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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丁丁冬

    孙智周呈上榜单,太后略略扫了一眼,啪一声扣在案头,冷眼看了过来。

    孙智周心中一惊, 就听太后问道:“大才子秦渭,孙相可听说过此人?”

    “秦公子才名动天下,臣自然听过。”孙智周小心回着话, 心里飞快琢磨,秦渭此人清高自诩, 视功名如粪土,醉心于学问诗词字画, 他鄙视科举天下皆知,太后为何问起此人?

    “若是秦渭参加会试,孙相觉得他在贡榜上会排第几?”太后又问。

    “按理来说状元非他莫属,不过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也许今科另出奇才, 榜眼不能十拿九稳,探花总是他的。”孙智周圆滑作答。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三鼎甲, 也该名利前茅吧?”太后问道。

    “那是自然。”孙智周拱拱手。

    “众位臣工觉得呢?”太后目光扫过众人。

    “他就算梦游,也能进一甲。”方太师一语中的,众人忙忙附和,“太师说得没错,臣等也是此意。”

    太后嗯了一声,扭脸问薛明:“秦公子可到了?”

    薛明忙说到了,太后说声让他进来,就听外面一声宣:“宣秦渭觐见。”

    宣声落下,一位身形清瘦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来到太后面前躬身施礼:“草民秦渭见过太后。”

    太后说一声免礼,秦渭抬眸看向太后,微微一笑。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一声赐座。

    秦渭回身冲众位大臣拱拱手,坦然坐了下来。

    荣恪睨过去,他大胆直视着雅雅,笑容有些奇怪,雅雅不以为杵,回报他以微笑,两个人之间这情形,好像是见了老熟人一般,对了,这秦渭是江宁人,难不成竟是雅雅的旧识?熟识到何种程度?雅雅面容憔悴,可是因为要见到他,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

    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状元非他莫属?梦游也能进一甲?

    再看此人相貌,斯文俊秀风度翩翩,玉面含笑双眸含情,自有一种风流态度。

    荣恪心里不是滋味,感觉酸溜溜的。

    就听太后说道:“秦渭,你说说吧。”

    “草民家中有一户佃农,他的儿子叫做范庸,范庸从小喜爱读书,他算不上聪明,但为人踏实上进勤奋好学,十几载寒窗,三次秋闱不中,四年前总算是中了,三年前春闱落榜,去岁恩科又是败兴而归,两次赴京花光了家中积蓄,回到家中看着四壁皆空,年过三旬没有娶妻,不由潸然泪下,夜半到了村中河边投水自尽,所幸被人救了上来,虽留了一条性命,人却有些疯癫了。家中父母年事已高,长姐远嫁,一家人过得甚是凄惨。夏日的时候,草民前往乡间作画,知道了他的事,便去往他家中仔细看了他以前写的文章,以他的才学,草民敢拿脑袋担保,至少能进二甲。”秦渭不紧不慢说道。

    孙智周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范庸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印象。

    大臣们屏息等着秦渭接下来要说的话。

    “草民不服气,便给一位儿时好友去信,这位好友位高权重,她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今年正月的时候,草民早早到了京城,用范庸的名字参加春闱,自然了,草民在州府使了一些银子,打通了一些关节,是以,冒名顶替十分顺利。”秦渭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考试的时候,草民用了全力,想来最终如草民所料,依然会名落孙山。”

    “为何呢?”太后缓声问道,“依你的才学怎么会名落孙山?难道我们这些考官都是瞎子不成”

    “若草民以秦渭之名,自会榜上有名。”秦渭唇角嘲讽的笑意更深,“可草民用的是范庸之名,范庸出身佃农无权无势,在士林中没有名气,没有多余的银两去贿赂一应官员,又怎会上榜?”

    “满口胡言。”孙智周大声斥道,“依你所说,我朝科举便是儿戏吗?”

    “是不是儿戏孙相心中有数,不必来问我。”秦渭看着他冷笑,“我倒想问问孙相,这天底下各州各县有多少个范庸?就因为无权无势没有名气没有银子,被不公对待名落孙山,数载寒窗毁于一旦,又有多少无能的蠢材,被录用到各地为官,祸害天下百姓?”

    他咄咄逼人,丝毫不将当朝相国放在眼里,一名礼部官员跳出来大声道:“恃才自傲,胡言乱语。”

    “秦公子是不是胡言乱语,一查便知。”太后笑笑,“将范庸的卷子拿来,几位大学士当堂阅看。”

    卷子飞速送来,方太师看过连连摇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孙智周接了过去,冷笑着看向秦渭。秦渭说声且慢,走过去瞧了一眼说道:“启禀太后,草民的卷子被掉包了。”

    太后吩咐一声拿纸笔来,命秦渭将考试时的文章再写一篇,回头逐一查对。

    秦渭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好后呈了上去。

    太后看向孙智周,缓声说道:“此次春闱所有考官全部羁押,等待查问。方太师与两位少师领头,带着翰林院众位翰林学士从头阅卷,给你们七日,三月初八前将重新拟好的榜单呈上。”

    全部羁押?包括我?我可什么都没干,荣恪看向温雅,她正看着秦渭,吩咐道:“秦公子留下,我还有话问你,其余人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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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荣恪随着众人告退,愤愤得想,从进来时起,她一眼也没看过我。

    心里冷哼一声,她小时候男童装扮亲过那么多人,这秦渭不会是其中一个吧?这会儿留下他不是有话要问,是要叙旧吧?

    出了垂拱殿,翟冲带着内禁卫围了上来,对孙智周为首的众位考官说道:“太后有命,将各位大人暂押庆宁宫,各位大人请。”

    庆宁宫乃是太子居所,如今正闲着,与大内只隔一条小街,倒是选的好地方。

    荣恪跟在众人后面,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向殿中,官员们都陆续出来了,殿中就剩了她和秦渭。

    心里连连冷哼着,咬牙看向翟冲,派蒙阔带人押送我们就行了,你倒是到窗户底下守着去呀,帮我听听她和那秦渭说些什么。

    翟冲没理他,可能是没领会他的意思,亲自带领一队禁卫将一众官员送至庆宁宫。

    荣恪沿途悻悻,怏怏不乐。

    翟冲布置好岗哨刚要回转,鲍正清走了过来,拱拱手道:“我这里有一封密折,烦请翟统领交给太后。”

    翟冲接过去点点头,说声放心。

    荣恪看过去,鲍正清正瞪着他,心中一凛冲淡了满腔酸意,追上翟冲说道:“我也有密折。”

    翟冲一伸手,荣恪陪个笑脸:“口头的,就三个名字,翟统领可要记清楚了。”

    翟冲瞪他一眼:“说吧。”

    拿着奏折默念着名字回到垂拱殿,太后正在东暖阁中与秦渭交谈。

    就听秦渭说道:“我到了京城后住在京中状元楼,暗地里仔细打听,那些人口风都很紧,我因为冒范庸的名,也不好使银子,就打听到这些,详细的还要太后去查。”

    “科考舞弊,断不能轻纵,我定会严查。”温雅说着话,吩咐柳姑姑上茶。

    秦渭端起茶盏,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尊贵雍容的她,轻叹一声说道:“雅雅,一别五载,没曾想宫中相见。刚刚在垂拱殿一眼瞧见你,人还是那个人,容颜还是那样的容颜,却不一样了。你当年执意进宫,就为了今日?”

    “后宅琐碎,我想要逃离,表姐沉冤未雪,我想要离乌孙二皇子近一些,最让我心动的,就是先帝说会让我尽情施展。”温雅笑看着他,“许多事,做了才知道其中滋味,这两年酸甜苦辣皆有,不过,我从未后悔。你怎么样?这些年都还好吗?”

    秦渭摇头:“当年收到你的书信,连夜从书院赶回,只看到你登上龙船的背影,我骑着马沿着运河一路追到洛阳……”

    温雅瞠大了眼,秦渭无奈苦笑:“我引起了内禁卫的怀疑,几个面目凶恶的人过来盘问我,得知我是江宁秦家的人,对我还算客气,训斥一通后派一队胸背熊腰的士兵,一路将我押送回了江宁,我沉浸在悔恨当中,有半年足不出户。你及笄之后,我曾上门提亲,温大人斥我放浪形骸不知上进,将我轰了出来。我后悔没有带着你私奔,天地之大,我们远走高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窗外挺拔站立的翟冲身形一动,回过头来。

    温雅默然半晌,叹口气说道:“我竟不知。”

    “我犹豫着要不要考取功名,犹豫中收到了你要进宫的书信。”秦渭看着她,“我虽后悔,却知道你的抱负,我也知道睿宗皇帝会给你更多,我忍着从来不给你写信,可是两年前听到睿宗皇帝驾崩,我忍不住了。他给了你很多,却也将你圈进了牢笼。雅雅,这次上京,我不准备回去了。”

    “你这样的大才,若肯进朝堂做官,我求之不得。”温雅笑道,“你恢复本名金榜题名,做今科状元可好?”

    秦渭笑笑,说一声好。

    第92章 狂徒

    礼部尚书鲍正清参镇国公荣恪作为副主考, 在贡院中纵酒贪杯,并让女人假扮杂役混进贡院淫乐,风气败坏人神共愤,恳请太后严惩。

    温雅搁下奏折摇着头笑,如此偷懒,可是胸有成竹吗?

    再看向翟冲写下的三个名字,说是镇国公交待的,蹙着眉头心想,这是诱着我跟他见面呢, 手指在三个名字上划着圈,吩咐翟冲道:“将鲍尚书带过来。”

    荣恪眼巴巴瞧着鲍正清跟着翟冲走了,再一想翟冲宣召前悄悄跟他说过的话, 那个秦渭是雅雅的青梅竹马,还上门求过亲, 他为了雅雅,决定要入朝为官, 心头翻腾起伏着咬牙不已,给了你三个名字,为何还不见我?

    鲍正清走进来,太后赐了他座,笑说道:“镇国公在贡院纵酒贪杯荒淫取乐, 鲍尚书可亲眼瞧见了?”

    “穿了男装的女杂役是他自己说的,他问臣要不要,臣乃是揣度, 纵酒贪杯确实是真,臣常常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鲍正清实话实说。

    “是我让镇国公去贡院调查科考舞弊,他如此做,只是为了迷惑旁人,鲍尚书不必在意。”太后笑道。

    鲍正清恍然:“臣本来对镇国公印象颇好,可他在贡院中种种行为,着实令臣生气。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太后点点头递过一张字条:“鲍尚书可知道这三个名字?”

    鲍正清仔细看着:“都是今科举子,有两个上榜的,有一个落榜的。”

    “文章都怎么样呢?”太后问道。

    鲍正清摇头:“我朝规矩,考生卷子糊名,可糊名后依然可以辨认字迹,是以要由誊录院另行誊录。今科既有秦渭卷子被换一事,看来是誊录院做了手脚,这文章好坏就难说了。”

    温雅想了想,吩咐传刑部黄忠魏如过来,将那三个名字递过去,对他们说道:“你们找到这三个人,他们的文章如何,是否上榜,都做了什么,都仔细盘问。”

    次日魏如前来回话:“那三个人说没有镇国公吩咐,一个字也不能说。”

    温雅气道:“那就用刑,看他们说还是不说。”

    “臣以为,与其动刑,还不如太后召镇国公前来询问。”魏如小心翼翼建言,他因镇国公才得以升迁,并有了在太后面前说话的机会,那三个人既然是镇国公的人,他还是要维护的。

    太后摆摆手:“我再想想。”

    魏如退出去,打发随从找到秦义,让他给镇国公递个话,交待了这三名举子的事。

    温雅按捺不住好奇心,午后传命让荣恪觐见,打定了主意公事公办,不对他假以辞色。

    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进门后,竟不行礼拜见,而是径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就亲,她挣不过他,只能狠狠瞪着他以示抗议。

    翟冲也惊着了,片刻呆愣之后,连忙大步绕着东暖阁转圈,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柳真悄悄关了后门,静静立在门外守着。

    他任性尽情霸道恣意,将她淋漓尽致亲了个够,粗喘着松开她,她刚要说话,他的手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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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唇,双眸里燃着火看着她:“我在贡院关了一个月才见到你,就不能悄悄看我一眼?你要查科考舞弊,我查出来了,你怎么故意不见我?为何躲着我?我跟你说过,让我见不到你,就是对我最严苛的刑罚,对吗?点头或摇头。”

    温雅点了点头,他的眸子中烈火更炙:“你说过,以后不会再将你发配流放了,有没有?”

    她又点了点头,他咬一下牙:“你说过,你是我的,可是当真的?”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定定看着她。

    他松开手,拧眉瞧着她说道:“我不用点头或摇头,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当真的?”

    “是当真的。可是……”他不容她说下去,手又捂了上来,“你不想理我,是因为你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那个秦渭?你小时候是不是亲过他?”

    她张口咬在他掌心,他吃痛松开了手,她看着他大声说道:“没错,我亲过他,他小时候粉雕玉琢分外好看,我最喜欢亲他了,他是我亲的最多的一个。”

    荣恪瞪着她:“你听到他曾经上门求亲,心疼了是吗?所以要将他留在身边为官?”

    “是,你说的都对,我心疼他,所以不想理你。”温雅整理着被他揉乱的衣衫,愤愤说道。

    荣恪站起身原地转个圈,咬牙道:“我去杀了他。”

    “你回来。”温雅喊一声,他却不理,大步向外走去。

    只得起身追了过去,一把揪住他手,紧紧攥住了说道:“你敢招惹他,我,我就再不理你。”

    他定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眸中的火光黯淡下去,浮上些委屈,轻声道:“多日不见,好不容易见着了,我看你脸色憔悴眼眸发青,都要心疼死了,想要问问你是不是有为难的事,可任我怎么做,你都不肯理我。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我不信是因为区区一个秦渭,究竟为什么?”

    她攥着他手,另一手抚摩上他的掌心,欲言又止。半晌松开他手,低声说道:“这里是垂拱殿,是议事的地方,不是卿卿我我的场所,我们先说正事。”

    她坐了回去,喝几口茶镇定了情绪说道:“镇国公坐下说话。”

    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先坐下,可好?”她无奈叹气,“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等科考的事一了,我到万岁山跟你说去。”

    他这才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开口说道:“那三个人,原来是我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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