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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啪的一声,剪刀手里的铁刀应声落地,手指着对面,嘴巴一开一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无声的言语,看着极其诡异。

    野狗也呆了,那一张面孔,曾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可每一次出行的时候,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抬起手来,狠狠地扭着自己的脸庞,生生地将脸上的肉都揪青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原来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老大还活着,老大回来了。

    野狗完全忘了身后的剪刀,忘了自己现在还是敌人的肉盾,他双手着地,拼命地向前爬去,老大,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这一刻,剪刀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活命的所有倚仗就在野狗身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秦风,如同一座木雕泥塑,任由野狗向前爬去。他身后的数名士兵虽然提着刀,但看着剪刀的模样,却是一个个谁也不敢妄动。

    微风轻拂,如同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野狗被凭空扶了起来向前漂去,秦风给了他重重的一个熊抱:野狗,我回来了。

    野狗流着泪嗥叫着,不类人声,这一瞬间,这些日子所有的苦难,他都觉得值得了。

    小猫走了过来,从秦风的手中接过野狗,伏在小猫的肩上,野狗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小猫,是我杀了嫂子,你媳妇儿是我杀死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嘶声吼叫道。回答他的是小猫紧紧的拥抱:野狗,不关你的事,我知道,我知道小红是怎么想的,我知道那刻,她只想你快点杀了她。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

    剪刀,你还有脸见我吗?秦风终于开了口,看着剪刀,他冷冷地问道。

    卟嗵一声,剪刀跪倒在地上,老大

    秦风手一招,那柄落在地上的剪刀的铁刀凌空飞了起来,当的一声,直直地插在剪刀的面前,看在你跟着我转战数年的份儿上,你自了吧!

    剪刀霍然抬头,脸上泪水横流,满脸痛苦,不甘,他缓缓地伸手,握住了铁刀的刀柄。

    不,绝不。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眼中的不甘,恐惧,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疯狂之意。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秦风看着他,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你如果还活着,那冤死的一千三百八十二名敢死营的兄弟们会怎么想?剪刀,你听到了吗,他们在九泉之下欢呼,他们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都在看着你的下场,你,怎么能不死?

    双手紧紧地握着铁刀,剪刀挺直了脊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我不能死,来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铁刀,嗥叫着向秦风扑去。

    扛着野狗的常小猫向后退去,舒畅也在向后退去。院子里弓弩之声大作,无数的弩箭从暗处射出来,射向院中的三人。

    秦风伸手,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向前扑来的剪刀如同被一面大铁锤迎面击中,卡嚓一声,那柄自他进入敢死营起就伴随着他的铁刀断为两截,他自己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翻着筋斗一路向后,轰隆一声,撞碎了屋门,重重地跌在屋子的中央。

    院中,狂风大作,无数自暗处射出来的弩箭被风卷起,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不知落到何处,常小猫有些震骇地看着院里,他早已看不清秦风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士兵从暗处飞出来,伴随着啪哒啪哒之声跌在院子当中,不过眨眼功夫,秦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人,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

    反手抽出小猫腰里的铁刀,秦风大步跨进了屋内,小猫和舒畅敢紧跟了进去。

    剪刀跌在屋子正中央,一个瞎眼女人正扑在他的身上,双手摸索着捧着剪刀的脸庞,焦急地呼喊着,哭叫着。床榻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正从床上翻下来,双手撑地,向着剪刀和那个女人爬去。

    秦风楞住了。

    小猫和舒畅也楞住了。

    剪刀的头被瞎眼女人抱在怀里,正在大口地呕着血,现在的秦风一击,远远不是他能够抵挡得住的。一口口的血喷在女人的脸上,身上,手上,感受着那腥热,瞎眼女人无助地大哭起来。

    床上的老头爬了过来,无法想象一个瘫倒多年的人,是如何迅速爬过这段距离的,他双手死死的抱住了秦风的大腿。

    好汉,我儿子是好人,不要杀他,杀我吧,用我来替他吧。

    剪刀喷着血,看着秦风,呵呵地惨笑着:老大,你永远都是那么厉害,我还以为自己能与你一拼呢,还是不堪一击,原来,那个九级高手,就是你,咳咳。在你面前,我就跟当初那个刚刚进入敢死营的菜鸟一般无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剪刀,你可后悔?

    没得选啊,老大!剪刀看着秦风,惨笑道:没得选,他们拿住了我的老爹老娘,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选敢死营,要么选爹娘,老大,你告诉我,我要怎么选?

    屋里没有人作声,只有剪刀凄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老大,选择我的爹娘,我就不仁不义,选择敢死营,我就是不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爹娘,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吧?这些年,他们受我拖累,吃尽了苦楚,一个瞎了眼,一个瘫在床,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难道还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连活下去都成为一种奢望吗?

    不义,不孝,老大,你告诉我,我怎么选?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与非人的区别
    刀举半空,却迟迟无法落下。

    不义还是不孝?你怎么选?犹如被雷劈中,秦风几个都被剪刀疯狂的反问给问住了。

    一问一答之间,剪刀的父亲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脸上更显悲苦。双手死死的抱住秦风的大腿:大人,大人,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了儿子,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们,杀了我们吧,我们就不该活着。杀了我们,放过我儿子吧!

    紧紧抱着剪刀的瞎眼女人从老头的喊叫中似乎看到了一点点曙光,松开了剪刀,她摸索着扑到了秦风的脚下,抱住了秦风的另一条腿,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风,满是鲜血的脸上尽是乞求之色。

    大人,杀了我们两个吧,我们两个换儿子一条命!

    两个年老体衰的老人抱着秦风的两条腿,只需要稍稍发力,便能将他们远远弹开,可秦风却没有动弹,任由两人抱着他的大腿,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手里的刀虽然还举着,但却已经在颤抖。

    剪刀,你还是人吗?舒畅冷哼了一声,踏前一步,手挥处,两位老人喊叫之声顿时停下,软软地趴到了地上。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将你父母被劫持的消息告诉同伴,大家难道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吗?

    救,怎么救?你能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吗?剪刀盯着舒畅,而且,朝廷要对敢死营动手了,秦老大在上京已经被关了起来,舒大夫,你告诉我,敢死宫的前途在哪里?我难道拒绝他们,让他们杀死我的父母,再杀死我,最后我在阴曹地府指望着一支注定要被毁灭的军队来替我报仇吗?老大,敢死营有你,便是一条龙,没有了你,结果必然便是四分五裂,我死不足惜,可我父母何辜,我受了你的恩,受了敢死营的恩,我愿意为了敢死营去死,这些年来,我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可我们的父母,他们为什么要为了敢死营去死?

    哗啦一声,剪刀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纵横交错的伤疤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舒畅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

    剪刀,就算你要叛变有着十足的理由,可你面对着你带了多年的部下,你怎么下得去手?五百人呐,他们被下了毒,这毒是你下的吧?长街血战,是你亲自动手对付小猫的女人的吧?那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那又如何?剪刀咭咭的怪笑起来:老大,我已经叛变了,我是十恶不赫的叛徒,我是丧心病狂的凶手,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有我熟悉的人都死光了,一个我也看不到,我才不会感到良心的不安。所以,我要他们都死光,一个也不留。哈哈哈,都死光,都死光才好!

    他伏在地上,捂脸号淘痛哭起来。

    老大,是你教我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你瞧,我把你的话都一直记在心里,并贯彻在行动之中,要么不叛变,要叛变,就做得彻底一些。

    来呀,来杀了我,快来杀了我!

    他狂吼起来。

    屋子里却没有人动。

    剪刀看向小猫:小猫,你来杀了我啊!我杀了你的老婆,杀了你的儿子,我们不共戴天,我还想杀你,可惜啊,你居然跑了,我晚到了一步,你要是迟走一步,就要和你的儿子女人一起去阴曹地府作伴了,哈,小猫,你还是男人吗?来啊,来砍了我的脑袋,挖了我的心脏,拿去给你的女人儿子祭奠。

    小猫脸孔扭典,甩手将野狗丢在地上,几步抢上去,从秦风手里抢过铁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劈下,剪刀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扑面而来的铁刀。

    刀锋及脸,却猛地停下,小猫虎口炸裂,鲜血流出,凝滞片刻,他长叹一声,当的一声将刀插在地上,举起手来,正正反反连抽了剪刀十数个耳光,直打得剪刀两边脸高高肿起。

    杀你这样的人,红儿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会嫌我脏了手的。他黯然神伤,一步步后退。

    剪刀冷笑着,转向野狗,野狗,你来杀我吧,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脚筋是我让人挑断的,你的丹田气海也是我派人去破了的,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将你养在安阳城中,可不是什么好心,我是想用你来钓小猫,来钓大夫,来啊,来杀了我,给你自己报仇。

    野狗两手撑地,爬到了剪刀的跟前,手却没有去摸铁刀,而是呸的一口唾沫吐到了剪刀的脸上,剪刀瞪着眼睛看着他,野狗呸呸呸连吐数口,又扬起手来,反正几个大耳刮子,看着对方已经变得紫黑的脸,亦是长叹一声,剪刀,多年兄弟,你不是人呐!但我还是人!

    他调转身,又向后爬去,小猫走了过来,将他扶起,两个靠在一起的男人对视一眼,看看剪刀,再看看软趴趴昏迷在地上的两个老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叹口气,别转了头。

    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如果此时易地而处,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剪刀杀了,但此时此刻,在一个瞎一个瘫的两个老人面前,二人又如何下得手去?

    剪刀的眼光转向舒畅,大夫,我知道,其实在我们敢死营中,你的心肠是最狠的,你来杀了我好不好,你知道吗?朝廷本来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是我,是我向他们告密的,我说你是敢死营中的二号人物,现在你是通缉令上的头号犯人,来,杀了我。你过去好几次救过我的命,没有你,我早死了,我恩将仇报了,现在你将我的命收回去,我们两不相欠。

    舒畅呸了一声,就算你告密又怎样,老子在上京照样出入达官贵人府第,一个个的高官显贵照样将我捧着,老子的人生,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能理解的,杀你?我呸,脏我的手。

    老大!剪刀又看向秦风。

    秦风长叹一声,走上前去,一只手将剪刀提了起来,左手重重一掌击在剪刀的丹田之处,剪刀一声怪叫,脸上先是潮红一边,紧接着便变得苍白。

    剪刀,我会杀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先破了你的功夫,算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的服侍你的爹娘吧,等你爹娘过世之后,我会来找你的,不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抖手将剪刀破口袋一般扔到地上,秦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舒畅叹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老人,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小猫将野狗扛在肩上,恨恨地看了一眼剪刀,霍地转头,大步而去。

    屋内,只剩下了剪刀,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之中,放声大哭着。这哭声,不知是庆幸,是高兴,还是愧疚,抑或痛苦。

    帽儿山上,小猫盘坐在红儿的墓前,手抚墓碑,低声喃喃地说着什么。

    小猫,对不起!秦风走到小猫跟前,手落在他的肩上,那个时候,我真是下不去手。

    小猫回头看着秦风,老大,别说是你,我也下不去手呐。我们与剪刀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还有人性,还是人。红儿是一个好女人,心地最是善良,她在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今天不替她报仇的。因为她肯定不希望她的男人,也变成一个没有丝毫怜悯心的人。这是我与红儿在一起过的几年里,学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答应你,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剪刀,杀死他的。秦风回望着远处依稀的安阳城的影子,用力地道。

    并不打紧了。小猫笑了笑,看得出来,剪刀现在活着与死也没有什么差别,或者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现在老大你又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受着这煎熬,在恐惧之中度日,不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吗?

    秦风点了点头,拍了拍小猫:小猫,你的确是一个好人,红儿没有看错你。

    老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好吗?小猫看着红儿的墓碑,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跟着老大去远方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多陪她一会儿。

    好!秦风转过身去,抱起了石板之上的野狗,与舒畅一起,向着山头的另一边走去。

    雨仍在下着,三人身上早已湿透,但他们却浑然不觉,野狗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秦风,微笑着道:老大,你还活着,太好了,敢死营有你,便有希望,我们的这些仇,可就都指望着你了。

    刚刚在城里,你不是下不去手杀剪刀吗?舒畅在一边冷哼道。

    野狗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剪刀不就是一把刀吗?他是可恨,可也可怜,从此以后,他便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相比起来,我反而要更快活一些。老大,我们的敌人是谁你最清楚了,我是没用了,老大,你可要将这该死的大楚捅个稀巴烂,让姓闵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才能消了我这心头之恨呢!

    听到野狗的话,舒畅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秦风,果然看到秦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知道秦风又想起谁来,可也只能叹一口气。

    这是前世的冤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野狗的自尊
    野狗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如同利刃一般在秦风的心里重重的割上了一刀,让他在疼痛之余,不得不想起那个让人无法忘怀的女子,闵若兮。哪怕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只要一闲下来,那些巧笑嫣然的脸,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就会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似的转着。

    那是他的妻子,这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自己矢志要报仇,要推翻闵氏王朝,可那是她的家,她的亲人。

    在房山苏醒之后,当他立下这个决心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着这个选择,痛苦的决择,左右为难的思量,他不愿意让闵若兮知道他还活着。

    就让她认为自己死了吧,这样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以前的那个秦风。存一份美好的回快,怀一份希望的念想。

    自己选择的这一条路,注定会充满荆棘,布满坎坷,或者自己还没有走到她的面前直面她的时候,便已经倒在了征途之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当他的兵锋抵达上京城下,当他的利刃加诸于闵氏族人身上,他愿意用自己来偿还欠闵若兮的。

    下山去吧,小猫想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山下还有以前的窝棚,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出发吧!秦风俯身,将野狗扛在了肩上,向着山下走去。

    看着秦风的背影,舒畅只是摇头叹息,对于秦风来说,这是一个死结,无法开解,无法劝说,唯有静待时间这剂良药来慢慢医治彼此内心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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