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深渊

    镜头忽然一阵晃动，如同被什么所撞上，一阵天旋地转中从高处跌落，和开头首尾呼应。

    猎猎风声耳边响起，下坠持续了几十秒，啪唧黏糊一声拍在地上。

    镜头落在一处断墙前，只剩下两面墙的残垣中，一些事物被暂时保存下来，比如橱柜和餐桌，还有满地散落的小事物。

    挂在墙上的日历已经到了九月份，偏下位置的一个时间被红笔圈了起来。那或许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比如结婚纪念日，比如要和全家一起出游的日子。

    离画面不远，一台焦黑的收音机艰难

    【本台7月22号讯：昨日美国航空航天局召开发布会，70年前由美国航空航天局发射旅行者1号探测器的电量，已于三日前正式耗尽。这代表我们将没有能力继续控制和观测它。目前旅行者1号已经位于太阳系边缘，它将承载人类的善意和与外星文明交流的使命，在死寂冰凉的宇宙中漂流，等待被过路的文明捞起】

    【这是我们所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将整个人类的命运，寄托在外星文明可能会有的善心之上。】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忽然出现在画面中。那只男人的手掌拿起收音机，又似是抓住了地球。

    冰冷凛冽中夹杂一丝温柔的声音响起：你会后悔吗。

    或许吧。牧苏的声线响起，但更稳重。

    牧苏输了，但他还是赢了。

    就如超没用能力副本时期的主要任务所说：无论如何，人类都完了。

    【我们种下的恶果，我们亲自食。】

    收音机被丢回地面，它歪躺在那里，烧焦扭曲的外壳下指示灯忽明忽暗。刚才那一摔震散了一些零件，让它发出的声音陡然变得粗糙刺耳，

    【滋滋霍滋滋警告滋滋停止接触】

    嗤——

    收音机内部爆开一团火星，这个苟延残喘的人造电器正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围嘈杂声响重新入耳，那是一片难以言语，听声音就能想象出画面的密集稀疏声。

    【它们留下的伤痕尚未愈合，而大地亦未忘记。】

    镜头忽然微晃，而后头顶似乎有什么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

    画面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但是我们还保留最后的火种】

    黑暗持续了十几秒，就在牧苏觉得差不多该探出结算页面时——

    【正在启动自动毁灭程序——】

    系统音回荡在耳边。

    画面重新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明亮整洁的会议室，银白色墙面很干净，让习惯了外面废墟景象的牧苏被动洗了次眼。

    会议室的桌上放着一张展开的信纸。

    至超级英雄委员会的各位：

    我们已经不可能赢了。外层空间被封锁，那群什么都吃的虫子正借着地球的丰富资源繁殖。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渡过难关，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人类活下去。

    不过上帝那个该死的家伙总是会关上我们的门又开窗，逼我们从窗户离开。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他和虫族沾上了一些关系。你们知道我是悲观主义者，所以早就悄悄联系上他，并且给了他和我同样的权限，以免被不开眼的家伙干掉。

    呃事实上我已经再做了。所以这只是通知你们，并不是申请得到你们的同意。

    不出意外，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人类差不多要完了，我想不会有人拒绝保留火种的提议吧？对吧？

    虽然背负叛徒这个沉重的名声会很痛苦不过已经没有谁能指责他了。

    好了就是这样，再让我们苟延残喘一会儿，多杀些虫子报仇吧。

    【自动毁灭程序启动——】

    系统音陡然清晰起来。剧烈震动传荡整间会议室。这一回，画面彻底暗下。

    嗯？？？

    这是有出第三部的打算？？？

    而且感觉我这个角色又要叛变的样子？？？

    【梦境失败】

    【正在脱离梦境你悠悠转醒】

    牧苏侧耳聆听，没有敲墙声，外面那群要糖吃的混蛋看来已经离开了。

    等待结算页面结束，二人退回到聊天室中。

    樱华（全体）：谢啦~

    牧苏（全体）：嘤嘤嘤辛苦玩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到呜噫噫唔

    饮水机（全体）：啊哈哈哈哈这样我就舒服多了。

    黑冥（全体）：嗯？

    s（全体）：感觉结局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蜻蜓队长（全体）：你赢了？

    玩家们的死亡时间和通关时间不远，正好等到牧苏他们回来。樱华就解释了一下通关过程，比如牧苏放水故意进入协会总部。

    牧苏（全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上天尚且留有一线生机，何况是我。

    谁人知道牧苏心中滴血。

    好在樱华很快发来好友申请，让牧苏冰冷的内心有了些温度。

    觉得困了，牧苏径直取下面罩睡觉。




01.肥瓜让我推荐他的《小丑游戏》
    主世界时间早上8点，牧苏准时醒来。

    肉汤香气从客厅飘来，牧苏仰头顺着香味一路飘去。

    脚步声惊动了正在简陋厨房忙碌的女合成人。她学着人类的笑容，回头抿嘴展露笑颜。

    笑容很干净，莫名让牧苏一滞。不过他后宫已经很多了，暂时没打算再对一只可怜的女合成人下手。

    什么时候好。牧苏目光越过女合成人，盯向咕噜气泡的肉汤。

    13分钟41秒。

    这么精确的时间怕是照着菜谱做的。

    牧苏含糊应了一声，挠着乱糟糟的鸟巢头发回到卧室，扑到床上顺手抓起游戏面罩带上。

    微弱光芒从窗外缝隙透出，天已经亮了。

    牧苏忽然嗅了嗅，周围莫名弥漫着淡淡烧焦味。他低头闻了闻，又打开柜子脑袋探进去看了看，没能找到烧灼来源。

    嘟囔着奇怪挪开门前障碍，推开大门，海水排开中牧苏纵身跃出门外，溅起一片水花。他动作标准转向右侧，踏起正步踢水离开门前。

    片刻后，一颗脑袋缓缓从门边探出，暗中观察恢复亮度的房间。

    这是

    小屋内部景象让牧苏傻眼。

    木墙上影影绰绰，一道道焦黑身影遍布墙壁以及屋顶，它们姿势各异狰狞扭曲，乍看去犹如无数道阴影趴在墙壁上窥探。

    牧苏脸庞骤然扭曲，一群敲了门后不请自入的混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其他人走了才来，这不是往自己裤裆抹黄泥吗！

    牧苏恶向胆边生，捞起水里一块泡得肿胀的木棍，爬上小屋木板，怒气冲冲来至一处最显眼的影子前。

    焦黑影子突出墙壁一两公分厚，随着靠近，比先前更浓郁的烧焦味扑面。

    海水如线般从木棍底端滴落，牧苏掂量了一下，觉得先礼后兵最好。

    他将木棍藏于身后，客气道：在下牧苏苏，不知阁下带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周围死寂，没有声响，牧苏又道：若是无视，还请阁下尽快离开吧。此处乃我的居所。

    半晌未得到回复，牧苏黑眸微眯：不请自来，毁我住所，看来你是给脸不要了。

    他十分完美的从彬彬有礼过度到地痞流氓。

    影子们依旧沉默，牧苏裂开一道残忍笑容，动作却并不相符的小心翼翼拿木棍去戳影子的头部。

    敌众我寡，先试试深浅。好欺负就打，打不过就跑。

    泡发的软绵绵木纤维轻触影子头部，留下一点湿痕。

    后者没有反应。

    向来欺软怕硬的牧苏心中有了定数，恶狠狠双持木棍用力砸下！

    嘭！

    手上反震力道震得发麻，影子头部登时干瘪下一块。陡然间，一道尖锐刺耳的嘶叫面前发出。

    几乎同时，一阵恍若恶鬼的呜咽声包围牧苏，四面八方絮绕耳边。

    牧苏吓得一哆嗦，棍子失手落下，砸出一片水印。

    他匆忙捡起来警惕道：我跟你们讲，一群人抢我底盘本身就不道义，要是一起上就一点理不讲了，有本事单挑！

    等了一会儿，却是尖叫过后不见它们有什么动静。牧苏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不过在做什么之前，牧苏要下线去吃饭惹。

    一顿肉汤喝了一身汗，牧苏洗了下澡，又偷看女合成人洗了下澡。差不多一小时后重新回到游戏。

    迷雾与幽意重新占据视野，牧苏从木板爬起来，环视一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影子们比之前更加凸出了。

    牧苏凑近查看一番，确定了这一事实。以目前这种速度不超过三天，包围木屋内部的影子会完全从墙壁中脱离。

    它们正在从墙里出来。

    不仅如此，先前被牧苏打了一下而瘪下去的影子，它的头部已经回复大半。

    牧苏不甘心的想要解决一只，但在发现殴打某一道影子，会让其他影子凸出的速度加快，牧苏不得不放弃这项作死的举动。

    当夜，浓雾来临之前，影子轮廓已经凸出近5厘米。牧苏找了处不贴墙的空处平躺下，退出游戏。

    石岐会在这两天到，透明桥他们也会在这两天到。为了竖立自己的崭新形象，牧苏有必要收敛一下性情。

    暂时的。

    第二天，牧苏一进入游戏就如同查看庄稼涨势的老农，背手巡视一圈。

    影子轮廓完全显现，凸出将近10厘米，有的是头部，有的是手脚。

    又是一天过去，动作最快的影子轮廓已经伸出整只枯爪及手掌前臂，周围影影绰绰间仿若地狱，要将牧苏拖拽入深渊。

    牧苏在那只枯爪上放了一块儿木板，发现木屋里已经没了安全地带。

    可怜弱小孤独又无助的牧苏只好抱着木棍，在门边搭了一个小窝棚栖身，蜷缩成一团下线。

    理智值的恢复速度随它们的轮廓变得清晰而日渐降低。

    昨日上线，牧苏已经看到了鬼脸眼前一闪而逝。他的理智值降低到产生幻象的边缘。

    又是一天过去。

    牧苏登陆游戏，睁开双目。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掀开的木板。几只漆黑烧焦的枯爪遥遥伸向牧苏，只差一点。

    影子轮廓近乎完全显现。它们密密麻麻挤在墙面，朝向牧苏深处枯爪。

    不出意外，它们会在今晚浓雾到来之际从墙内出现。

    牧苏——

    一声熟悉呼唤在耳边传来。

    牧苏一愣，怔怔看向一只黑影：卡莲是你吗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才不会犯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是我多想了吗？这种低级错误。

    牧苏步伐沉重走到黑影身前，难过的抱住焦黑卡莲。

    他搂着焦黑卡莲的肩膀，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别担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牧苏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游戏毁容了不要紧，反正还有现实可以上。

    牧苏——

    呼唤声再一次响起，却是从身旁传来的，而不是面前这只。

    嗯？牧苏一脸疑惑松开它，打量了一下丑陋面庞，猜想这个大概是君莫笑。

    不待他去认人，卡莲的喊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回牧苏分清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推开木门循声望去，薄雾笼罩的死海，一只小船于雾中若隐若现。



02.当时我就拒绝了
    这可不是你说的10分钟。

    声音多上几许不满。

    容器内淡绿色的营养液正缓缓下降，液体中漂浮的女人脚踏实地。

    营养液完全排空，容器升起，旁边等待已久的实验人员为她披上毛毯。

    还记得你是谁吗？

    声音的不满消失，满是慈祥。

    我是

    女人眸中流露几许迷茫。

    牧苏这个人，你认识吗？

    声音换了一个问题。

    黑色眸子中的迷茫被坚定替换。她抬起头，显露一张苍白与牧苏有几分相似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