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多珍重

    美景撇撇嘴，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镜子：“谢谢你送我这么贵的鞋子，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也不可能。”

    蔚青城提笔签字，不以为然道：“我的彩礼肯定不止一双鞋子，这一双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说到工资，生活的压迫感再次席卷而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蔚青城连一个钢镚都没让她看见过，又不是发不起工资，非要拖欠，这可不是好习惯。

    “可别提工资了，一提工资，我就想跳河，我都快忘记人民币长什么样子了……”

    蔚青城很礼貌地向营业员小姐询问：“你这里有一百元现金吗？借我用几秒钟。”

    很快，粉红的百元大钞被立在美景的眼前，他还不忘将钱来回翻面，方便她看得更清楚：“人民币长这个样子，看清楚了吗？”

    美景眼珠瞪得圆溜溜的，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粉红大钞，蔚青城以为她会一巴掌把自己的手腕打到一边去，顺便呛他两句，谁知美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着他的指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仅想起了它的样子，我还想起了它的味道！”

    蔚青城下意识地把钱放到鼻尖，也闻了闻：“嗯，铜臭味。”

    美景调皮地笑起来，发出甜美动人的声音，蔚青城也跟着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他一笑，她就愣住了。

    原来那么冷的一个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笑过的原因，他的笑容里竟透着一丝腼腆，可即使专卖店里这么明亮的灯光，还是没能挡住他微笑时周身散发出来的夺目光芒。

    他将百元大钞还给营业员，准备和美景离开，营业员拿着他刚刚签字的银联单不可置信地问：“请问您是写《他杀》的作家蔚青城吗？”

    蔚青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嗯。”

    “抱歉，打扰您了，我真的是太喜欢您的作品了，这本书我看了整整四遍！”她真的很激动，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红得快滴出血了。

    《他杀》这本书美景也看过，讲述的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十六岁的少年——子禾因为一场梦而怀疑自己拥有外星血统。他没有上过学，却拥有丰富的物理学和天文学知识，莫名地热爱太空。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甚至几次经历死亡，他怀疑过周围所有的人，写下密密麻麻的拯救自我的计划，他推断有人要从另外一个空间进入他所在的空间要将他置于死地，直到他遇见建筑师凯文。他俩一起来寻找真相，最后他在凯文的家里杀了凯文并自杀，警方赶到后，发现安装在凯文别墅的摄像头记录了一切。少年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其实是五十三岁的前科学家，根本不是孤儿，而建筑师凯文，是为了治愈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父亲而成为了精神科医生的儿子。

    故事从一开始就通过不断地制造悬念而引人入胜，直到最后整本书快看完了，才道出这个逆天的真相。这是一本可以让人一口气读完又一口气叹息出来的好作品。

    子禾分裂出来的每一个人格都鲜明有特色，子禾的坚强和脆弱，光明和阴暗，以及种种惊恐到近乎崩溃的边缘，都具有极强的代入感。

    只不过，她看的不是正版，而是她在网上下载了的盗版，当时因为这件事还被蔚青城的小粉丝何培数落了一顿，说什么一定要支持正版，这样才对得起蔚青城那么用心的文字。

    当时的美景是不屑的，她倒不是真的舍不得花三十几块钱买一本评分很高的好书，只是恰好遇到了盗版，并没有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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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事进行思想上的升华，反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而已。

    后来，她认识了蔚青城，亲眼看到他为了推敲一部作品整夜坐在台灯下，看到他为了一些资料而捧着字典翻看意大利文的书籍，还有在她看来和羊肉串一样的阿拉伯语书籍，那时候她才懂得，没有哪一样成功是偶然的。

    他的父母是画家，只看得到感受得到绘画是需要耗费心血的，却没有看到他的用心。

    在很多人看来，写作是需要与生俱来的天赋的，或许这是真的，但这不能说明，拥有天赋的人就不需要努力。

    蔚青城值得被崇拜，这毋庸置疑。有人这样喜欢她的老板，她竟有一丝小小的骄傲和自豪。

    女营业员请求他为自己签个名，因为今天刚好是她的生日，虽然这违反了她的工作规定。

    蔚青城很大方地在她的笔记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能不能帮我写一句话？”女营业员感动不已，不好意思地要求道。

    蔚青城仍不吝啬，在他的名字下面按着对方的要求铿锵有力地写下：一句话。

    翘首期盼的女营业员：“……”

    踮起脚丫看热闹的美景：“……”

    “有什么问题吗？”他将笔记本还回去，不明所以地看着营业员。

    对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您真可爱。”

    可爱？难道不是智障？美景想。

    离开专卖店，美景再次带他踏上公交车，蔚青城不知道她还要搞什么幺蛾子，难道这是要进行公交车一日游吗……

    “作家大人，我也很喜欢《他杀》，你什么时候送给我一本签名书呢？”

    “自己去买，我没有。”

    “那你倒是给我发工资啊！”美景说完这句话，蔚青城又好久没理她，美景啧啧两声，“看吧，看吧，一说到工资，就没话说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突然的反问把美景问得一头雾水。她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怎么了！我要工资，怎么就叫脑子有病！农民不用生活的呀！卫生巾都要重复利用了，穷得口袋比脸都干净，咋不能要钱了！”

    “卡就在你手里，你自己不会取钱吗？”他皱眉。

    美景生气地抱膀：“不会！你又没说可以取工资，我一毛钱都不敢乱花，我可不想犯法！”

    “……”

    她跷起二郎腿仔细欣赏起自己的新鞋子，爱到深处还忍不住摸一把，忽然之间，就想起来刚刚在酒店大堂看到的画面，遥远穿着她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鞋子和别的女孩去开房，心生生被捅了一刀，又疼又恨。

    她的情绪写在脸上，他看在了眼里。

    “岑美景，你需不需要看一下心理医生？”

    “嗯？”美景一脸茫然，“为什么？”

    “为什么一下子开心得像个孩子，一下子难过得像个傻子？”

    这个形容虽然不好听，但很贴切，她低落地扭头看向窗外：“要是你刚刚分手的前女友穿着你买给她的新鞋去和别的男人开房，你也会像我这样，难过得像个傻子。”

    “我不会。”他笃定道，“如果我决定分手，她对我来说就是路人，穿什么都和我无关，裸奔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行行行，你财大气粗，行了吧，我那可是省吃俭用……算了不说了。”

    “所以呢？”他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一个男人穿着你省吃俭用送的鞋子却和别的女人去酒店翻云覆雨，这种人还值得你费神吗？我觉得，你应该把精力都放在我身上。”

    “哦。”美景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在吃醋。”

    美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的脸上却是写满真诚，她有点想笑了，可是又觉得人家这样认真，她笑出来不太好，一忍再忍以后，她还是没忍住，把刚刚女店员对他的评价再一次送给他：“作家大人，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

    蔚青城可不觉得“可爱”这两个字是赞美，他郁闷地将身体转向另一边，不再搭理她。

    整整十六站，从城市的中间坐到城市的边缘。

    他和美景一起下车，站在老旧的路灯下观察周围破败的楼房。

    美景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又深又长的巷子里面照了照，远处已经没有路灯，脚下的路也因常年失修而变得坑坑洼洼。

    “再往前面走十分钟就是我家了，今天晚上就先住在我家里。丑话说在前面，我家可是很普通的家庭，没有你家里的那些高级生活用品，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我去和我妹妹睡。还有，我们要悄悄地进去，不要弄出较大的声音，我妈一直睡眠不好，被吵醒了就很难睡着。”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美景家楼下，刚一拉开一楼的大铁门，就见一团白影从两人中间一闪而过。美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狠狠地一跺脚：“好像是猫，哪里来的，吓死人了。”她见蔚青城十分淡定，忍不住好奇，“你怎么不害怕？”

    “一只猫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一栋很神奇的居民楼，只有双数楼层的灯才亮，也就是说，一楼、三楼以及美景家所在的五楼都是昏昏暗暗的，双数楼层的小灯泡也亮不到哪里去，只能发散出来一丝丝微弱的黄色光。

    只差一点点，他都要以为这里就是现实中的贫民窟了。

    至于美景家这扇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看起来则比美景年轻不了多少。

    “你在这里长大的？”他的声音不大，和平时一样，但在深夜的走廊里还是显得有些洪亮。

    正在掏钥匙的美景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嘘、嘘！”

    “……”

    “我是从小就住在这里的。”她压低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又说，“不过，这房子可不是我家的，我爸妈买不起这里的房子，租了很多年倒是真的。”

    “那你父母，也是挺没本事的，这么多年都没赚到一套房子。”他的声音还是如正常一般，美景生气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并且掐疼了他。蔚青城皱眉，心想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不承认自己是恃宠而骄，居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没见过哪个助理敢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板。

    “你懂什么，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了解别人家的情况就不要乱说。对了，我家有一只傻狗，不会咬人、不会叫，只会摇尾巴，你不要被吓到。”

    她尽量放轻动作，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的程度可以看出她是多么孝顺的一个孩子，只是，很像进别人家的门，和小偷一样，不发出声音，也不代表一定要弯着腰走路啊。

    门一开，门口果然站着一只长着地包天大牙的哈巴狗，这丑陋的程度堪比外星狗。美景没有介绍错，这只狗真的不会叫，只是一个劲地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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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大概是年纪也很大了，摇了一会就累了，没什么精神地回到自己窝里趴好。

    美景没有开灯，用手机的手电筒探清客厅的情况之后，对站在门口的蔚青城勾了勾手，可他才迈一步，就一脚将美景脱在门口的拖鞋踢出老远，撞在了立在洗手间门口的不锈钢盆，发出嗡的一声。

    美景猛地回身，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捂住蔚青城的嘴巴：“嘘！”

    蔚青城显得有些无辜，这是脚踢的，又不是他喊的，捂嘴有什么用。

    过了好一会儿，美景确定母亲的房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就是说，她并没有醒过来，才慢慢松开蔚青城的嘴巴，带着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开门，关门，再开灯。

    有着足够年头的复古灯罩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线，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一张铺着碎花旧床单的小床，一个简单的小衣柜，书桌上干净整齐，椅子上套着自家做的碎花椅垫，衣柜旁边摞起高高的鞋盒子，窗台上摆着两盆……

    嗯？两盆葱？这家人吃葱都不用买的，直接自己种？那床底下会不会有一盆泥土，上面种着生菜、白菜，洗手间里会不会养着一只猪？

    美景正在从柜子里拿新的枕巾出来，看到他用一种看待奇葩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压低声音道：“看什么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还没带男孩子回过家呢，而且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我家里很简陋的，不过还是很干净的，对不对？这个新的枕巾是我参加校文艺会演的纪念品，没人睡过的，放心好了。”

    她像模像样地抖开枕巾，粉蓝色的小碎花上面刺绣着某某大学的字样。

    美景将他安置好后，又从柜子里抱出来一个枕头，准备去隔壁房间和妹妹一起睡。蔚青城见她要走，当即黑脸：“你要去哪里？”

    “你说话的声音不会小点吗？我就在隔壁房间，不会把你扔下不管的，我和我妹妹睡。”

    “不行。”他当即否决。

    美景不乐意地一歪脑袋：“凭啥不行？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高级公寓啊，这可是我家，我的地盘我做主，我爱在哪睡就在哪睡。”

    “你以前不是一直和我在一个房间里睡的吗？”

    “那是睡猫窝！那是被你吓的，是被逼无奈！”

    “那你现在也可以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你睡地上。”

    美景低下视线看了一眼自家的地板砖，因为太过老旧，有好几块都碎裂开来，丑陋极了，她哼了一声，将手掌握在门把手上：“我才不睡地上，要睡你自己睡吧，以后我都不跟你一个房间睡了。你现在是个有阴谋的流氓，为了我自己的贞洁，我必须远离你。”刚要开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来，眼睛眯起来坏坏地笑，“对了，作家大人，这个房间以前是我外婆住的，要是半夜有个短头发、小眼睛的老太太和你聊天，你可不要害怕哦！”

    “你外婆很想你。”他坐在床上，语气十分淡然地说道。

    “嗯？”美景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从我们进你家门开始，她就跟着你，从客厅到卧室，现在在你身后，可能是要跟着你一起出去。”

    虽然她很爱她的外婆，也很明确自己是唯物主义者，可还是忍不住后背发凉。她抱着枕头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好一会才说：“我……我，我告诉你，我是我外婆亲生的，不对，我是我外婆亲生的女儿亲生的，我外婆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反倒是你，你是外来人口，无端地霸占她的房间、她的床，还龌龊地想要霸占她的外孙女，你可要小心了。”

    蔚青城的胆子是大破天际的，他认为世间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源自于人心，心里若是将他们描绘成可怕的样子，那他们就是可怕的，心里若是将他们描绘成和善的样子，那他们就是和善的。

    “没关系，在这间房子里，你去哪，你外婆就去哪，她打扰不到我。”

    美景瞬间愁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你怎么这样啊！”

    他淡定地拍拍身边的被子：“我是这样的，不过，你可以和我睡在一起，我能保护你，最起码我可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也可以帮你们沟通一下感情。”

    “我呸！”她两眼一闭，拧开门把手就冲出房间。

    美景还是有一点点倔强，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对她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所以，他也知道美景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便自己走到门口关了灯，打开窗，躺回床上。

    他并不是很困，脑子里的思绪很乱，不像平时的自己，或许是因为父母回来又闹得不可开交，或许是因为越来越发觉自己对美景的感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