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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丁丁冬

    小姑娘喊一声小姨,跑过来扑在她怀中,仰脸儿看着她笑:“小姨真好看,我娘也一样好看吗?”

    温雅搂住她看向延平,延平笑道:“快到正午的时候,荣恪让秦义送到我家去的,说是太后的甥女儿,让我送进宫来,详细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孩子讨人喜欢,我万分舍不得送进宫给太后呢。孩子送到我家的时候可能是一路劳顿,困得东倒西歪,我搂着她睡了个午觉,睡醒后陪她吃饭,然后沐浴过换了衣裳,才进宫来的。”

    温雅强忍着心酸,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对延平笑笑:“详细的情形,回头再跟你说。”

    延平知趣,告退走出,去往丽贵太妃的宁寿宫去了。

    珍珍的形貌肖似表姐,温雅在灯下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强忍着眼泪,跟珍珍闲聊一般问话,得知表姐生产时去世,孩子活了下来,跟着表姐的乳娘夫妇生活在渔船上,魏如和黄忠找过去的时候,乳娘出于警惕,说孩子死了,其后秦义与江宁总督温大人找了过去,乳娘才说了实话。

    温大人说服乳娘将孩子交给秦义,珍珍听到能去京城,能进皇宫见到自己的小姨,说小姨和去世的母亲长得很像,欢喜雀跃得跟着秦义上了路。

    她问了很多话,直到珍珍打着哈欠说困了,才惊觉时候不早,上了床搂着她待她睡着,看着她酣睡的脸。

    珍珍睡着后,合上乌亮的眼眸,睡颜瞧上去更像表姐。

    想起小时候每年夏日去往外婆家与表姐同住,白日里午睡时,表姐总是耐心哄她,等她睡着才微笑着闭上眼眸,却不知温雅只是装睡,她等表姐睡着后,就悄悄爬起来溜出去玩耍,有时候也会被表姐的睡颜吸引,就那样趴在她旁边看着,心想,表姐真好看。

    其后先是外婆去世,时隔一年表姐也去了,她永远失去了童年的乐土。

    强忍的眼泪汹涌泛滥而出,珍珍,珍珍,你是小姨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知道这珍宝是荣恪帮他找到的。

    上次在同文馆,也多亏了他,才能彻底揭露吴惟应的真面目,为表姐报仇。

    她应该感激他的。

    可是,想到出宫探望他的那个夜里,她依然不想理他。

    是以,见到珍珍后这一个月,她没有问起过他。

    可是,不问起,却会时不时想起。

    会想起他趴在长凳上看着她笑,笑容里似含着千言万语。

    想起他说臣骑马太快,伤口疼,那会儿他的伤口刚刚愈合,为了能及时赶到同文馆,竟然是骑马来的吗?

    想起他面对着吴惟应侃侃而谈,看着吴惟应被揭露后面如死灰软瘫成泥,自己心里大仇得报的畅快。

    想起吴惟应被拖出去后,自己瞬间放松,心里茫然无措,身子又抖又软,竟至站不起来的时候,他咬着牙从长凳上爬起,朝她走过来,因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想起他紧张得大喊翟冲,看到众人进来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得笑。

    想起她被簇拥着离开的时候,回头看向他,他皱着眉头挺着身子坐在长凳上,食指竖在唇边冲她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让符郁知道珍珍的存在,你将孩子送到我身边,让我来做决定。

    算着日子,你被刺伤已有两月,你的伤,可好些了?

    第66章 暴君

    小固拧眉看着主公卧房的门。

    太阳升至檐头, 依然房门紧闭。

    主公勤勉,从来晚睡早起,今日却迟迟没有起床,是因为昨夜里一夜吹箫?还是身子有恙?

    要不要去叫醒主公?小固犹豫着,若只是偶尔懒床,自己前去惊扰,只怕又得挨一顿打。

    屋中符郁躺在床上,枕头旁搁着曾楚的绝笔,墙上挂着曾楚的小像。

    侧身向里定定看着像中的人,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

    亲眼看着吴惟应被火焚,听着他惨声嚎叫,暂时的快意取代不了永久的失落。

    其后拼了命一般, 每一场商谈必定亲临,事无巨细得过问。

    如今一切商谈已毕, 心中更加空落。

    父皇先后有四任妻子,每位妻子养育一名子女。大皇子居长, 乃是注定的皇位传人,在身边追随讨好者众多,琼华的母亲最得父皇欢心,父皇爱屋及乌,最宠爱她, 她的母亲去后,父皇更加疼惜。三皇子有自己的母亲悉心呵护,只有他, 年幼时母亲病逝,父皇常常想不起这个儿子,以至于无人理睬。

    其后至殷朝为质,在同文馆受尽欺凌,父皇更是声称不要他了。

    到了岳州洞庭书院后,周围都是异样的目光,杜文翰为人刻板,只有恩师关心他疼爱他,虽然他另有图谋,可是他真心感受到了关爱。

    后来又遇到楚楚,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并非一无所有。

    到如今,堪堪半生已过,依然是一无所有。

    挣扎着活下来,拼了命登上皇位,迫不及待来到殷朝,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生,在为谁忙?又能为谁忙?

    他咬着牙不停冷笑。

    有人在轻轻叩门,小声唤着:“主公,主公可起了吗?主公是不是身子有恙?”

    是小固。

    他起身下床,过去拉开门看着小固。

    小固一惊,从来面容洁净衣冠整肃的主公,光脚站着,玄色中衣半敞,露出赤铜色的精壮胸膛,下颌冒出青色的胡茬,嘴角噙着干涸的血迹,两眼满是血丝,冷冰冰看着他。

    小固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说道:“小的该死,小的惊扰了主公……”

    “拉出去乱棍打死。”符郁沉声吩咐。

    几名侍卫闻声而来,架起小固。

    小固不敢说话,他打小跟在主公身边,最了解主公的脾气,他若大声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侍卫长给手下使个眼色,侍卫们架着小固出了院门,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棍棒声。

    小固机灵有趣,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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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很喜爱他,侍卫长吩咐侍卫们打得轻些,待陛下过会儿心情好些,也许会改了主意,饶过小固。

    小固紧咬牙关忍着钻心的疼痛,他明白侍卫长的好意,却也知道主公一旦令出,从不更改。他不过是多捱些时候。

    小固被打得神魂出窍,迷迷糊糊中心想,我就要死了,主公身旁的人都会跟着倒霉,乌孙必将生灵涂炭,天下将起纷争,铁蹄将踏上殷朝的土地,这繁荣富庶的王朝,又将承受战争之苦。

    主公被恩师欺骗利用,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而主公深爱的曾楚,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小固想到殷朝美丽的太后,也许她能解开主公的心结,可惜,她是殷朝高高在上的太后,又是曾楚的表妹。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符郁关上房门躺回床上闭了眼眸,就从身边开始吧,不再贪图这些人对他的关心,也不用怀疑他们另有图谋,做真正的孤家寡人,谁也不去信赖,谁也不去依靠。

    门外有人在说话,他冷笑,这么快就又有人来找死。

    门被轻轻推开,阳光涌进屋中。

    “大胆。”他怒喝一声,眯眼向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小姑娘。

    水灵灵的小人儿,穿着粉嫩的衣裳,头上扎着双丫髻,柳眉微蹙,扑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声音清脆问道:“小姨让我来看看你,你生病了吗?”

    符郁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从梦中惊醒,再看不到她,看不到这梦中的精灵。

    她迈步往里,来到他床边,温软的小手搭上他的额头,捂一会儿笑了起来,“有些凉,没有发烧。”又看看他的脸,“脸色不太好,有些白,起来晒晒太阳,晒晒太阳就好了……”

    符郁不敢动,直挺挺躺着,看着她精致的小脸。

    她突然啊了一声,松开覆在他额头上的手,紧紧捂住了嘴,定定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蹲下身,小手抚上他的脸,嘴里嚷嚷道:“爹爹,你是爹爹,是我的爹爹。”

    “放开。”符郁沉声喝道,又想找相似的人来骗我吗?他在心里冷笑。

    “爹爹不信?”她松开手,噘嘴看着他,“我拿画像给你看。”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副小小的卷轴,一点点摊开来呈现在他面前:“阿婆说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让我记住我爹爹的长相,长大后去找他。我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看。阿公说我长得像我娘,可我的眼睛像我爹爹。你看看我的眼睛……”

    符郁看着那画像,是他在殷朝时的装扮,长袍纶巾,左下角落款处用小楷写着,阿郁小像,曾楚绘于文德七年暮秋。

    再看向小姑娘的眼睛,眸色乌亮,想起楚楚所言,阿郁的眼眸像是黑曜石一样,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他坐起身直视着小姑娘的眼睛,两手开始打颤。

    “爹爹是不是爱吃糯米团子?我最爱吃糯米团子了,茂叔从同文馆给我拿去很多,没有阿婆做的好吃,我觉得阿婆做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可阿婆说娘做的比她的好吃一百倍,只是娘轻易不肯动手,只有去往洞庭湖的湖心小岛上时才肯做,她会做满满一盒子带过去,阿婆说是做给爹爹的。”小姑娘看着他,舔舔嘴唇咽一口口水,嘿嘿笑道,“说得我自己都馋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身子有些抖,几乎有些坐不稳。

    “还不信吗?看这个。”小姑娘撸起衣袖,腕上戴一根红绳,红绳上系一颗青铜的铃铛,铃铛大概小指指甲盖大小,上满刻一只仰天长啸的孤狼。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我叫符珍。”她脆生生说道。

    他慌乱起来,两手抖着掩上衣襟,手忙脚乱去系衣带,却怎么也系不上。

    小姑娘歪头看着他,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爹爹,你可真笨。”

    说着话屈膝跪到床上,伸手去为他系衣带。

    他躲避着,向外大声喊了起来:“小固,小固,侍奉朕更衣。”

    棍棒声停了下来。

    他看着固执为自己系衣带的女儿,小心翼翼问道:“爹爹这样狼狈,可让你失望了?”

    “都叫我珍珍,爹爹也叫我珍珍吧。”女儿仰起小脸笑看着他,摇头说道,“爹爹比画像中还要好看,珍珍没有失望。”

    他吸了一下鼻子。

    珍珍为他系好衣带,向他怀中依偎过来,两手搂住他脖子:“爹爹,珍珍终于见到爹爹了。”

    伸出手圈住女儿,却保持着距离,不敢挨近她的小身子。

    女儿却靠他更紧了些,声音软软说道:“以后珍珍陪着爹爹,再也不分开。”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不哭,爹爹不哭。”女儿的小手为他抹着眼泪。

    他想笑,唇角硬生生翘了一下,眼泪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爹爹没出息。”珍珍叹一口气,卷起袖子抹上他脸,一下一下,眼泪越抹越多,润湿了珍珍的衣袖。

    “真是的,新衣裳,被爹爹给弄脏了。”珍珍噘嘴看着他。

    忙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两手狠命搓几下脸,唇角上翘挤出一张陪笑的脸:“爹爹错了,是爹爹不好。这样的衣裳,爹爹给珍珍做一千件一万件。”

    珍珍哦一声笑了起来,张开两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用一千件一万件,要十件就好,各种颜色的,除了黑色,我不喜欢黑色,不过爹爹穿黑色还是挺好看的。”

    他也跟着笑,十年没有笑过,笑得很难受,依然使劲笑着,看起来傻乎乎的。

    珍珍拍一下他脸,叹气说道:“爹爹,你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起来可真傻。茂叔也是不笑的时候好看,笑的时候嬉皮笑脸,像是在打歪主意,荣叔笑和不笑都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像是冬天里的太阳。”

    他想收住笑,可怎么也收不住,嘴角咧得更大,甚至笑出了声:“爹爹不是笑起来傻,爹爹是本来就傻,是个大傻子。”

    笑着眼睛又湿润了:“珍珍,爹爹问你一句话,你娘她,可有墓地吗?”

    “有啊。”珍珍点头,“就在洞庭湖的湖心小岛上,在一座茅草屋旁边,娘的墓地朝着北方,因为娘临终前说过,从那里一路往北,就可以到达乌孙。”

    他的眼泪又滴落下来,看珍珍噘了嘴,又连忙忍住眼泪挤出笑容。

    小固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主公流着泪在笑,呆愣着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盛衣裳的托盘,不敢进也不敢退。

    符郁背过脸去,摆摆手道:“衣裳搁着,好生养伤去,伤好了再来服侍。”

    珍珍跑过来接过他手中托盘,脆生生说道:“小哥哥既受伤了,我来服侍爹爹。”

    小固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带着哭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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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多谢公主救命大恩。”

    符郁挑了眉,怎么不谢我?

    随即又笑了,他知道对珍珍忠心更好,以后所有对朕忠心的人,先要忠于珍珍。

    第67章 传书

    听到张淮禀报, 温雅松一口气。

    初见珍珍,恍然是表姐再世,于自己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珍珍在她身旁月余,活泼娇憨,带给她许多惊喜快乐感动,更是爱不释手。

    她决意不让符郁知道珍珍的存在。

    可是冯茂那日一席话,又让她犯了思量。符郁被自己的老师欺骗多年,又痛失所爱, 他的愤怒自责她全看在眼里,如今他一无所有,若冯茂所说心里已空, 他暴躁易怒,过分勤勉得处理政务, 疯狂得吹箫,动辄重罚身边的人, 他可会变成桀纣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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