的视线。

    闵若英,刚刚被大楚皇帝册封为储君,并因为皇帝身体的原因而暂时监国,从实际意义上来说,闵若英现在已经是楚国有实无名的皇帝了。日理万机的他,今天特意亲自出城,来迎接的自然是重要之极的人物。

    昭华公主今日归京。

    大楚皇帝闵威,文治武功,都是大楚历朝历代以来,最为人称道的一位皇帝,不过子息之上却甚是艰难,仅得二子一女,而二子闵若英和三女闵若兮则皆是出自皇后膝下。

    太子殿下,他们快到了。安如海抬起头来,隔着轻纱凝视着远方,轻轻的对闵若英道。安如海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但他面前的闵若英,虽然刚刚年过三十,却也踏入了九级的门槛,不过他极少出手,以至于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底细。安如海能察觉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察觉到。

    安统领,等一会儿他们到了之后,那个秦风就交给你了。闵若英道。

    是!安如海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要不然干脆一了百了,我把他带回去之后,直接一刀杀了。从这一路上得到的情报看,只怕公主对此人迷恋甚深,拖得久了,让公主知晓,只怕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闵若英微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安统领,你是怕因为这个秦风影响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想自己背了这个黑锅,不过你就不怕兮儿以后恨上你么?

    安如海摇摇头,不怕,为了殿下,背背黑锅也无妨!何况时日一久的话,公主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闵若兮侧头打量了一下安如海,安如海并没有看他,冷峻如铁的面孔一直看着大路的尽头,闵若英知道,安如海愿意替自己背黑锅,并不是他想拍自己的马屁,事实上,安如海根本就不会拍马屁,父皇说得对,安如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闵氏皇朝的家奴,自己当上了太子,成为大楚皇帝指日可待,安如海只不过是将他对父皇的忠心开始向自己转移而已,换而言之,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哥哥,他也同样会说这番话。

    安统领,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吧?闵若英突然问道。

    安如海微微一怔,侧过头来,看着闵若英,半晌微笑道:是,当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我才二十出头吧,刚刚在陛下面前当侍卫。您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八斤重,我记得当时陛下高兴坏了,还赏了我一柄玉如意。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吧?闵若英笑问道。

    安如海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小时候的确很调皮,最好打架,曾经因为太子,不,是闵若诚在书院里被欺负了而将当时权倾天下的左相孙子几乎打残,在我的记忆之中,您几乎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中间的这两天,便是在被陛下惩罚。

    闵若英大笑起来,看着安如海,摇头道:安统领啊,你怎么也学会了转弯抹角啊,别说,还真挺巧妙,谁教你的?

    安如海黑脸显得更黑了一些,太子殿下。

    闵若英知声陡止,举起手来,制止了安如海接下来想说的话:安统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老臣,父皇信任你我多也一样信任你,你其实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与别人不一样的。

    安如海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闵若英的表情显得有些伤感,却又异常绝决,我们都长大了,过去的童真,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现在正在努力地忘掉这些过去,安统领,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哥哥或者妹妹受了欺负就去大打出手的男孩了。我要实现我的梦想,我就必须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我决意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我了。

    看着安如海欲言又止,闵若英道:安叔,我知道你看不惯,或者很心寒,甚至瞧不起或者痛恨我,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想要做成李清大帝那样的事业,手上沾染些鲜血又怕什么?现在只是开始,以后只怕会流血飘杵,西部边军只是我走出第一步的敲门砖,我不会忘了他们作出的牺牲,但我却不后悔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需要你仍然支持我。

    听了闵若英的话,安如海点了点头,不管殿下曾经做过什么,既然您已经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将来的皇帝陛下,我当然会竭尽所能的支持您。

    闵若英脸上露出笑容,拍掌笑道: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过安叔,我想给您挪个位置,这与信任无关,而是另外一个地方更需要你去坐镇。

    殿下是说西部边境。安如海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闵若英大笑道:西部没了左立行,没了西部边军,已经彻底糜乱了,想要重复左帅在时的光景,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功夫,而这还需要一个能力不逊色于左帅的人去那里,而你,安叔,不仅在能力上,而且在威望之上,都是最恰当的人选。

    安如海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十年光景,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死伤多少人命,才能将西秦人再度驱除出落英山脉。

    殿下放心吧,安如海必当尽心竭虑完成您的嘱托。

    好!到了那里,人,财,物,你只管开口,只要是你安叔要的,要什么我给什么。闵若英道:等这件事办完了,你便去上任吧。这个秦风必须死,但却不能私刑弄死,他与敢死营的罪名,必须昭告天下,然后名正典刑,至于兮儿哪里,我来想办法,她是闵家的女儿,必须分得清轻重。她是我的嫡亲妹妹,我就不相信,那个秦风在她的心里,还有我在她的心里份量重。



第九十九章:兄妹
    视野的尽头,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跃出地平线,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卷向十里长亭,它的身后,数十匹战马依次出现,蹄声如雷,隆隆而来。

    闵若英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出了青纱遮蔽的亭子,来到大路中间,施施然地背着双手,看着自远方迅速接近的那一队人马。

    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之上的女子一身劲装,正是自落英山脉历险归来的闵若兮,此刻的她,头发蓬乱,身上落满了灰尘,一张俏脸亦是显得有些脏兮兮的,看到卓然立于道路中间的二哥,闵若兮的眼圈立时便红了。

    甩鞍下马,扔掉手里的马鞭,她奔到闵若英的身边,纵身入怀,嘴一瘪,已是哭了起来,在外面再显得英豪,回到亲人身边,小女儿家的心性终是显露无遗。

    闵若英脸上挂着微笑,亲亲地拍着妹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虽然惊险了一些,但人生能有这样一场历练,也算很难得了,我们闵家的儿女,可不是深宫里长大的毫无用处的花骨朵,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现在也算是经历了风雨,见识了世事艰难,人心难料了,这可是千金也难换得。

    闵若兮仰起小脸,看着二哥,收住了眼泪,嘴巴却嘟了起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我就差点回不来了,齐人派了杀手,想杀了我栽赃给秦人,我的护卫死光了,左帅也死了,郭老也死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又伤心起来,泪珠扑娑娑地掉落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闵若英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秦人的仇,咱们记着,齐人的不安好心,我们也必须要记着,终有一天,我们要一笔一笔地跟他们好好的清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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