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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翻身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秀木成林

    被媳妇儿管辖,他是高兴的,她拘束少了,举止神态灵动,他更畅快。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带笑。

    半带玩笑的对话,夹杂着隐晦的承诺,小小闹腾一场,赵向东与姜宁之间一直若有似无的陌生感终于消弭殆尽,两人距离拉近了很多。

    饭菜上来了,赵向东夹了一筷子鱼肚子的嫩肉,放在她的碗里。

    这年代保守,在外偶尔夹次菜已经是极亲近的行为,再多就引人侧目,两人认真吃饭,偶尔低声说话。姜宁饭量小,他确定她吃饱了,快速把菜都包圆了。

    “你得多吃点儿。”赵向东扫一眼她纤细的腰肢。

    姜宁白了他一眼,她身材恰到好处知道不?该有肉有肉,该细的细。饭量一整碗其实真不算少,只是这年代的人普遍缺油水吃得多,他职业使然尤其多而已。

    她没好气,“不管多少,吃饱就好。”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你说得对。”

    两人提着沉甸甸的东西出了县城,回来的时候,远比出门时亲近得多。姜母见闺女神采飞扬,十分高兴,等送走了准女婿,她立即拉着姜宁询问:“宁宁,跟东子处得咋样?”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跟孩子爸左挑右拣,最后选出的人还怕闺女不喜欢或处不好,现在一颗心才算放下了。

    “挺好的。”

    姜宁认真答了一句,搂着姜母肩膀,“妈,你跟爸放心,我会好好过的。”

    “那就好,那就好。”

    姜母笑得合不拢嘴,好半响才注意到买回来的东西,她抖开一块枣红色牡丹花暗纹厚布,“这布不错。”进入冬季没多久,供应充足,不然买不到这么好的布料做结婚新衣。

    没错,这年头没有婚纱,最时髦的婚服就是绿军装,要不然就夏天衬衫,冬天翻领西服,姜母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裁剪,一边问:“宁宁,你没让东子掏钱吧?”

    “没呢。”

    这是她的陪嫁,当然不能用赵向东的钱,姜宁帮姜母拉开布料,“妈,这衣服我自己做。”

    她没打算标新立异,弄个时下格格不入的奇装异服,但比如适当调整一下却可以有。

    “好,那你自己做。”姜母知道女儿手巧,也不争,将布料小心折叠好,“宁宁,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日子,你得多点跟东子出门。”多约会,好促进感情。

    “嗯,他说过两天就过来呢。”

    结婚是人生大事,接下来这大半个月,姜宁将卖栗子糕放在次要位置上。除了与家人多相处,做新衣,整理自己的东西,另外还与赵向东出了几趟门。

    第一次去取照片,两人接着扯了证。

    大红色的结婚证更像一张奖状,结婚证三个大字加主席语录,简单严肃的一句话加日期盖章,宣布赵向东姜宁二人成为合法夫妻。

    后面,两人约了两次会,逛街逛公园看电影,谈对象该有的,他们都处过。

    大半月说长不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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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不短,一晃眼就到了日子,正日前一天,姜家烧了一大桌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除了姜宁两岁的小侄子,其余人高兴之余难掩伤感,姜母偷偷抹了几回泪,姜父强忍不舍安慰她,“闺女大了就得找个好人家。”总不能留成老姑娘。

    道理谁都懂,但养了近二十年的闺女,一朝给了别人,谁舍得?不劝还好,一劝姜母又抹了抹眼睛。

    姜建设姜红兵兄弟目露不舍。

    姜宁眼圈红红的,她起身坐在父母中间,一边搂一个,“我不管在哪,还是爸妈的闺女,哥哥的妹子,咱家不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对!”

    “没错!”

    姜建设兄弟立即附和,姜父姜母精神一振,“说的对。”

    闺女出嫁大日子,爹妈不希望她难受,姜母抹了泪,很快收拾好心情,一家子反过来安慰姜宁。

    这一夜,姜家的煤油灯很晚才熄灭,不过再怎么不舍,明天还是一样到来的。

    十月二十四到了。

    天未亮,姜家人就起来了,升火烧水,瓜子花生糖果装了几盘摆在堂屋,将准备好的肉菜米面搬进灶房,接着打开院门。

    姜家远近亲戚,附近邻里,还有村里关系好的人家,陆陆续续上门,男人从家里搬了大桌椅凳过来,女人则帮忙洗菜腌肉。

    林县这块地方,婚嫁风俗男女家各自开宴。当然,这些年物资太短缺了,女方不开席面的人家也不少。

    老姜家条件好,大伙儿瞟到灶房的鱼肉米面,立即干劲十足,往来欢声笑语,更高昂了几分。

    姜宁起床后打了热水洗头洗澡,换上新衣。

    短款旗袍式上衣,黑色长裤。上衣有几分类似乡里的斜襟褂子,不显得突兀,腰身肩线收了收,贴身一点不显肥大。

    不是时下最时髦的一身,但三十年后穿出去也不突兀,姜宁瞅着很满意。

    姜母请了本家一个老太太给闺女上头,老太太五代同堂,儿孙满堂又孝顺,今年八十多,身板还很硬朗。

    老太太手脚麻利,夸赞两句姜宁发质乌黑柔顺,两三下就给盘好了发髻。

    姜宁就着小圆镜一照,配着她今天的新衣,还别说,挺和谐挺怀旧的,骤看就像民国时期好人家的少奶奶。

    她这边整理好,那边姜母就开了屋门,让本家人给添妆。

    添妆是林县的风俗,不过传到现在,就剩个象征形式而已,大家都穷,一般就给个针头线脑的,就算添过了。

    “大伯,你这布我不能收!”

    作为姜父的亲大哥,姜大伯家本该头一个添妆的,但姜宁并没有看见大伯母金桂枝,她不在意那些东西,只是有点奇怪,大伯不可能不让添的,难道是这位伯母又阳奉阴违?

    她暗暗腹诽,微笑向本家婶子大嫂们道谢,等女人们散了些,不想一抬头,见姜大伯竟亲自进了门。

    一个大男人进来不好,他让姜父陪着,手里拿着一块蓝色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叠得厚厚枣红色的灯芯绒。

    “大哥,听宁宁的,你赶快收起来,这多稀罕的布,你给自家留着,多换些粮食也是好的。”

    这年头灯芯绒是上好的布料,价钱贵还需要布票,布票这玩意分得少,一户人家攒一年大概只能够做一身衣服的。灯芯绒这么厚一叠起码七八尺,姜大伯不管钱还是票,都得攒很久。

    姜父一看,立即把灯芯绒重新包起来递回去,亲哥日子难,这布万万不能收。

    “这是我特地卖给宁宁的,我运气好,比较几次刚好遇上好颜色。”姜大伯爱惜摸了摸粗布包,他跑了好几趟,不是舍不得,而是东西值钱他慎重。

    本来侄女出嫁,弟弟家里条件好,他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只不过姜大伯愧疚,自己没养好闺女,折腾了亲侄女,他补救不了什么,只能表表心意。

    “家里分了田地,几个小子都年轻,日子会好起来,这布不值什么。”

    姜大伯鬓角已经有些发白,黝黑粗糙皱纹深深的的脸上有歉疚,手坚定伸出去,死活不收回来。

    这是他当伯父心意,姜父最后只能点头,琢磨着以后给补偿回去。

    姜宁双手接过布,“谢谢大伯。”

    姜大伯松了口气,露出笑脸,“宁宁好好过,大伯看东子是个可靠的。”

    “嗯。”

    姜大伯不好久留,说完就出去了,他今天没有让姜艳来,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连金桂花也不想带。

    不过金桂花是大伯母,侄女出嫁肯定要帮忙的,不能不来。这次她老实了很多,因为她男人意外发现,媳妇闺女苦口婆心说不听的,狠狠打上两顿却安分多了。

    今天金桂花老实洗菜切肉,最多就拿了一个碗拨满肉,给留在家里的闺女送去。旁边几个本家婶姆纷纷侧目,她白了人家一眼轻哼,姜艳与吕文伟已经定亲,要不是姜大伯几顿打,她早就抖了起来。

    这些灶房里的琐碎事,姜宁是不知道的,她刚将姜大伯送灯芯绒收好,就听见鞭炮声炸响。

    喧闹声起,赵向东来接媳妇儿了。

    第10章

    喧嚣声震天,一众同村青年簇拥着,赵向东军装笔挺,跨进带瓦顶的黑漆大门进了院中,他抬起右手,端端正正对姜父姜母敬了一个礼。

    “爸,妈。”

    “嗯,好!”姜家老两口点了点头,打量眼前身姿挺拔的青年,满意欣慰欢喜,又夹杂不舍。

    姜母循循嘱咐:“东子,我家宁宁交给你了。”

    赵向东很郑重,“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好,好好。”

    姜父拍了拍姜母的肩,“行了,东子去接宁宁吧,不要给耽搁了时间。”不少事已悄然重新讲究起来,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姜宁坐在床上,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听了半天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办法,外面人多太吵了。

    她刚侧了侧头,忽听见喧闹声拔高,余光中一个军绿色身影进了门。

    她立即仰脸望去,赵向东大步行来,站在她面前。

    “宁宁。”

    他低低唤了一声。

    严肃如赵向东,大喜之日也难掩喜悦与激动,他目光专注,那双深邃黑眸里,只倒映着一个纤细身影。

    那眸光炙热,姜宁紧张,还有些羞赧,她微垂眼睑,“嗯。”

    就这么一会,后面的人已经潮水般涌了进来。南坪村的还好说,大岗村那边的眼前一亮,好一个标致的新娘子,大伙儿惊叹,有爱闹的立即打趣起来了。

    作为被围观的中心,姜宁有些扛不住,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赵向东微微一笑,猛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往外面行去。

    姜宁惊呼一声,反射性搂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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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第一次搂她的脖子,他的胸膛如记忆中宽阔结实,手臂强健有力。

    姜宁的心“砰砰”地跳着,与上次落水不同,这一回,这个臂弯已属于她,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他们将相互扶持,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姜宁怔忪,定定看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侧过头来,目光柔和回视她。

    她眨眨眼睛,低下头,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处。

    赵向东手臂紧了紧,大步往外行去。

    破四旧影响力仍在,婚礼很简单,敬茶入门仪式一应俱无,赵家请了村支书当证婚人,赵向东姜宁在众人见证下宣誓,婚礼就成了。

    赵家摆开了席面,从院里一直摆到外面,招待相邻亲戚与送嫁的娘家人。

    席面有鱼有肉,比姜家要逊色些,但在这年头已经算极不错了,姜建设兄弟看了,还算满意。

    娘家人没意见,赵家松了口气,招呼大伙儿起筷。

    其实小孩子已经吃上了,大人咽着唾沫忍着,一熬到开席立即甩开膀子,埋头拼命吃。

    赵母精神抖擞,儿子能干,娶了这么好人家的闺女,定亲以来艳羡话语不绝于耳,她昂首挺胸,面有光彩。

    说实话,她之前还有些嘀咕一百二彩礼钱的,但老二媳妇陪嫁笼箱多,还有手表外加几百块压箱底钱,十里八乡头一份,这下子嘀咕没了浑身舒爽。

    现在看着人放开吃喝,她骄傲欣慰夹杂着些心疼,到底是困难时期走出来的人,家里还远远没宽裕到不在意的程度,这席面费了很多钱和票。

    “哎哟喂,这一桌好几个硬菜,得费多少钱票?!”

    偏偏就有没眼色的人,赵大嫂孙秀花没能当家,她不知家里攒了多少钱,但这回大出血是肯定的。

    她心口一抽抽地疼,看着大伙儿大口吃喝,比割她的肉还难受,好在她还记得今天是大日子,闹出事一家人绝对饶不了她,只敢压低声音嘀咕。

    赵母横了大儿媳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当你哑巴!”

    孙秀花就是个滚刀肉,被婆婆骂习惯了,这程度不痛不痒,她有儿子撑腰也不惧,撇撇嘴,“老二家是金贵人,我给她送吃的去。”

    姜宁待在新房不能出门,她的饭菜早就留好了,肉菜足足的,孙秀花咽了咽口水,顺手要捻一块。

    “啪!”她的手被打开,赵母忍了又忍才没有破口大骂,这灶房没门,正对着外面席面,不远处还坐着姜家人,被人见了不是找骂吗?

    “赶紧给老娘滚出去!”

    赵母压低声音吼,撵走了嘀嘀咕咕的大儿媳,她想让小女儿或小儿子送的,但望了一圈,没找到两个小的反而看见刚转出来二儿子。

    “东子你来,给你媳妇把饭拿回去。”

    赵家八间大屋,新房就在西屋第二间,这是赵向东本来的屋子,这房子起了好几年,但他正经住过就两回,还很簇新。

    姜宁环视一圈,农村土地多院子大,房子盖得足够宽敞,放了赵家新打的床柜,再加上她的陪嫁,活动空间依然很充裕。

    大岗村跟南坪村不同,后者是土著,虽近年日子都穷,但村里大部分房子都是解放前盖的青砖瓦房,历经几十年风雨虽半旧的但依旧牢固。

    前者则不然,大岗村基本都是外来户,因战乱迁徙,最后在林县郊外落地生根,聚在一起成了村庄,据姜宁所知,赵家本来是北方人,所以才生得格外高大健壮。

    这也导致大岗村村民的居住条件更差些,大部分是泥砖房草盖顶,赵家虽比不上姜家,但似这般能建了瓦盖大屋的,全村没多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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