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深渊

    牧苏不是他们所能对抗的，起码这个副本不能。

    第五节课结束，千名学生们陆续离开校舍，回到土坡下的小镇。

    新一轮的难题迎面而来。

    除少数十几个例外，余下的九百多名玩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家住何方。

    而随着时间推移，恶灵开始怀疑这群午休不回家的学生。

    数以百计的黑线从愈发阴沉的云层深处探下，从虚无渐变为凝实。

    教导主任之称名副其实。

    唔空地站立的望闻问切略微沉吟，快走几步追上一名还未离开的学生。

    你好，我们是一个班的，以前也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曾经的社交恐惧症流露笑容。

    被他叫住男孩带着茫然摇摇头。

    望闻问切随即表达很高兴认识你，快步走向下一位。

    问到第四名学生，不等他开口对面就奇怪询问：喂，斯里兰特你不赶紧回家还在逛什么？

    望闻问切微松口气，带上笑意说：认识一下新同学，对了要不要去我家。

    我才不去，都要饿死了。男孩瘪起嘴。还死了这么多人，校舍简直有诅咒。

    望闻问切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诅咒，只是附和了几句转而说：我家里有些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

    好康的？牧苏阴恻恻从他身后冒出头。

    望闻问切转过头，看到是他友善的微笑打招呼：嗨牧苏。

    嗨怪里怪气的老中医。牧苏目光狐疑打量他。你的病看起来好了。

    本来很普通的对话，只是牧苏的语气让玩家们感觉这是两个精神病院的病友碰面。

    只是一些小问题。好脾气望闻问切的混不在意。

    你那个好基友呢？牧苏东张西望，他身后的小伙伴探出小脑袋也跟着东张西望。

    他运气比我差。望闻问切耸肩，简单表示火星沙滩没进前一千。头顶黑线微微凝实几分又渐渐虚化。

    他想了想，去问旁边的男孩：需要我替你介绍一下他吗？

    游戏开服没多久时二人同排过超（没用）能力副本，他对牧苏颇有好感，并不介意帮些小忙。

    大卫哥。男孩有些畏惧冲牧苏打招呼，小声跟望闻问切说：我都不知道你和大卫哥的关系这么好。

    看来牧苏的身份在孩子中很有威望。

    牧苏轻哼一声算作回答：我改名了，以后叫我牧苏哥就好。

    男孩又恭恭敬敬叫了声牧苏哥。

    躲在牧苏背后的樱华侧身露出身影：我也改名了，请叫我柏青哥。

    牧苏斜楞一眼：叫你游戏币好不好？

    又叙了叙旧，两伙人分开。望着他们背影牧苏长吁短叹，上了年纪就爱怀旧的毛病始终改不了。

    牧苏望着海岸线上空的阴云，轻轻叹道：接下来的雨势不会小啊。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樱华不解问。

    没看阴天呢么！

    两个笨蛋画风迥异打打闹闹时，其他玩家还在老老实实寻找办法。

    他们或去望海角小镇闲逛，或硬着头皮问路，聪明些的则像望闻问切那样借势。

    但终究有玩家的进度落后于众人。

    副本平静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再一次出现被恶灵淘汰的玩家——如果不算叫我兔子殿下的话。

    经过最初的适应期，副本的难度拉开序幕。玩家经历了探听名字寻找住址辨认亲人应付询问等复杂事项。

    两个小时后的下午第一节课，出现在校舍内的玩家不到八百人。

    一个中午，五分之一。

    其中一间教室，玩家们望向教室中间的空座，心中升起迷茫。

    牧苏的座位是空的。

    此时此刻，牧苏和他的小伙伴正在校舍土坡下方的海岸线。

    山坡下凸起无数嶙峋怪石，惨白的沙砾平整无痕。

    海风裹挟，腐臭味扑面，死鱼烂虾被冲到岸边，灰暗的海面浪花不减，却死气沉沉。

    死海这时还不叫死海，不过也快了。

    我们已经成功逃课了。樱华跳到一块岩石上眺望大海，随即兴奋看向牧苏：接下来做什么！

    牧苏陶醉的深吸口气，而后干呕好一阵，艰难道：我们把我二大爷召唤过来吧？

    你会？樱华狐疑打量。

    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牧苏跑到海边，挑挑捡捡拿了几只烂鱼，啪唧拍在一块平整青石上作为召唤上古邪神的祭品。

    你离我近点，我二大爷脑子有点问题，发疯伤到你就不好了。

    樱华听话凑过来。牧苏立在青石前，渐渐阖上双目。

    他整个人的气质开始产生变化。




15.狼来了
    在这一刻，牧苏多出了数百女粉。

    眼眸缓缓睁开，一双如墨如深渊的眸子显现，死海荡进他的眼眸，深不可测，如古井无波。

    他拿起食指，用力咬下，血珠登时显现。

    嘶——樱华疼得缩回手含住。干嘛咬我！

    废话，咬我自己多疼啊。牧苏回答的理直气壮。

    数百女粉被劝退个干净。

    只见牧苏用手里的血滴在青石上歪歪扭扭涂了个五芒星阵，竖起二指，一掐指决，左脚踏地急急喝道：天地三清！道法无常！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元阳入体五毒不侵！九阳纯金之体！化元神功邪魔退散！

    他状若疯癫，一头碎发晃至额前，口中神神叨叨。

    樱华抽空吐了个槽：我很确定这种方式不太能召唤出你的二大爷。

    玩家们感同身受。

    牧苏一句话未说，只是抬起左脚倚靠在樱华身上。

    你怎么了？樱华视线向下，被牧苏踏出来的沙坑没有石块，不像受伤。

    麻了。歪着身子的牧苏冷汗涔涔。

    怎么麻了呢？樱华扯着嗓子问。

    你跺你也麻！

    二人拌嘴之际，一道悠远，好似海底而来的幽幽长吟萦绕海面之上。牧苏眸泛讶异，随之看去。海水泛起令人不安的沸腾，如同有何物在下面呼之欲出

    牧苏一双英挺的眉毛轻轻舒展开来，显露出那双犹如海洋中心深处般深邃而广袤的眸子。

    ？樱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牧苏。

    透明桥忍无可忍，发评论吐槽：所以你这种假装旁白的行为究竟是在骗谁啊？？？

    暗中观看第三轮的君莫笑内心也满是疑惑。旁白配成这样，怎么书就写成那样了呢？

    这二人还好些，毕竟习惯牧苏偷偷配旁白的行为了。观看的玩家们可是头一次见，瞬间惊为天人。

    无论如何，他们小觑了牧苏的下限。

    自顾自说完牧苏苏传第三章精简版，牧苏朝樱华耸肩：这样做能化解尴尬。

    话音落下，手背忽然一阵湿润。牧苏茫然摊开手掌，数秒后，几滴雨水落下。

    牧苏兴奋大喊：你看不是有效果吗！我求到雨了！

    樱华显然不像卡莲那般说什么信什么，不过这不重要，她是来玩游戏而不是较真的。

    却见这时牧苏惊叫一声，眼中流露一丝恍然，唇边掀起一抹弧度，黑眸掠过一抹饶有兴趣。摸了摸鼻子，耸了耸肩，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小雨，牧苏楞了一下，嘴角一抽，眼中流露一抹自嘲，苦笑起来，沉吟一声。

    樱华好奇仰头，一滴雨水正落上干燥暴皮的唇瓣，樱华抿了抿，一股怪味钻入脑海。

    樱华不知道的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樱华看不到的角落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

    我知道事情真相了！

    连声呸呸的樱华注目。

    牧苏运筹帷幄冷笑道：我们还缺一具尸一个祭品。

    众玩家心中咯噔一声，牧苏又要搞事了！

    牧苏继续道：你猜我二大爷对什么最感兴趣？

    侄子？樱华不用脑子瞎猜。

    错！是人类。牧苏也不用脑子瞎猜，一巴掌拍掉青石台上的死鱼。你想想我二大爷那是何种存在，区区几只臭鱼烂虾怎么能召唤出来。我们需要一个祭品一个人类祭品。

    樱华被勾起兴奋：杀谁！

    她头顶黑线凝实又虚化，也不知是恶灵捉摸不定还是看在牧苏的份上。

    牧苏恨铁不成钢一敲她的小脑袋：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我们是熊孩子，不是江洋大盗。

    玩家们有无数的槽要吐。什么样的熊孩子会跑去召唤邪神？？？

    那怎么办？樱华迷惑。

    牧苏神秘一笑：不是有现成的嘛？

    玩家们顿时恍然牧苏要做什么，心中呐喊。

    求求你自重啊。人都已经被你勒死了你还要拿尸体做什么！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啊！

    偷尸体吗？我喜欢。喜好新鲜刺激的樱华不甘示弱发表意见。

    二人一拍即合，离开下起小雨的海边。

    他们的身影逐渐在远处化为黑点。雨水淅淅沥沥落下，落在海滩，落在青石台上，又被青石吸收变淡。渐渐地，那片血迹画出的五芒星阵竟也变淡，消失不见。随之的是淡淡黑雾如氤氲般从石台散出

    透明桥：你够了啊！假装旁白这种事不要一直做啊！

    这也是众多玩家心中所想。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牧苏振振有词回答：这才出其不意嘛。比如你伪装成坐便器，突然来了一个便意很急的肥婆，你不想破坏伪装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在自己嘴上。结果她便秘，只放了几个屁丢下擦屁股纸就走了。你刚刚长舒口气时，肥婆去而复返，急急褪下裤子砸在你嘴上，随后噗通轰隆咣叽噼啪一阵炸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是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透明桥：我不会伪装成那种东西好吗，而且请不要用屎尿屁来比喻，哪怕这是个人特色。

    牧苏和他的小伙伴打算盗窃尸体召唤邪神之时，其余玩家正在战战兢兢上课。

    上午显然是副本给选手们的适应期。从午休开始，麻烦接踵而至。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便是学生们的自我介绍，在陆续发生七名玩家回答不上来失踪事件后，小e起身表示：恶灵盯上了这里，自报家门只能让恶灵肆虐。

    最终校舍老师们停下这种行为，代价是28名玩家被退出副本。

    熬过第一节课，休息时学生们逗留校舍，只有少数几个跑去外面空地玩耍。

    不是没玩家想加入牧苏和他的小伙伴团队。不过在知道牧苏他们的举动后，他们觉得，还是逗留在教室更稳妥些。

    事到如今，大部分观众都是在同时观看两名或两名以上玩家。其中必然有一人是牧苏。

    没办法，同一个副本硬是被他玩成另一种画风，不看心里简直难受。

    只有一些观众想要感受副本恐怖惊悚的氛围，所以远离牧苏。



16.异变之雨
    灰林鼠的生活习性，梅林你来回答一下。动物学老师是一名妇人，穿着洗得褪色的浅蓝长裙，削瘦脸型和纵横的皱纹纹路让她看起有些刻薄。

    她实际给学生的印象是认真与和蔼。在这种环境剧变，小镇居民不断被恶灵抓走的背景下，她是唯一一名还在认真讲课的老师。

    被叫到的玩家梦殇犹豫着起身回答：我灰林鼠

    他头顶的黑线微微凝实。

    老师不介意的摆摆手：不用紧张，坐下吧。

    梦殇松了口气，一众目光中坐下。

    刚刚落座，位置靠近门口的梦殇忽然感到一阵微风吹拂进教室，带着些许潮湿。

    下雨了？

    他呢喃一声，意识回到一个月前的某个副本。

    副本环境与主世界相仿，任务为从**逃生。当时他在某只食尸鬼的肚子里发现一张羊皮纸，上面写有字迹。

    潦草的一句话里充斥着绝望与恐惧。

    【那场雨带来了一切】

    此时此刻。

    牧苏和他的小伙伴樱华走在望海角小镇。

    长街狭窄，两边是高矮不一的板房，居民往来收拾着挂在门边的衣物。

    坑坑洼洼的土路并不平整，一路沉闷走过，很少听到有说话声，过往民众衣着都是亚麻粗布，目光空洞而疲倦，只有死气沉沉。

    恶灵降临的二十几年里，长久的磨难或许让他们放弃挣扎。或许只有土坡上的校舍里有些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