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老太太

    光头转身跟门口的人道:“钱拿到了，咱们走。”

    目送着七个大男人离开，叶八妹收起脸上的笑，语气淡淡道:“我不太舒服就不过去打米饼了。”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气，郁气于心，梗得呼吸困难。

    袁君被气着了，拍了拍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姐姐，咱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叶八妹嗯了一声，拍了拍袁君的手背道:“我没事，只是累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叶八妹趟到床上。小白龙从衣服里钻了出来，跳到叶八妹枕头边。

    “老婆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叶八妹淡淡道:“国民真蠢，竟然被黄涛骗着借了印子钱，等他回来了，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小白龙爬到叶八妹脸边，抬起爪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转移她的注意力道:“老婆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第一次约会发生的事情？”

    叶八妹拍开他的爪子:“没忘，只是没心情回忆而已。”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叶爱国说了要娶叶八妹的第二天，叶爱国在夜幕降临之后，偷偷到叶八妹窗下喊她出去。

    叶八妹走在前面，小白龙跟在后面，那个时代，哪怕是男女朋友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

    叶八妹虽然讲话直爽，性格大大咧咧，但她在男女关系上面一向迟钝又胆小，而叶爱国，他本身所处的环境就比较落后，更不可能做出逾越的事情来。

    虽然俩人已经准备结婚了，但总归是少了那么一张纸，缺少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故而不敢牵手，只是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走路。

    叶八妹是打算在村子里面逛一圈就算了，但是叶爱国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便任由他拉着往目的地走去。

    走了十来分钟，出现了一小片的星光，依稀可以透过月光看到月色下的草坪。

    叶八妹暗想：叶爱国真是个榆木脑袋，哪有人约会选择草地的，四周一目了然，一点遮挡物也没有，怎么说也要选择一个遮遮掩掩的地方才不被人看到。

    叶爱国可不知道她脑袋里的想法，他拉着叶八妹坐下，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有一次我去田里放水的时候看到了会飞的星星，虽然星星飞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但星星划过的绚烂之美却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当时想，如果有一天遇到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她去看星星，然后告诉她，我愿意用尽毕生的力气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要。”

    他看着叶八妹，黑夜里虽然看不到他的爱恋，但他的深情却仿佛融入了空气中，侵袭着叶八妹身上的肌肤。

    叶八妹抖了抖，害羞地低下头，但仍嘴硬地反驳。

    “我爹说天上的星星摘不得，还有你看到的会飞的星星是扫把星，老人家说看过扫把星的人会走霉运。”

    “我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八妹，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会努力摘给你，只要你喜欢，哪怕它是扫把星，会让我霉运缠身，我都不在乎。”

    叶爱国眼神灼热，叶八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了起来。

    “万一，我想要月亮呢？”

    叶爱国拉起她的手，放到胸前：“我摘给你。八妹，我可能病了，最近我的心里会布满了一个人的影子，睡着的时候会想她，见到她的时候会慌乱不已，我想，我是病了。”

    叶八妹想要把手挣开，但是叶爱国握得很紧，她动不了。

    叶八妹只好任由他捂着，甚是无趣地问:“那你去看医生了吗？”

    小白龙松开手，垂下脑袋。

    叶八妹看不到他的情绪，责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下子好了，她该做些什么才会让叶爱国的情绪好起来？

    叶八妹戳了戳叶爱国的胸膛，忽然被他揣住手，然后按住亲住双唇。

    说是不想回想往事，但是俩人的点点滴滴却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叶八妹噗嗤笑出声，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老婆子，你终于笑了。国民的事情咱们别管了，交给大壮去管。”

    叶八妹不赞同道:“大壮比国民还死脑筋，他能管好？”

    “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我们要给他机会锻炼。”

    叶八妹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厨房，炊烟袅袅，叶八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把手中的猪肉干放到锅里过水，这样能去除一部分的盐分和一部分的腥臭味。

    这里的猪肉干做法很简单，就是把盐巴和米酒搅拌均匀抹在切好的猪肉上就完事了，如果不经过处理，这些肉干的口感并不怎么好。

    她打算做一个香芋腊味饭摆鸿门宴，等吃了饭再找大壮聊一聊国民借印子钱的事情。

    煮饭的锅里传来“噗噗噗”的声音，叶八妹把热水中煮得变了颜色的肉干捞起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冷水里面过了一遍。

    肉干一定要过水，一是为了好切，二是为了把肉块表面的细菌和灰尘洗干净，从水中把肉块捞起来切成小块放到一边。

    随即拿起削好皮的芋头，芋头的汁液容易让人过敏。

    叶八妹把它们放到水里泡着，洗了几遍后，按照一厘米的宽度切成块状，这样的厚度不至于被煮烂又比较容易入味。

    把切好的芋头整齐地放进煮饭的锅里，盖上盖子，锅里的“噗噗噗”声因为香芋的加入，消失了。

    然后拿出之前摘回来的辣椒、蒜头，生姜等调味品剁碎，这些调料品可以根据个人的爱好增加。

    叶八妹喜欢放些香菜进去，叶七壮不爱吃香菜，只好罢了。

    等锅烧热后，先把切好的较为肥腻的肉干放下去，煎出油后，再把剁好的调味料撒下去，快炒几遍。

    直到闻到了香味就把剩下的肉干放下去，翻炒几下，速度不要太快，要让每一块肉干都受热均匀。

    等肉干的表面变成了金黄色后，就用盘子把菜装起来，随即快速揭开煮饭的锅，把煮好的菜倒下去，熄火用剩余的热度干闷。

    十五分钟后，香芋腊味饭做好了，叶八妹拿出湿布，揭开盖子，一阵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叶八妹悬着的小心脏终于放下了。

    拿出筷子，夹了一块芋头，小小地咬了一口，又香又糯，很好吃。

    小白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一动不动，叶八妹只好举起筷子对着他问：“想吃吗？”

    小白龙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她，然后一口咬住筷子，鼓着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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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子把整块芋头片吞下。

    叶八妹皱起眉头，心想：他的舌头是铁做的不成，整块芋头直接吞了，就一点都不烫？

    小白龙始终端着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冷漠脸，他不过是在硬撑而已，他是想要在叶八妹面前保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但是很快就绷不住了，小白龙扭头，留给叶八妹一个后脑勺，用爪子捂着嘴巴不停伸舌头。

    叶八妹走过去看了眼不停吐舌头的小白龙，见他皮肤微红，心里很是担忧。

    莫非他生病了？

    越看越觉得像，叶八妹伸手摸上小白龙的额头，手心里传来他的体温，还算正常，并没有发烧，那么他究竟怎么了？

    叶八妹端详着他，看了几眼放弃了猜测，直接问：“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还是看我不顺眼，不想看见我？”

    小白龙努努嘴巴，脸色红润了起来，在叶八妹审/犯/人一样的眼神下，缓缓地张开嘴：“烫着了。”

    他的舌尖上起了一个豆子大小的热泡。

    叶八妹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老头子刚才还想耍帅假装表现得面不改色，差点把她骗了过去，没想到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笑够了之后，叶八妹拿起筷子：“张开嘴巴，我看看严不严重。”

    她用筷子夹出他的舌头:“都起泡了，疼不疼？”

    “疼，要亲亲。”

    心跳无来由地加快，叶八妹推开他的爪子，走到一边拍了拍胸口，往脸上扇了几下，想要把脸上的热气扇去，但心跳还是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心里暗骂:真是老不正经的，不要脸！

    “我去拿点酱油！”

    叶八妹找借口溜到厨房，往木盆里装了半盆水，把整个脸泡在水里，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去。

    直到心跳恢复正常之后，叶八妹用碗倒了一小勺子酱油，走了回去。

    同样是拿起筷子，叶八妹把酱油点到他口中的热泡上，这算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土方法。

    听说如果被东西烫伤了，可以用酱油涂抹，过了一晚上就能消肿。

    小白龙一动不动任由她折腾，只是他太小巧了，叶八妹弄了好久才勉强弄好。

    夜幕降临，送走袁君和村长媳妇后叶八妹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叶大壮等人回家。

    临近六点半，叶大壮等人到家，走到院子门口，叶大壮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娘做腊肉饭了？”

    春秀猛给叶大壮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虽然接收了春秀的眼色，但是叶大壮仍然不明所以，朝她眨巴了下眼睛，询问:“怎么了？”

    春秀急得跳脚，忍不住瞪了叶大壮一眼。

    叶八妹扫了春秀一眼，随后走过去挽起叶大壮的手笑眯眯道:“大壮啊，今晚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腊肉饭。”

    她拉着叶大壮往前走，眼波流动，笑得阴郁吓人。

    叶七壮捅了捅叶六壮的后背，打了个寒颤道:“娘今晚很不对劲，她怎么了？”

    第56章

    饭菜摆上桌，春秀落座之后靠近叶大壮小声道：“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多注意着点。”

    叶大壮看向叶八妹，不解道：“娘笑得挺开心，不像不开心的样子啊？”

    春秀瞪了叶大壮一眼：“娘这是在强颜欢笑，你听我的没错。”

    叶大壮看春秀神色严肃不由得点了点头，因着一直注意叶八妹的表情，一顿饭下来，他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了饭，叶八妹擦了擦嘴角道：“大壮，春秀，你俩跟我来。”

    叶大壮腾一下站了起来，扫向叶六壮询问道：“娘这是什么意思？”

    叶六壮摇了摇头，叶大壮连忙看向叶七壮，叶七壮低声道：“大哥，你自求多福吧，上一回娘打我之前也给我做了最爱吃的卤肉饭。”

    春秀见叶大壮站着不动，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小声道：“别站着了，赶紧跟上。”

    到了叶八妹的房间，叶八妹坐在上首，等叶大壮和春秀落座了菜，她才掏出光头给的欠条道：“大壮，这张借据你拿好。”

    叶大壮看了春秀一眼，春秀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伸手拿过借据，瞥了眼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娘，这是怎么回事？”

    叶八妹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临去南乡之前，我再三叮嘱你要看好国民，这就是你看好他的结果？”

    叶大壮小声道：“娘，这肯定是假的，国民怎么可能借印子钱呢？”

    叶八妹冷笑道：“上面不但有叶国民的签名还有他的手指印，你觉得是假的？”

    “可······”

    叶大壮无话反驳，他揣紧借条愤怒道：“这小子，等他回来了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叶八妹打断他的话：“行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骂儿子，借条你也看了，国民他向别人借了五百块钱，加上利息一共是八百块钱。我已经把钱还了，但公中不可能替叶国民还这笔钱。古有父债子偿，今有子债父尝，现在国民不见了，他欠下的债只能你来还了。”

    叶大壮捏着借据不敢言语，他知道自家娘的话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手上根本没有八百块钱，怎么还？

    他看向春秀，春秀扫了他一眼道：“娘，这笔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

    春秀每个人的工资有四十块钱，除了给公中的二十块钱，一个月有二十块钱，留下五块钱以备不时之需，一个月能还十五块钱，四年多就能还上八百块钱。

    叶八妹点了点头：“行，那你们一个月内把钱还上。”

    春秀愣住，不可置信道：“娘，我们手上没有这么多钱。”

    叶八妹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而是想要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叶大壮夫妻俩怎么说都生了三个孩子了，可是却没教出一个像话的孩子。

    就像小白龙说的，子不教父之过，叶国民之所以这么容易被黄涛欺骗，就是因为叶大壮没教会他带眼识人。

    叶八妹扫了叶大壮一眼，冷声道：“叶大壮，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只担心还不上钱？”

    她的声音很大，眼神很冷，浑身散发着不悦，看得叶大壮头皮发麻。

    他支支吾吾道：“娘，您知道的我脑子笨，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叶八妹猛拍桌面：“两个蠢货，你们儿子都不见了，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吗？”

    叶大壮无所谓道：“国民都成年人了，丢不了。”

    春秀也接话道：“就是啊娘，国民他过年前应该会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再不下猛药，叶大壮和春秀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叶八妹淡淡道：“要是有个万一呢，万一国民真的丢了呢，你们怎么办？”

    叶大壮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没了言语。

    春秀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