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老太太

    她将酒瓶推到叶大壮面前，示意他给几兄弟倒酒。

    众人纷纷落座，叶八妹作为当家人，站起来以茶代酒敬了大族长和村长一杯酒，随后落座，招呼他们吃饭。

    小白龙看到酒便移不开身子，半个身子趴在杯底，喝得不亦乐乎。

    村长夹了一把蕨菜炒荞菜到嘴里，细细咀嚼，蕨菜的滑嫩、荞菜的鲜嫩、熏肉的沉香一起席卷了他的味蕾，好吃得让人产生一种置身于广阔草原的错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竖起大拇指，夸张道：“这道蕨菜炒荞菜比鸡肉和鸭肉好吃多了！”

    大族长淡淡地扫了村长一眼，他牙齿掉了几颗，吃不得荞菜这类东西，见村长说得这么夸张，他吸了吸鼻子，看得到吃不到，不由得撇了撇嘴巴，移开视线看向蒸小排。

    他夹了一块，心想：哪怕吃不下肉，尝尝味道也好。

    将小排放进嘴里，他以为会被小排磕到牙齿，没想到小排上的肉入口立刻脱落，肉质绵软，不需要多加咀嚼，用门牙轻轻吧唧几下便可将整块肉弄碎。

    他感到满嘴留香，不是普通的肉香味，而是熏肉独有的带着木香的肉香味。吃了一口菜，他扫了村长一眼，暗想：怪不得这小子总爱到叶八妹家吃饭。

    他又夹了一块小排，慢吞吞地吃着，舍不得咽下。

    叶八妹见他们吃得香，心里也高兴，夹了一块苦笋，咬下一小块，苦笋口感独特，哪怕焖煮半个小时，吃的时候依然爽脆。

    扣肉的香味，熏肉的香味，加上各种调味料的中和，使得这道苦笋滋味非凡。吃上一口，口中没有苦涩味，有的是肉香味和绵长的干爽的笋香味。

    吃着苦笋，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细细琢磨了一下，看向大族长道：“大族长，我有件事想要摆脱您老去做。”

    大族长放下筷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才问道：“什么事？”

    叶八妹笑道：“现在是蕨菜和苦笋当季的时节，漫山遍野的蕨菜和苦笋，我想要在村里对外收购蕨菜和苦笋，蕨菜一斤一分钱，苦笋一斤半分钱。您老在整个徐水镇都有关系，我想拜托您负责收购这件事，当然了，不会让您做白工，我每个月给您五十块钱的工资。”

    大族长心里乐开花，这可是长脸的大好事，这事要是真成了，半个徐水镇的人为了将蕨菜卖给他，都要对他点头哈腰。其他村的村长和其他姓族长，为了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也得来村里向他低头。

    听了叶八妹的话，他暗叹自己决定交好叶八妹的决定是做对了。

    他压抑下心中的狂喜，想了想，问道：“咱们村的价格和其他村的价格一样吗？”

    叶八妹摇了摇头，笑道：“这事您决定，反正我给您的收购价是蕨菜一斤一分钱，苦笋一斤半分钱，有多少收多少。”

    大族长大喜过望，但他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光他一个人做这事不容易，他看向村长，笑眯眯道：“既然八妹说了，咱俩可要好好干。”

    言下之意愿意将这好事与村长一起做。

    村长连连点头，嘴角弯了起来，乐滋滋道：“我一定会好好干！”

    看着叶八妹和大族长、村长有说有笑，叶大壮等人颇为惊讶，他们知道大族长一向看不起他家，为何突然愿意到他家来吃饭了？

    明凤时刻关注着叶八妹那边，听她要将收购蕨菜和苦笋的事情交给大族长去做，心里不太高兴，她捅了捅三媳妇的腰肢，小声道：“咱们家这么多人，拉一个出来足以应付收菜的事情，她为何要把这么好的差事给了大族长，还给他开五十块钱的工资，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三媳妇吃了一大口菜，边咀嚼边道：“咱们家虽然人多，但是人人都有事情做，大哥也七弟要负责菜园子，大嫂和六弟妹要去厂里上班，七弟妹要管着镇上的粥店，六弟要负责酱菜铺子，咱们明后天都得离开回厂里上班，国强他们要回学校上课，这么算下来，家里一个闲人都没有。”

    四媳妇也道：“娘从来不做蠢事，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红梅眨了眨眼睛，勾起嘴角，狡黠道：“娘是想要借此套住大族长和村长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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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想啊，要是由大族长负责收菜的差事，等于将大族长拉到了咱们家里面，以后其他族长要是对咱们家不满，想要对付咱们家，前面自有大族长和村长顶着。”

    五媳妇激动道：“娘太聪明了，同样是女人，娘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春秀低声道：“你们明天都回娘家，告诉娘家人咱们家要收蕨菜和苦笋的事情，嗯？”

    她的这一声‘嗯’颇具风情，引得几个妯娌纷纷竖起大拇指，高喊：“大嫂英明！”

    次日下午，整个徐水镇都知道了镇上出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不仅买了拖拉机，还扬言要大收蕨菜和苦笋，有多少收多少，多多益善。

    其他村的人都羡慕徐水村的人，听嫁到徐水村的闺女说，他们村人人都坐过拖拉机，坐拖拉机的感觉跟飞在天上是一样一样的。

    那些回娘家的小媳妇，个个满口乱吹，说什么：

    “你们坐过拖拉机么，都没坐过吧？我告诉你们，坐拖拉机的感觉太好了，我一坐上去，就感觉双腿跟离了地似的不停发颤，脸上吹过噗噗的狂风，我的头发被吹得飞了起来，怎么扯都扯不住。只一秒钟，拖拉机便从村头开到了村尾。”

    “那拖拉机是谁家的，怎么让你坐了？”

    “嘿，那是咱们八婶子家的，她一贯大方，让咱们村里人都坐上去坐拖拉机。你不知道，那拖拉机烧的柴油，走一圈能烧你家一个星期的饭钱，可贵了！”

    “哇，真羡慕你们！”

    “嗨，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你要是想要坐拖拉机的话，改天到我们村啊。”

    有的说：“妈呀，那拖拉机可不得了，一坐上去，我的心脏就跳得不行，等到车开起来了，我吓得都不敢睁眼睛，一闭眼，一睁眼，车就停了，开得特别快，跟飞起来似的。”

    “你说的是拖拉机，四个轮子那种？”

    “可不就是拖拉机，咱们八婶子前几日买了一辆，让咱们大家伙都坐了坐。”

    “那得花不少钱吧？”

    “可不，据说花了这个数呢，而且，那拖拉机烧的是柴油，柴油多贵，比咱们一顿饭吃的油都贵。”

    “你们村不得了了。”

    “可不是，以前咱们村和高山村、云卷村属最穷，现在可不是这么个说法了。对了，八婶子说要对外收蕨菜和苦笋，蕨菜半分钱一斤，苦笋半分钱两斤，只要蕨菜和苦笋的质量好，不管多少都收。”

    “真的？”

    “真的！骗你有饭吃么，不说了，我得上山去摘蕨菜和苦笋了，下回再聊。”

    当天晚上，各个村子的村长和族长纷纷来到徐水村，结伴去了大族长家。大族长邀请他们进屋详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些村长和族长的脸上均带着笑。

    年初九叶大壮开着拖拉机，特意绕远道，穿了十几个村子去了黄涛家，车上坐着大族长、村长等人。

    这一天，不少人看到了传说中的拖拉机，听着拖拉机发出的‘噗噗噗’声，众人纷纷驻足不前，抬头去看拖拉机的模样。

    黄涛爷爷迎着大族长等人进屋，吆喝手下将砖瓦搬到拖拉机上面，心想：叶八妹家这是要发了。

    他扫了黄涛一眼，低声骂道：“蠢货，你要没有和叶国民闹僵，这会你已经坐到车上了。”

    黄涛低着头不出声，心里后悔得不行，他那里知道叶国民家会发得这么快，一年都没有，他家厂子有了，车子有了名声也有。他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肯定不会和叶国民闹僵。

    叶大壮运了五趟才将砖瓦都运回村里，一路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车上的砖瓦，有人羡慕道：“徐水村怕是所有人都要盖砖瓦房了。”

    有人道：“我怎么就不是徐水村的人！”

    有人道：“走走走，回家去，咱们虽然不是徐水村人，可是可以将闺女嫁去徐水村，让儿子娶徐水村的闺女，这样算起来，咱们也算和徐水村车上了关系。”

    有人道：“对对对，咱们快回去和村长说。”

    对于以上发生的一切，叶八妹统统不知道，她正窝在家里，脚踩缝纫机，在给小白龙缝衣服。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误将小白龙当成虫子甩了出去，为了补偿小白龙，她答应给他缝一件衣裳。

    在上辈子，她见过不少宠物穿衣服，心里照着某个宠物视频的衣服打了模板，裁了一块粉丝的不了，打算给他做一件连体衣裳。

    缝上最后一针线，叶八妹从被窝下揪出小白龙，将衣服从头部套了进去，套上四肢，扣上扣子，一眼看过去，还挺好看。

    小白龙用爪子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瞪着眼睛道：“老婆子，这衣服颜色不对，我不要粉色的。”

    叶八妹按着他的脑门点了点，随意道：“粉色衣服和没衣服选一个。”

    小白龙爬上她的大腿，撒娇道：“老婆子，你都不爱我了，竟然给我做粉色的衣裳，这是想要我被大壮他们嘲笑吗？”

    叶八妹摸了摸他的肚皮，实诚道：“你穿粉色特别好看，很帅气。”

    小白龙仰起头，左右转了转，甩了甩尾巴，迟疑道：“真的好看？”

    叶八妹重重点头，毫不犹豫道：“特别好看。”

    小白龙爬上她的肩膀，哼了一声道：“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口，不然我不信。”

    叶八妹照着他的脑门吧唧了一口。小白龙又道；“你亲的这么敷衍，我还是不信，除非你再亲我一口。”

    叶八妹一巴掌将他拍下，冷声道：“想得美！”

    小白龙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乐呵呵道：“可不就是想得美么，老婆子，你刚亲了我一下，我还你一个亲亲。”

    说着，他跳到叶八妹的嘴巴，对着她的嘴角吧唧了一口。

    叶八妹暗骂了一句混蛋，耳尖微红。

    下午，叶八妹坐上叶六壮的自行车尾去了徐水镇，然后坐上大巴去了徐水市。大概是刚过完年，刚下车，喧闹的街道比之以往更加热闹。

    她提着东西往陈东的店铺走去，到了店铺门口，只见门口的最上方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八妹酱菜批发站’七个大字。

    整个店铺被改造得变了模样，从门口往里面看，入眼的是一个很大的储藏柜，柜子上放着各种款式的酱菜。整个铺子有几十个储藏柜。

    门口不远处摆着柜台，柜台旁边有两扇一人高的门，门上写着‘排队进入，自觉付款’八个字。

    叶八妹走了进去，一进屋，看到柜台后面站着不少人，有的手上提着七八瓶酱菜，有的手上提着几箱酱菜。陈东正忙着收钱，他坐在柜台上，旁边站着一个女子，看面相像是陈东的媳妇。

    没人注意到叶八妹来了，她也不打算去打扰陈东夫妇，故而自顾自推门走了进去，沿着储藏柜慢慢走着。

    走到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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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都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这家店的老板叫陈东，原本开的是一家杂货铺，之前找咱们批发了几千瓶酱菜，后来不知怎么的和叶八妹家拉上了线，将杂货铺改成了八妹酱菜批发站。”

    “你觉得陈东是个什么样的人？”

    “狡猾贪心，虚荣爱钱，见钱眼看，唯利是图。这样的人很容易拉拢，咱们要不要找他？”

    “不急，再看看。”

    听到这里，叶八妹走了出去，慢悠悠走到那两个人的中间，拿起一瓶酱菜，摸了摸瓶底，小声嘀咕：“我得摸摸这是不是假酱菜。”

    边摸边嘀咕：“b a m e i i n g c a i 十一个字，对了，这是真的酱菜。”

    说着，欢欢喜喜捧着酱菜要去结账。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左边的男子拦住叶八妹的去路，问道：“婆婆，您认识字吗？”

    叶八妹装出粗鲁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咋咋呼呼道：“不认识，我文盲一个。”

    左边的男子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他朝右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右边的男子上前拉住叶八妹，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叶八妹的手里，小声道：“婆婆，我们是北上的商贩，想要来这里批发八妹酱菜，但是咱们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分辨真假酱菜。我见你刚才摸一摸就知道这是一瓶真的酱菜，您可以说一说您是怎么做出来的么？”

    叶八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两个男子，撇嘴道：“电视上不是说了么，真的酱菜只有十一个字，假的有十二个字，我一摸下边有十一个字，就知道这是一瓶真的酱菜。”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左边的男子笑道：“谢谢您啊。”

    右边的男子放开叶八妹，叶八妹转身往后边走，转弯后躲到了旁边的储藏柜后边。

    左边的男子道：“你怎么看？”

    右边的男子道：“老太婆刚才说咱们的酱菜比八妹酱菜多了一个字母，很多不识字的人都是靠摸字母分辨真假，既然如此，如果我们将字母j去掉，是不是可以继续以假乱真了？”

    左边的男子迟疑道：“可是咱们的酱菜都上电视了，再做下去，会不会被抓？”

    右边的男子无所谓道：“你傻啊，咱们有钱，哪里用自己做，找人做就是了。即使被捉了，也有现成的替罪羊。”

    左边的男子点了点头，指了指柜台上的陈东，低声道：“那他呢？”

    右手边的男子道：“先别管他，咱们先回去定一批十一个字母的瓶子，把库存的酱菜倒腾出去再来联系陈东。”

    左边的男子道：“事不宜迟，咱们今天就走。”

    俩人一人拿了一瓶酱菜，一前一后去找陈东结账，看着两个人离开店铺，叶八妹沉思起来。八妹酱菜的利润太高了，以至于搞假八妹酱菜的老板不死心，想要继续以假乱真，得想个法子出来制止他们才行。

    叶八妹原本想来看批发站的销售额，但是听了那两个人的话后，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快步走向车站。

    回到镇上，她快步走向把妹酱菜铺，见叶六壮在卖东西，站在一边等着，等他招呼完客人才走了过去。

    叶八妹凑到叶六壮耳边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叶六壮。听完叶八妹说的话，叶六壮变了脸色，关上窗户，回头问道：“娘，咱们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