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一大一小,忽然就这样沉默下去。
帐篷外头一直在关注着动静的周啸天长久听不见声音,有些发急,忍不住出声道:“余娘子,那孩子醒来了情形可还好”
小孩子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余绽的脸。
“外头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在关切着你的病,姐姐是大夫,得先给你看脉,其他的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说吧”
余绽温柔地安抚了小孩子,托着他的手腕,凝神静气,仔细听了脉息,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病情已经控制住,只要按时吃药,好生调养,要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
能活下来,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可小孩子的脸上却一片茫然:“山寨里得了这个病的人,都死了……”
余绽心底一颤,微微弯腰,与小孩子平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名字……我家姓毛,我娘叫我幺儿,寨子里的人都叫我毛小弟。”小孩子有一瞬间的无措。
“那毛小弟,我能不能问问你,山寨里的事情”余绽小心地观察着毛小弟的表情。
果然,劫后余生的小孩子脸上立即浮现出巨大的恐慌,手一伸,紧紧地抓住了余绽的衣袖,牙齿格格地响:“不,不!山寨没了……三寨主和四寨主把所有的人都杀了,还放了一把火……”
虚弱的毛小弟完全禁不住那样残忍场面的再度回想,脸色惨白,身子一晃,便再度昏了过去。
余绽一把抱住他,叹了口气,把他放平躺好,轻轻在他手掌上揉捏片刻。只见孩子绷紧的脸庞渐渐地松弛了下来,手脚也安顺地放在身侧,沉沉睡去。
 
第105章 相传终不忘
“余娘子是万民生佛,怎么就不能立生祠!”
“老丈说的也对……”
“我不过是个大夫。大夫的本职就是治病救人。
“何况,散播消息、救下毛小弟、不令那四个人连累魏县的是寇连,连夜赶来帮忙、连自家的药材铺子都掏空的是各位前辈,守护百姓、不眠不休的是三班衙役、诸位官府。
“就算有功,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真给我立生祠,难道把大家伙儿也塑了搁在里头配享不成!”
“此事又不是我说的,余娘子别冲着我来……”
“你是县令,我当然只对着你说!”
“余娘子……”
“哦,还有这位杜嫂。听说县里防疫的各项法子,多亏了她奔走解说,不知道帮了多少忙,是不是也要把她也塑进去!”
“余娘子,这是好事……”
“凭天下的好事多如牛毛,我不喜欢,你们就不能乱来!”
“哎,哎哎余娘子!”
“这怎么还气跑了……”
怒气冲冲的余绽甩下一屋子人,脚步一错让开祖希,横肘挥拳放倒寇连,竟是施展了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连魏县的官府、百姓,和各位驰援的大夫,都傻了眼。
“这可真是好事,她怎么气成了这个样子”穆瑞的脸都皱了起来。
祖希和寇连却同时感慨:“余娘子真是一身好功夫!”
“余娘子神仙一般,必定比寻常人聪明……这立生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好处”
给穆瑞祖希等人帮了十几天忙的杜嫂当着这样多的人也不怯场,转向吴夔,直言询问。
吴夔迟疑地摇头,若有所思。
“余娘子是要去京城的。”
一众人中年纪最大的老大夫孟春林一直沉吟,此时终于徐徐开口,捋着银白长髯发了话:
“那是个是非窝子。倘若真有人拿这个事情,反过头来说她仗着夜神医的药方沽名钓誉,咱们这些人,怕是不可能赶过去替她作证、帮她反驳。
“说到底,不过是魏县的百姓们感激她,想要好生谢谢她。
“这种事,自己心里记着就好。生祠云者,即便立起来了,难道余娘子还能每年因此多吃两块肉不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就算了罢!”
众人面面相觑。
“孟老的话有道理。”吴夔做了决定,对作为百姓代表来说话的老者和杜嫂道:“咱们魏县心里感激余娘子就好,莫要做得多了,反而给她惹麻烦。”
杜嫂松了口气,立即点头:
“能不逆着余娘子的意思,自然是最好。我们这就去跟大家伙儿解释。”
那老者是被余绽治好的疫病患者,仍旧心有不甘,还待要争辩时,杜嫂轻轻拽了拽他:
“您倒是想感谢余娘子呢,还是想给她添堵呢”
“有了生祠,就能供奉,日后余娘子升天,那玉帝是要看她的功德簿子的!若是瞧见了生祠香火多,说不定就能给余娘子封个大官……”
老者唠唠叨叨。
杜嫂一边扶着他出去,一边轻声解释:“您说的本有道理。可若是京城的皇帝陛下觉得那样一来,是玉帝在跟他抢人,一怒之下,反而判了余娘子有罪,那怎么办”
“她治病救人,哪里来的罪!”
“余娘子这样好,妒忌她的人肯定多。戏文上说,哪个皇帝身边都有奸臣。若是奸臣陷害余娘子呢……”
声音渐渐不闻。
可这番村言村语,却令众人都转过弯来,一致同意:什么生祠,不立!
又过了两天,魏县的疫区里已经都是病情好转的患者了。
就连小小的毛小弟,都被杜嫂接回了自己家,当做亲儿子记在了县衙的户房簿籍上。
“朝廷赈济的人来了!头一批的粮草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又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众人喜出望外。
库里已经颗粒皆无,药材也全部告罄。
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都揪下来的吴夔听见这个消息,简直要开心得痛哭流
第106章 彼真此假俱迷人
就在余绽暗自琢磨着宁王南虢的时候,京城往魏县的路上,驿站之中,南虢也正在琢磨她。
“一个小小的女子,有什么可琢磨的”南虢最信任的清客司马淮阳对整个余家都嗤之以鼻,何况一个小丫头。
宁王南虢一身青衫,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银盏,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圆月出神,过了一时,方慢慢地说:
“韩震要给他的幺子韩枢求娶此女。”
司马淮阳皱着眉,用力揪着自己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这个消息我也知道。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余家凭他上天,也改不了幽州出身。韩震从当年就跟萧家不对头,这余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应了他的求娶。
“这个所谓的求娶,说白了,不过是韩震向萧家示威挑衅罢了。余家女,乃至整个余家,适逢其会,池鱼之殃而已。”
“寒亭落到了萧家手里……”
南虢说了这一句便顿住,望着圆月许久,方又开口,“你可知道那女子的生辰八字”
司马淮阳莫名其妙:“不知。”
“咱们临出发时,韩震送了那女子的八字来给我看了。”南虢慢慢踱回桌边,自斟自饮,连毕三杯酒。
然后看着手里的银盏,自嘲地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此女,与小蓬莱上我那可怜的侄女儿,乃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出生的。”
司马淮阳揪着胡子的手一颤,脸色剧变:“什么!”
“不仅如此。此女的父母、兄弟、姐妹,加在一起,与我大夏皇室,几成对峙。”
南虢一直低头垂眸,看似平静。
然而,手里的银盏,已经被他悄悄地捏成了一块银饼。
“是以,严师口中那位祸乱天下的妖星,并非长公主殿下,而是此女!”司马淮阳止不住地发抖,握住桌子一边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南虢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银饼随手抛在桌上,双手负后,慢慢走回窗前,继续仰望圆月:
“不清楚。也许是此女,也许是忱忱……又或者,是她们二人……”
司马淮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静了一些,再度直起腰背,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洒然:“那么王爷有什么打算”
南虢没有说话。
“幽州传来的消息,此女明艳,萧家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公子十分倾心……”司马淮阳觑着他的侧脸,试探道。
南虢的肩头微微松了松。
司马淮阳也便跟着往后一坐,微笑道:“任是再怎样的女娃娃,若是碰上了咱们的莲郡王,怕也是会要失魂的。这回倒是巧了……”
南虢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然后继续看向天外,轻声喟叹:
“若是……我那可怜的侄女儿啊……”
……
……
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余绽把魏县的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再收拾好了行李。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寇连。
这个昔日的贼一旦凑上来,几乎牛皮糖一样,直接缠得连锤子都只得替他跟余绽讲情:
“咱们在京城两眼一抹黑。虽然阿回去打了前站,但怎样都不如寇连本就是当地人。何况他又是贼,人情地势必定是极熟的。
“如今他这样想跟从小娘子,甚至连卖身的话都说了出来,您不如就收下他,让他去帮着阿回跑腿,岂不方便”
余绽万般好笑,叫了寇连来问话,直奔主题:“你果然要投靠我,便得把底细都说出来。我心眼儿小,万万容不下自己人还存着旁的心思。”
尴尬的寇连挠了半天脸,吭哧许久,回头看见两张好奇的脸,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扔了出去。
“我,我偷了些不该偷的东西……”寇连小心翼翼。
“谁的”余绽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呃,嗯……将军府的……”寇连眼神闪烁,不太敢看面前笑得兴味盎然的小女子。
余绽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手指捏紧:“哪座将军府
第107章 清凉且避热
余绽和阿镝坐在马车里,锤子赶车,寇连则骑了一匹黑马,趁着黄昏时家家都回去晚饭,一行四人悄悄上路。
今晚轮着守城的乃是穆瑞带队。
一见余绽从马车里笑眯眯地伸手轻摆,穆瑞便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喝令其他人不得大惊小怪,自己迎了上去。
“余娘子一路平安,前程远大。”并不再多说旁的感激的话,穆瑞只是拱手抱拳,深深施礼,真诚地送上祝福。
对于魏县官衙中最是知情识趣、头脑灵活的穆瑞,余绽极有好感,也不下车,噙着微笑,挑着车帘,颔首道:
“我听说吴县令已经表奏上去,要提了你做魏县主簿。此事必成。穆主簿,你可好生做官,咱们京城再见了。”
若能京城再见,必是穆瑞高升。
“多承余娘子吉言。”穆瑞也笑着答话,然后身子一侧,让开了道路。
寇连在马上冲着穆瑞抱拳点头,护卫在马车旁边,蹄声得得,离开魏县。
“小娘子,咱们真的这就走了”
“不然呢”
“……也没什么然不然的。婢子就是觉得有点儿舍不得。杜嫂说,再过两天是毛小弟生辰,要给他做糖包吃,还让我也去呢。”
“毛小弟就一直姓毛了”
“呃,当然不是,户籍上改了姓杜。不过,杜嫂说了,以后小名儿就叫阿毛。学名说是到了开蒙上学的时候,请吴县令给起……”
余绽和阿镝在马车里正说着,忽然后头有马蹄声大作,还有人高喊:
“余娘子!余娘子留步!”
“咦好似是周先生”阿镝笑开了,“婢子就说么,总该有个谁给小娘子送个行!”
寇连勒马回头看看,笑道:“若论对小娘子服气崇敬,整个魏县,除了我,大约就是这位周先生最甚。那简直是小娘子说东,他绝对不提南西北,小娘子打狗,他绝对不理鹅鸭鸡……”
“你这都什么形容”余绽哭笑不得,却也只好令锤子先停车,“这周啸天乃是所有来魏县帮忙的大夫里最勤力的一位,见见他,也行。”
周啸天是坐堂的大夫,本不擅骑马,何况是一路狂奔
待追了上来时,头上束发的巾子都已经颠散了,龇牙咧嘴地跳下马来,踉跄两步,方调整好仪态,喘匀了气:
“孟前辈排宴却没让人去请您,我就觉得不对劲!”
余绽挑开车帘,坐在车里看着他,无奈地笑:“不肯大张旗鼓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您必是不想跟京城来的那些钦差、太医们碰面!”
周啸天一边说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衫,然后认真郑重地长揖:
“仆周适,家中排行第四,上有长兄支撑祖传家业,下有幼弟承欢父母膝下,且曾发心修道,是以并无妻儿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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